第16章
小道士們整齊的頌念聲立刻止住了,齊齊回頭看到鞠景白的冷臉後,都沒敢說話,只在眼神中透出了絲絲的抱怨。等對上鞠景白的目光後,又迅速低頭,兵荒馬亂的開始翻找起備用的雕像,拭去浮塵,送到了鞠景白手上。
“道長,你怎麽回事啊?你可要好好的幫我做法事啊,可不能這麽毛手毛腳的,失敗了訂金可是要全部退還的。”場下,何媽媽的聲音是跳的最歡的。
鞠景白接過雕像,趁機回頭掃了一眼,場內的道士們全都回避了她的目光,這麽看來,這個做法事的居然是這幫道士們的頭頭。
“何女士,您放心,這次就是一個小失誤,不會有第二次的。”鞠景白說着,用力捏住雕像的底座,看着雕像的底座慢慢覆上了細碎的傷痕,邪門的氣息正慢慢消褪,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看了眼原來雕像的碎片,還沒等說話,小道士就揮舞着簸箕把碎片清理的幹幹淨淨,鞠景白雙手捧着雕像,嚴肅的将雕塑放到原本的位置,抖了下拂塵,将何似水領到了雕像後面站好。
“來,閉眼。”鞠景白面無表情道。
何似水打量下面前男人,好笑的閉上了眼,這人給她的感覺和之前不一樣了,她剛才忽然有種荒謬的想法,這道士是為了她故意打碎法事用具的。
啧,太荒謬了,不過做法事本身就很荒謬了。
何似水嘲諷的想着,在心底默念這都是假的,沒有科學依據的,心髒卻開始忽快忽慢的猛烈跳動,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一直存在在心底的恐懼感反而被緩慢勾起。
她這是第二次做法事了,上一次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爸媽拉去做了祈福的法事。那次做完之後她低燒了好幾天,做了一星期噩夢。好不容易感冒好了,前天開始忽然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她這才和舅舅說了一聲,她舅舅緊張的很,當即帶她去求了符箓。
她爸媽知道後就認定她是累着了,只囑咐了一句早點睡覺。
何似水自嘲的哼了一聲,自從她雙胞胎哥哥去世之後,她就像是觸景生情的那個景,被小舅舅接過去,遠遠的離開。不過誰不期望爸爸媽媽的愛呢,來海城上學也是她為了方便和爸媽見見面,親自選擇的結果。
這次,就當她最後寵她爸媽一次。
“故吉人,語善,視善,行善……”
何似水聽着道長的聲音,心中沒有了一開始的厭煩,而她身後的小道士們,不知道怎的,沒有配合道長的聲音,反而嘀嘀咕咕的讨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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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艹,崔岩道長他這求得……”
“這是祈福添運的…吧,崔道長瘋了麽,回頭不得讓咱們同行笑話掉咱三層皮去,誰給崔道長遞的文貼……太丢人了吧。”
“我,我也沒注意是不是拿錯了啊!我們要不要阻止他?”
“你敢麽?你敢你就上去…我一直知道崔道長他修行不行,沒想到居然這麽不行,陰喪法事和祈福法事都分不出來,真想給他套個麻袋。”
真正的崔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頭昏腦漲的拱着頭頂的麻袋,氣道:“你怎麽這麽慢吶,別愣着快點解,法事要誤了,媽的,肯定是嫉妒咱們教派的哪個同行幹的?等我出去就去警察局舉報他們,讓他們耍這些陰招。”
“道長,真的不喊人來幫忙麽?”小道士看苦兮兮的摩擦手腕上的麻繩,看着進廁所的人,藏好在綠植背後,使勁掙紮道,“知道了道長,這種丢人事,我們肯定要自己消化的。”
崔岩冷眼說道:“知道就好,就是這次買賣要黃了。”
小禮廳裏,何媽媽摸着小腹,緊張的看着臺上的鞠景白,生怕法事失敗了,小道士們雖然知道道長念的不對,但沒有人敢揭穿崔岩道長。一時間,除了鞠景白的頌念聲,偌大的禮廳靜悄悄的。
何似水垂頭,暗自思索小道士的話,她原來要做的并不是祈福的法事?陰喪法事聽起來就不太正常,她爸媽給她報的是什麽??
