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躁動 (1)
夏天?的火把, 是否能将春天?裏的回憶燃盡?
宋京蘿帶着這樣?的疑問,踏上了江南之旅。
本以為夏日裏的熊熊火焰可以燃燒春日裏的痛苦,但真的到了江南時, 她發現, 夏天?的火把早已被綿綿細雨澆滅了。
繁花落了一地,她迷失在煙雨蒙蒙的江南。
下了飛機,在機場買了把傘,她掏出手機付了款, 店主問她需不需要充電寶,她搖搖頭, 轉身離開?。
出口處有?賣地圖的, 她随手買了份放在了包裏, 出門在外?, 雖然手機可以承擔一切,她還是喜歡畫圖打卡,記錄旅途的美好,也算是留下個紀念。
剛出機場, 便感覺粘人的潮濕将她困在了雨裏。
她從包裏拿出米白色的披肩披上,頓感溫暖了不少。
六月的雨最?是纏綿, 落在她腳邊的坑塘裏,激起陣陣漣漪, 她伸出手,雨水似珠線落入她潔白掌心。
有?大?人抱着小孩從她身邊經?過, 只留下清爽的涼風。
這裏和京市的幹燥完全不一樣?, 陰暗濕潤, 她仿佛是一棵嫩芽掉入混着雨水的泥土裏,被濕潤的泥土包圍。
這裏不是京市, 她不好打一個電話就有?司機來接她,只能拖着行李來到出租車區域排隊等待。
不是沒有?去過比江南還要複雜的地方,所以她反倒覺得?一陣輕松。
沒有?喧嚣,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阿谀奉承,一切都是那?麽的清新又浪漫。
她仿佛短暫忘記了和那?人之間的種種,忘記了他在洛杉矶,可能還在相親。
雨越下愈大?,傘都快擋不住了,她想起了那?天?初遇,瓢潑大?雨裏,他如天?使降臨,為她遮風擋雨。
她總感覺,距離初遇已經?過了大?半年,可其實那?是上個月剛發生的事情。
她不得?不承認,分?開?這麽多天?,她體會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那?些記憶又如洪水猛獸襲來,她晃晃腦袋,不再去想。
前面?排隊的人一個個被車子接走,等了大?概半個小時,終于到她了。
司機将車子停下,用吳語小調問她去哪,她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抱歉,師傅,我聽不懂。”
司機愣了愣,“看你長得?像我們這邊的姑娘,清麗溫婉,就忍不住說了方言,真是不好意思啊!”
确實,她長得?不像是北方女子的豪氣大?方,她身上有?種江南水鄉的溫婉和氣,加上今天?穿了件米白色旗袍,長發随意用簪子盤着,更是婉約動人。
她搖搖頭,用京片口音說了句,“我是來旅游的,我母親是姑蘇人。”
“我就說你長得?像我們江南人吧!原來是有?基因?在啊!”司機熱情開?朗,見她姑娘家家的,連忙下車幫她把行李搬到後備箱。
“小姑娘這是去哪啊?”上了車他才想起問她目的地。
宋京蘿下意識開?口,“姑蘇!”
“姑蘇,好地方,路途有?點遠,我給你放點最?近比較流行的歌!”司機在LED屏上點了幾下,舒緩動聽的音樂就在狹小的空間裏響了起來。
“謝謝。”宋京蘿笑着道謝,披肩有?些濕了,她脫了下來放到腿上擺着。
——最?複雜的自己,最?失控的回憶,最?矯情的情緒,最?害怕告訴你......
幹淨空靈的女聲響起,她閉上眼睛沉浸在了音樂世界裏。
一首歌聽完,再睜眼,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從包裏拿出帽子戴上,遮住了那?雙通紅的眼。
京市的雨讓他們相遇,她卻困在了江南的雨裏。
睜眼閉眼,都是那?天?雨裏的初遇,本以為來了江南會減少相思,但心裏的種子仿佛在這場要大?雨裏生根發芽,越長越盛。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下了高速,她終于看見了姑蘇二字。
“到姑蘇了啊......真是細雨亂人眼呢!”她紅唇輕啓。
說這話的時候,小姑娘吐詞清晰,不帶任何口音,聲音綿軟動聽,像是揉碎了的棉花糖。
“小姑娘,醒了?歡迎來到姑蘇,一座細雨潺潺的小城。”司機見她醒了,又将音樂打開?了。
這次沒放流行歌,倒是放了一首吳侬軟語的姑蘇彈評,細細柔柔的聲音響起,只覺身子跟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姑娘,有?空去南意茶館聽沈老師唱彈評。”司機師傅向她推薦。
“好,謝謝師傅。”
伴随着詩意般濃厚的小調,她打開?手機,拍了張路途風景照發了朋友圈。
白茶:六月下江南,淋了一身詩意。
忍不住刷了朋友圈,發現傅至愛已經?到了洛杉矶,放了張甜品推車的照片,照片裏隐隐看見一雙筆直修長的腿,被灰色真絲長褲包裹着,更顯矜貴。
她無限将照片放大?,貪戀窺觊着那?雙腿。
胸口悶悶的,快喘不過氣的感覺。
關掉微信,找到他的短信記錄,長指輕扣:
傅硯辭,你還好嗎?
