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日歌
聞遠宵這天跟虞輕輕回去之後, 就留了下來。他重新回歸，各種事情提上行程，後援會微博也重新運營, 還有就是新助理的挑選。
“你從哪裏找來那麽多人？”虞輕輕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幾份簡歷，十分不情願坐過去。
他偏偏把簡歷遞到她眼皮底下：“你找挑幾個合意的。”
虞輕輕嘴巴撅得老高, 不情不願翻了兩份。她完全沒看上面的信息, 眼睛裏忽閃着光, 想着昨天晚上他說的話呢。
他可說過陪她找人, 直到找到下一個接替他的人為止。仔細分析分析，這句話大有文章可做。她要是一直沒找到助理，他是不是就一直能留下來呢？
虞輕輕覺得可行。她眼神飄向聞遠宵, 有一句沒一句轉移話題：“你昨天那套的西裝呢, 怎麽沒看見？”
他翻看着手中的筆記本，偶爾停下來寫上幾個字, 聞言頭也沒擡：“送回去清洗了。”
啊也是，那套西裝看着就挺貴的, 若非專業人士處理，還怕洗壞了熨壞了呢。見他認真專注于手上的事，虞輕輕膽子放大了些，開始光明正大轉頭看他。
他現在又穿上了休閑的衛衣, 這人平時一向穿得不顯山不露水，低調慣了, 但也能買得起昂貴的西裝, 駕馭起來毫不費力，可謂百變。
越是多一點了解他, 虞輕輕越覺得任務艱巨。看來她得好好工作, 多多賺錢, 才能多一點可能留下他。
一邊想着事情，不妨礙她一邊悄無聲息往外挪動。就在距離門口五米之近，勝利即在眼前的時候，背後傳來老鷹抓住了小雞的那無情的聲音：“跑什麽，回來。”
虞輕輕只能把脊背挺直了，面帶微笑地回過頭，坐回沙發上。
“讓你挑幾個合适的人就那麽難嗎？”
虞輕輕眉眼耷拉下來：“對，就這麽難！我都不滿意！”
聞遠宵放下筆記本，看她一眼，把那幾份簡歷拿過來，一份一份親自拿給她看：“都是我仔細挑過的，這些人都不錯。這個怎麽樣？”
虞輕輕往那份簡歷上看了一眼：“這個不行，經驗太少，勝任不了。”
聞遠宵：“……”當初怎麽不嫌他沒經驗呢。
他又拿了第二份：“這個呢？”
“這也不行，從業經驗太豐富了，肯定愛指手畫腳，我壓不住。”
“這個看着就不喜歡。”
“這個面相不好。”
“這個太胖了。”
……
虞輕輕極盡吹毛求疵，雞蛋裏挑骨頭，反正沒一個合她心意。
簡歷挑剩最後一份，聞遠宵拍在桌面上，眼神重重地警告她：“那這個，經驗不多不少，身材不胖不瘦，長得不美不醜，風評中等——總可以了吧？”
虞輕輕看了一眼那份簡歷，最後小聲說：“她……有點矮。”
聞遠宵氣笑了，到這個時候還看不出她是故意找毛病，那他才是真的有毛病。
“我覺得最後一個女生就很不錯，我讓她明天來面試。你好好考察她，不許亂找茬。”
虞輕輕恹恹不樂“哦”了一聲，癱在旁邊有氣沒力。聞遠宵繼續拿起筆記本，看也不看她一眼，垂眸專注。
虞輕輕抱着抱枕，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聞遠宵肯定感覺到了，就是不看過來，哪怕連說她一聲別打擾他也沒有，把她無視得好徹底。
虞輕輕心癢手欠，兩根手指伸過去勾他的衣角，見他沒反應，又勾一下：“喂，我給你講個故事呗！”
他沒說話，虞輕輕當他默認了。
“很久之前有一個男人，他經常搬家，每搬到一個地方，剛和鄰居混熟就又搬走了，他永遠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你知道為什麽嗎？”
“……”
“因為他和普通人不一樣。”虞輕輕自顧自說下去，“他永生不老青春永駐。”
她再勾一次他衣角：“你也是永生嗎？”
什麽鬼。他眸光低垂，眼波平靜：“不是。”
“好吧，我再給你說一個故事。”她又側向到另一邊身子。
“很久之前又有一個男人，他也經常搬家，還有一點，他極少露出自己的面貌，總是遮遮擋擋的。”