“靜心,挺胸擡頭。”
何似水下意識照話做了,下一秒她才發覺,崔岩道長的聲音,比之前聽到的要細柔一些,沒有攻擊力,順耳多了。
柔和的頌念聲,讓一直沒辦法靜下來的心,靜下來。
何似水感受着拂塵的軟毛毛從頭頂向下拂去,一下,二下,三下。
身上的毛孔仿佛都被拂塵敲打開來,一時間前所未有的舒适。
伴随着這抹舒适,一直守在窗簾身旁的嘟嘟,看到了鞠景白給他的暗示,嘟嘟點頭卷着窗簾向角落裏就沖過去,一時間,所有的陰暗都被驅逐,微風透過紗窗飄進來,并不刺眼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一室暖光。
“好了,可以睜眼了。”
何似水自然感受到了世界的明亮,她眯着眼睛擡手擋住陽光,看向窗外,又看看面前的人。
下一秒,她猛地瞪大眼睛。
面前人的容貌像是被抹掉重新塗抹了一遍,吊三角眼的老道士化作笑眼彎彎的鞠景白,白生生的肌膚耀在陽光下,美不勝收。
她震驚的看着鞠景白拿拂塵敲了她額角,拂塵落下,揚起,燦然的陽光忽的撒了滿臉。
她心底的那點不甘憤懑徹底消散下去,身心舒泰。
很久很久之後,何似水還能直清晰的記得那時的感覺,還有鞠景白的神态。
“小白?你?”何似水驚訝的說道。
“別問那麽多,回去再和你解釋。”鞠景白露了個笑容,用上手邊的第三張迷幻符,下一刻,崔岩道長的身影又出現在舞臺上。
鞠景白和何似水身後注意到她的小道士,笑了笑。
小道士驚恐的退到臺邊邊上,捂住嘴,甚至沒敢尖叫起來。
許歌就是這時候推開了小禮堂的門,明亮的房間并着禮堂內暖洋洋的氣息,他就知道事情成了。
青年鬼還致力于将手掙紮出許歌的鉗制。
許歌伸手揮了下青年鬼的後腦勺:“瞧見沒?”
青年鬼收起掙紮,擡頭看了眼臺上的幾道身影,撇撇嘴:“瞧見什麽,還想讓我誇她啊,依我看臺上那小姑娘可不怎麽樣,病恹恹的還給別人做法事啊,被反噬了怎麽辦,我勸她趁早回去養病吧。倒是她旁邊的那個中年道士,瘦瘦高高的,看着就仙風道骨的,和她一對比就顯得特別好看。”他又仔細看了看那中年道士一眼,越看越覺得好看。
許歌掃了眼臺上,一聽這鬼說好看,他瞬間就知道鞠景白扮演的是什麽角了,他勾起笑,拉着青年鬼向臺上走去。
“道長,到底是怎麽回事?”何媽媽焦急的詢問起來,“法事出什麽問題了麽?”她就是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對勁了,他們制定的本就不是個正經法事,陰森森的還靠譜點,但這房間亮堂的,這能成功麽?
何爸爸見狀更是直接站起來,跑到了窗簾那邊,研究怎麽拉回來。
“法事沒問題,當然沒問題。”許歌聲音略微沙啞,他和鞠景白對上目光,看着鞠景白給他打的手勢,贊賞的點點頭,“叔叔阿姨,我這可是正經的祈福法事,不對麽?你們不就是做的祈福法事麽?”
“難道是做錯了?”
何媽媽看着自己女兒的目光,自然不敢說出她要做的真正法事,她警惕的問:“你是誰,我們可不是和你談的,崔岩道長你認識他麽?”
“不過我覺得你們大概是想見見嘟嘟的。”許歌說道。
“嘟嘟?你怎麽知道嘟嘟是誰?”何媽媽驚訝。
就是這時,窗簾像是在應和着許歌的話,開始自發的合攏,合攏時發出的聲音也不再是順滑的鐵片摩擦聲,而是‘咯吱’‘咯吱’的,仿佛睡覺磨牙時的聲音被無限放大,何爸爸驚悚的向後,跌了一跤。
暖洋洋的日光被隔絕出這個禮堂,原來的陰冷氛圍又開始凝聚。
鞠景白将何似水拉出中央的位置。
下一刻,在何爸爸何媽媽還有何似水的震驚的眼神中,法事的中央區域緩緩的勾勒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嘟嘟咽了咽口水,緊緊攥着手中的嬌豔玫瑰,剛剛他就跑了趟廁所,已經做到将頭發衣服整理的盡量幹淨整潔了,只是臉上的疤痕不是他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