我不好,我滿腦子都是你,我睜眼閉眼都是你的樣?子,你笑着的樣?子,你溫柔的樣?子,你清冷的樣?子,腦子裏有?好多好多你,可是我卻忘了上一次見面?在什麽時候,我不敢去想,我怕,怕想起你虛弱無力?的樣?子。
我的心會很疼很疼......
傅硯辭,我想我愛上你了,在不知不覺中,在你的溫柔中沉淪了。
打完最?後一個字,她貝齒輕咬紅唇,最?終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删掉了。
可惜那?些刻在靈魂裏的愛不能夠被删掉。
她望着窗外?靜靜發呆,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氣,呼吸都不順暢。
人和人之間有?種默契的磁場,雖然看不見,但卻确實存在。
手機震動了下,宋京蘿打開?微信,通訊錄新的朋友那?一欄有?個清晰亮眼的紅亂了她的視線。
她點開?,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下一秒,她嘴角又微微揚起。
這一刻,她像是一個矯情的瘋子一般緊緊盯着手機。
Bole:還好嗎?
她擡手胡亂擦了擦眼淚,一顆浮躁不安的心在這一刻倏然靜了下來。
他就像是園丁,挖了個土,親手将她不安的心放了進去。
Bole:至愛來了,說你去江南了,我要了你的微信。
Bole:那?天?晚上,謝謝你。
她摘下帽子,露出一雙清澈幹淨的眸子,司機從後視鏡裏看見她綻開?的笑顏,笑了笑,“人生就像登山,只有?經?歷坎坷,才能登上山頂,看到美景,如果沒有?坎坷,觸手可及的美好就沒有?那?麽珍貴了。”
宋京蘿笑了笑,從包裏掏出一盒帶來的酥糖放到司機副駕,“謝謝您,請您吃酥糖。”
“小姑娘,這是好事将近,請我吃喜糖呢?”司機忍不住調侃這個可愛的京市姑娘。
宋京蘿搖搖頭,小臉通紅,“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開?玩笑的,謝謝你的糖。”他忍不住開?懷大?笑,手卻還是牢牢抓着方向盤。
車子開?上高架,又是一段漫長的時間。
宋京蘿拿起手機思量着回複什麽才不顯得?她很想他。
想了想,愣是半天?沒有?回複。
......
洛杉矶一家私人豪華莊園隐藏在半山腰上。
坐擁3英畝土地,門口有?一處無限邊緣的游泳池,有?一巨幕電視立在上面?,播放着當日財經?新聞。
再往裏走,是由無數張落地窗形成的現代化設計,每一處都是透明,裏面?的豪華裝飾盡收眼底。
門口擺放着幾株高大?的椰棕,上面?挂滿了亮晶晶的燈泡,像是星星墜入人間。
屋裏裝修奢侈,到處都是名畫古董,光是這些名畫加起來都遠遠超過房子的價格。
傅至愛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每次來都覺得?自己是劉姥姥進大?公園,眼花缭亂。
她扶着全水晶制作的扶手,走下樓梯,看見傅硯辭坐在那?張據說價值數億的意大?利真皮沙發上,筆直的長腿交疊着,手上拿着手機噼裏啪啦地敲着字。
她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有?些出盡洋相,這裏太?過豪華,她覺得?自己是個從鄉下來的村姑。
傅至清在超大?電腦房瘋狂打游戲,她只能下來弄點零嘴兒吃吃,順便看看她小叔的動物園。
沒錯,在這座莊園裏,傅硯辭有?一座私人動物園。
她來了這裏才一天?,開?始不願相信,她小叔願意舍棄這裏的奢靡生活,去住一棟小別墅。
“小小姐,您下來了?是餓了麽?要吃東西嗎?”葉姨推着一輛甜品車朝她走來,并一一向她介紹了下這些甜品名稱。
傅至愛咽了咽口水,還不忘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了個朋友圈。
小愛真可愛:極致奢靡的生活。【照片】
她拿着甜品走向沙發,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傅硯辭,在他旁邊坐下,“小叔,你的生活就是這樣?樸實無華,毫無趣意。”
傅硯辭擡眸,目光停留在她吃得?起勁兒的tartufo,眉頭輕挑,“那?你把你手上的tartufo放下。”
小姑娘寶貝似的藏了起來,“這什麽屠夫是我的!”