“後來警察終于抓到了他，原來他是一個在逃通緝犯。”
她又勾他衣角：“你也是在逃嗎？”
他捏了捏眉心，放下本子和筆：“不是。”
“那我知道了！”她一轱辘直起身，“你是背着我偷偷去當明星了吧！”
虞輕輕靈光一閃，覺得大有可能，“你外形條件好，那麽多人給你發橄榄枝……”光是這一個月，她都撞見幾次了！
又是誇他好看，又是邀請他試鏡的，虞輕輕一想急了，伸手拉他的衣擺。
“遠宵，你不要騙我，你要是改變主意了不當助理，想去演戲、想當明星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說，我不會怪你的！”
他無奈：“我不是。”
“我說過了，我不當明星。”
“真的？”
“真的。”
把可憐的衣服從她手裏解救下來，他喉結游動片刻，最終轉過身，拿起一邊充電完畢的暖手寶塞到她手裏：“不要亂想了，都是沒有的事。”
微涼的手指觸到毛茸茸暖呼呼的暖手寶，是令人喟嘆的舒服，虞輕輕看着手裏那只熊貓對自己傻笑，什麽氣都消了一半。
可是他還是要走。
什麽原因都沒問出來。虞輕輕十指亂揉，将熊貓毛毛弄得亂七八糟。
怎麽辦呢？
新助理初步定下來了，就是最後一位叫甜甜的女生。
同樣是一個月的試用期，聞遠宵答應帶她幾天，等到甜甜把各項事務都熟悉了，他也就功成身退。
“甜甜。”
看見虞輕輕招手，甜甜連忙跑過來，眼睛真誠地看着她：“輕輕姐，有什麽事需要我做的？”
甜甜真就是不胖不瘦，經驗不多不少，除了心眼太實在，偶爾轉不過彎來以外，倒是非常積極向上，肯幹事情。
虞輕輕擺着手指頭數：“你幫我買一杯焦糖瑪奇朵，不要糖不要奶。一杯冰美式加奶，都要中杯，還要兩個提拉米蘇和一個芝士蛋糕。”
甜甜忙着記下：“還有嗎？”
“沒有了，你那份你喜歡什麽自己買，回頭記在賬上報銷。”
甜甜點頭，幹勁十足：“好的輕輕姐，那我馬上就去，很快回來！”
“等等等等！”虞輕輕又叫住她，“還有，我比較喜歡喝星巴克的咖啡。”
甜甜在手機上一搜：“……可是離這裏最近的一家星巴克也有十公裏遠。”她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廣告拍攝的攝影棚，風景是好，就是位于郊區，出行有點麻煩。
“沒事，我不急。”虞輕輕說，“你可以慢一點。慢一點，懂嗎？”
甜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虞輕輕看着她要大幹一番的氣勢忽然有點憂愁，甜甜是不是真的聽明白了她的暗示。
不過不管了，把甜甜支開了就行。
虞輕輕哼着小曲回去，上午的廣告拍攝結束後，她專門拉着聞遠宵出來拍照。
虞輕輕：“這個攝影棚風格挺獨特的，外面風景也好，我們要多拍幾張照了，到時候就當是工作花絮放給粉絲們看！”
以前這些工作都是聞遠宵一力包攬，他從不不假于人手，但這一次聞遠宵開始到處尋找人。
聞遠宵：“甜甜呢？”
“她，她不太會拍照，還是你拍得好看。”
可在聞遠宵這裏“不會”是最沒有問題的問題了。他馬上道：“我可以教她。”
虞輕輕踢着地上的小草：“她不在這，出去買咖啡了。”
聞遠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什麽時候愛喝咖啡了？”
“我就是想喝了，不行嗎？”虞輕輕跑過去，抓起他的手腕就跑。“哎呀別管那麽多了，趁現在太陽光線正好，拍出來一定很好看！”
聞遠宵只能由着她上到閣樓，下到小花園到處跑。
“……差不多可以了。”他看了會兒相機，收了起來就要回去。“下午還要繼續拍攝，別玩太久了。”
虞輕輕一看時間，他們出來才拍了半個小時，多等會兒也不遲：“攝影棚裏人多，知道你不喜歡待，回去那麽快幹什麽？”
“有事可做，耽誤不了。”聞遠宵站在地面，擡頭看着她還站在半人高的石頭上，“下來吧。”
虞輕輕還想磨蹭會兒，誰知他轉頭看見了別人，也不等她，直接轉身走過去：“甜甜。”
聽到聲音，甜甜提着星巴克的大袋子跑着過來：“遠宵哥！”
聞遠宵直接把相機交給甜甜，“正好你回來了，你陪她拍。我記得你會拍照，這個還用我教嗎？”
“不用不用！”甜甜拍着胸口向他保證，“遠宵哥你放心去忙，拍照我最擅長了！”
虞輕輕蹲在大石頭上，捂着臉不想看了，她這是招的什麽人才助理啊，這種直通通的實心木頭都被她碰上了！
最、擅、長、了。聞遠宵轉頭看了一眼虞輕輕：“那我走了。”他說完真的大步流星離開了。
“你要走了？喂——聞遠宵！你不能走！”虞輕輕大喊，“聽到沒有，聞、遠、宵！”
“就今天、今天不行！站住！”
可她的聲音就像旁邊被風卷起的枯葉一樣，嘩啦啦吹得響，又無聲無息慢慢落下。
聞遠宵還是走了。虞輕輕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等了一會兒，見他徹底消失，直接從石頭上跳下來。
甜甜得了新任務，正要大展拳腳：“咦，輕輕姐你不拍了嗎？”
虞輕輕沒興趣了：“不拍了，我累了。”
“對了，輕輕姐你要的咖啡！”
“先放着吧。”
“還有蛋糕！”
“你處理吧。”
“哦……”甜甜一頭霧水地跟着虞輕輕回去了。
下午的廣告拍攝很順利，虞輕輕提前了半個小時收工，一回頭，只有甜甜在等着自己。
她往左右四周看了好一會兒，只有工作人員忙碌的身影，有幾人路過和她打招呼，虞輕輕勉強應付了。
“輕輕姐，你餓了吧。”見她走過來，甜甜呼啦啦迎上來，“我這裏有小蛋糕有水，還有你要的咖啡，先吃哪一樣？”
“遠宵呢？”
甜甜愣了一下：“他……他說品牌方有事找他，就出去了，讓我們不用等他。”
虞輕輕看着她：“去多久了？”
“就，大概是半個小時吧。”虞輕輕認認真真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看得甜甜又心虛又攥緊了袋子。
虞輕輕不由嘆了口氣，就像看一個傻不愣登自投羅網的海獺：“甜甜，老實人就不要撒謊了。所以老實告訴我，他到底去哪了？”
甜甜哭喪着臉：“輕輕姐，你再問我我也不能說啊！我答應了遠宵哥瞞着你的！”雖然沒瞞住就是了。
聞遠宵讓做的，她就照做，合着都成一夥了都來對付她了是吧？到底誰才是發工資的老板啊！
“那他說了什麽時候回來？”虞輕輕想到今天一整天他都是匆忙的樣子，他還……回來嗎？
甜甜絞着手指：“我，我也不知道。”
“……算了。”虞輕輕想哭也不是，想笑也不是，看着甜甜這樣為難，她倒成了惡人，于是生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
聞遠宵和甜甜将工作交接得七七八八了，他這樣頻繁不見蹤影，虞輕輕心裏其實有另一種聲音，就像高懸的靴子終于落地，該是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甜甜覺得自己死定了，才接手工作幾天，就惹得大雇主這樣不愉快。就在她閉着眼睛，以為虞輕輕定要發火數落她一頓的時候，對方卻轉身離開了。
并且走得大步流星，走得虎虎生風。
甜甜一愣，連忙抱着東西追了上去：“輕輕姐？”
“還愣什麽。”虞輕輕說，“不是說不用等他嗎，走吧，我累了。”
車上，虞輕輕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沉默了好一會。
以前有聞遠宵在，從來都将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對于甜甜來說，難得有人手把手教她，便在一邊學得多做得少。
現在聞遠宵不在，甜甜作為在場的唯一助理，自覺要擔起助理的重任來，于是特別關心問她：“輕輕姐，距離到家還有一段時間，剛才工作了那麽久，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餓着對身體不好。”