“塔爾圖夫,連名字都說不清。”男人低頭,繼續看着手機。
“小叔,你身體好了?可以去見你的後宮妃子了?”小姑娘挖了一口冰淇淋放進嘴裏,笑眯眯地看了眼明顯坐立不安的男人。
“膽子大?了?”男人斂眉,滿身的清冷氣開?始散發。
傅至愛縮了縮身子,突然覺得?手中的冰冷的甜點都沒有?她小叔散發的冷氣寒冷。
她低頭繼續吃着碟子裏的精美甜品,越吃越香,巧克力?的冰淇淋在嘴裏很快融化,還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
她非常好學的問,“小叔,這個甜品名字什麽意思呀?是不是冰淇淋?”
請原諒她文盲,實在聽不懂什麽tufu。
男人擡眸看向她,“自己去問葉姨,我不負責教你外?文。”
傅至愛:“......”
她低頭開?始學男人一樣?刷手機,突然發現宋京蘿也發了一條動态,一張雨天?公路照,配了一句話。
——六月下江南,淋了一身詩意。
“哈哈,京蘿到江南了,我也好想去!可惜我要被困在這個豪華籠子裏當一個被困住的金蟬!”
男人崩得?筆直挺拔的背倏然顫了顫,他放下手機擡眸,“傅至愛,我幫你金蟬脫殼,你給我推下宋京蘿的微信怎麽樣??”
“小叔,你咋要京蘿微信?”小丫頭瞬間呆住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連嘴
裏的冰淇淋都忘記了咀嚼。
“tartufo是松露的意大?利語,其實中文名字叫松露冰淇淋較為妥當,是甜點師為了慶祝一個重要婚禮而?得?名,你嚼到了什麽?”男人慵懶地躺在沙發上,手機被他放在一旁,上面?顯示着編輯着密密麻麻的尚未發出去的短信。
“榛子和巧克力??”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開?口。
“嗯。”男人點點頭,雙臂随意擺放在沙發背上,清冷幹淨的臉上沒多大?情緒,他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就是兩種口味冰淇淋和一個糖漿果做成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甜點之一。”
“小叔,你好像很了解這個意大?利甜點?”說完她自己立馬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小叔你在佛羅倫薩上過學!”
“那?可是我夢想中的大?學!”她叽裏呱啦說了一大?頓對于佛羅倫薩的向往,最?後幹脆連冰淇淋都不吃了,放在桌上,開?始拿起手機搜佛羅倫薩的美食。
時間安靜了下來,靜到只能聽見傅至愛扣着手機鍵盤噼裏啪啦的聲響。
“要想考佛羅倫薩,首先你的語言要過關,你會意大?利語嗎?”男人問。
傅至愛搖搖頭,大?大?的眼睛裏滿是迷茫,“不會。”
“了解佛羅倫薩的建築、雕塑或者繪畫作品嗎?”
“不會......”
“你有?學術成果嗎?”
“沒有?......”
“所以那?是夢想。”男人低頭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放在了茶幾上,接過菲傭遞來的白茶用标準的美式英語說了一句謝謝,也不擡眸看她,只低頭抿茶,姿态慵懶,渾身散發着矜貴清冷。
傅至愛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雙手纏着自己的衣袖不知所措。
“謝謝小叔,我知道了。”小姑娘垂着眸子,回憶了下過往的自己,好像确實不思進取,考上大?學後,就開?始整天?研究怎麽化妝、搭配,整個人愈漸懶散。
“嗯,微信可以推給我了嗎?”他放下茶杯,雲淡風輕看着她。
“好,這就來!”小丫頭完全忘記了剛剛還想問他怎麽突然要宋京蘿微信了......
只一個勁兒的拿起手機,很狗腿地将宋京蘿微信推給他,并且傻兮兮地笑,“小叔,推給你了,京蘿喜歡莫奈的畫,還有?那?個荷蘭畫家Dwyer!”
男人低聲“嗯”了下,尾音婉轉優雅。
“安齊這幾天?把佛羅倫薩相關入學資料發給你,另外?讓他給你介紹一位意大?利籍華人老師。”說完他起身,端着茶杯朝水晶旋轉樓梯走去。
只餘下欣喜若狂的傅至愛在身後不斷朝他擺手,“謝謝小叔,小叔再見,好好休息!”
男人低頭看着手中的手機,淺淺“嗯”了一聲。
即使低着頭,他的後背依舊挺得?筆直,一件簡單的家居服被他穿出了優雅紳士的味道。
窗明幾淨的陽臺,沒有?過多裝飾,只有?一扇超大?落地窗,落地窗前放着一張棕色真皮懶人躺椅,傅硯辭躺在上面?,如長竹般筆直的雙腿随意舒展。
窗外?路燈的黃暈透過落地窗,柔和溫柔地散落在卧室的地面?上,明亮與陰暗交錯,靜谧安詳。
葉姨敲門,在男人應聲後,推來餐車,送上一杯溫熱的牛乳,她圍着嶄新的咖色圍裙,面?容慈祥,“先生,您的牛乳。”
男人點點頭,眼睫輕掀,“放桌上吧,至愛和至清那?邊去過了嗎?”