虞輕輕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在甜甜殷切的目光中看向她：“有什麽吃的？”
甜甜忙把袋子給她，三角芝士蛋糕已經有點塌了，虞輕輕也不嫌棄是冷掉的，拿着叉子揪了一塊放到嘴裏，甜絲絲的味道很快将味蕾征服了。
虞輕輕像是真的餓了，她一下子把三角蛋糕吃完，又拿起一塊提拉米蘇，這塊吃了兩三口，就像堵在嗓子眼兒，吃不下去了。
甜甜見她愣了好一會兒，伸手過去：“輕輕姐不吃了就交給我收拾吧。”
虞輕輕卻不急，叉子攪動着剩下的蛋糕，把奶油和蛋糕胚徹底攪和在一起，黏糊糊成一片，忽然開口：“甜甜。”
甜甜連忙看向她。
“以後就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虞輕輕道，話語間有些低落，有些感慨。
這幾天她努力過了，始終是失敗了，他郎心如鐵，她始終不知道為什麽他好端端就要離開。不知原因，又如何找得到解決方法？
一次又一次，他始終要走，她也不該抱什麽希望了。罷了，他要走就走吧，難道未來還能比以前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候還困難不成？
曾經親密的好朋友孔淑情陷害她，曾經聽話的助理方金背叛她，曾經孺慕的經紀人陳芳年同樣是共犯，唯剩的白維寬也漸行漸遠。
她還未出名，未曾遠行，就歷經了萬般劫難，她一個人頑強地蹦噠着，繼續活着，不也都這麽過來了嗎？
該走的都走，該留下的就留，各人走各人的路。至于她，她會繼續努力，她會前途無量，她會成為大明星的。
甜甜不知虞輕輕此刻複雜的思緒，她宛若肩上背負了重任，接話道：“輕輕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不說這個了。”虞輕輕對甜甜笑了笑，“今天是我的生日，給我唱首生日歌吧。”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過一次生日了。上一世忙着活下去，生日對她來說只是長大了一歲，又蹉跎了一年的标志而已。
現在一切有所不同，雖然依然沒有粉絲、沒有聚會、沒有衆人慶祝，但不免對生日更多了一點期待感。
“當然沒問題！”甜甜一口應下，興沖沖道，“我這裏有中文版、英文版、俄文版、德文版、法文版的生日歌大合集，我現在都放一遍，把各國的祝福一網打盡！”
虞輕輕被她的樣子逗笑了，笑聲随着播放的音樂聲一起回蕩在車內。然後她托着下巴，靜靜地聽着來自各國奇奇怪怪的口音唱出的奇奇怪怪的生日歌。
好吧，雖然她的新小助理是一根筆直的傻白甜木頭，不可否認，有時候也是根稱手的木頭。
拍攝後的疲憊襲來，虞輕輕在車上小憩了一會兒，這時的她完全沒想到，甜甜還會給她帶來一個大驚喜。
車輛停下，甜甜叫醒她後，虞輕輕将頭發簡單梳理了一下就下車，只是眼前的地方有些陌生：“這裏是哪裏？”
“回家太遠了，我們先到這裏吃飯。”甜甜一本正經地，“遠宵哥說的，要按時吃飯。”
虞輕輕有些嘀咕：“我吃過蛋糕了，晚一些再吃飯也沒事……”又不是請客吃飯，還要浪費時間專門跑過來一趟，明天還要早起趕行程呢。
不過聽到甜甜說已經定好位置了，沒法取消，既然人都到了，虞輕輕便跟着走進去。
服務生領她們到了風雅別致的包廂門口，甜甜這回走到後面去了，服務生也沒有幫着開門，就站在那裏。
虞輕輕頓了一秒，見他們沒人動，先手放在門把手上，推開了門。
“？”
“沒開燈嗎？”
虞輕輕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室內，正轉頭問服務生：“是不是走錯了……”
随即眼前燈光一亮，無數禮花、金紙、彩帶紛紛揚揚往她頭上抛，虞輕輕感覺自己一頭紮進了氣球的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