“去過了,小小姐吃了不少tartufo,嚷嚷着減肥不喝了。”
“明天?晚上別給她送冰淇淋,晚上吃甜點對身體不好。”他從法?式水晶圓桌上接過牛乳,抿了一口,眼睫低垂,遮住了眸中的暖意。
“好。”葉姨推着餐車剛想轉身,又想起了什麽,忙開?口,“先生,M那?邊今天?去宋家送衣服,宋小姐不在......”
“她去姑蘇了。”男人起身斜倚在陽臺上,單手端着牛乳,牛乳散發的暖氣拂到他臉上,讓那?張英俊立體的臉,添了一份朦胧之美。
他看着窗外?迷人的夜色,不禁想到他們在一起的幾個晚上。
每一個晚上似乎都那?麽難忘。
邁巴赫的夜晚,她跪坐在他身上,擡眸仰望他,迷離的眼神泛着月色的溫柔,像一把小勾子在他心裏輕刷着,讓人心癢難耐。
她喊了他的名字無數次,每一聲都在他心裏激起一片漣漪。
帕拉梅拉的夜晚,她坐在副駕,晚風吹起她柔軟的鬓發,她笑得?像個孩子。
廣場上侃侃而?談的她,又憂郁低沉的讓人心疼。
每一個她,都讓他難以忘懷。
當你的世界進入一束光,于是便有?了求生的欲望。
宋京蘿就是他的光。
月色如水,洛杉矶的夜晚他待了無數次,這次回來,心卻始終空蕩蕩的,他終于明白什麽叫做坐立難安了,就像是心裏頭的藤蔓生了根,将他那?顆心纏得?喘不過氣來。
他嘆了口氣,倚着陽臺,打開?微信。
小姑娘的頭像是她自己,穿着白色裙子,拿着一束雛菊,對着鏡頭傻笑。
男人看見這張照片,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揚。
她的網名很簡單,白茶。
宋京蘿的朋友圈內容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用來分?享生活中的日常。
最?近一條分?享是在姑蘇,最?遠一條是在巴黎藝術展。
她去過很多地方,跨越了大?半個地球,還有?一些很少人聽說過的小衆國家,她是一個浪漫的女孩,每到一個國家都會擺上畫具,開?始一個人的作畫時間。
和她美麗清純的模樣?不同,她有?一顆尋求自由,喜歡刺激的心。
山林、急流、冰川、雪地,甚至暴風狂浪,她都留下過蹤跡。
這個夜晚,傅硯辭看了她的朋友圈一遍又一遍,雖然他沒有?跟随她領略過山河的美好,但卻通過她的朋友圈,感嘆山河壯麗。
不知不覺,腿都站得?發酸,他才回過神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安靜的聲音突然震動了兩下,他急忙退出朋友圈,回到聊天?頁面?,就見他的小姑娘給他發來兩條回信。
白茶:傅硯辭?
白茶:你還好嗎?
......
宋京蘿在定好的酒店門口下車。
下了車的瞬間,一股冷風從衣領口鑽了進去,凍得?宋京蘿瑟瑟發抖,她不禁裹緊了身上的披肩。
六月的江南,正值雨季,綿綿細雨如珍珠簾子,裝飾着大?地。
周圍一聲接一聲的吳侬軟語傳到耳朵裏,她才有?些恍惚,原來她真的來到江南了。
身後響起一陣綿軟溫柔的聲音,說着她能聽懂的語言,宋京蘿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對不起,我不是賣唱的,不提供私人時間,麻煩告訴你們陸總,我!不!賣!唱!要想聽曲請來南意茶館!”
說話的是一個穿着白色長衫的女人,個子不高,渾身上下軟弱無骨,長發随意用白玉鯊魚夾夾住,露出白嫩的耳垂,她走路緩慢,腳上挂着鈴铛,一步一搖曳,頗有?西施韻味。
宋京蘿沒有?看見來人正面?,單單從背影就能看出這是個傾城佳人,真正的姑蘇美人。
女人旁邊跟着個小丫頭,端着泡着花茶的保溫杯遞給她,“南姐,別氣了,喝茶。”
直到幾人身影遠去,宋京蘿才回過神來。
江南美人果然和北方美人不一樣?,一舉一動都含着似水的柔意。
那?女人莫非就是司機說的南意茶館的沈老師?
她沒有?多想,拖着行李走進酒店。
等到辦好手續,已經?是下午一點了,放好行李,宋京蘿趴在床上點了個外?賣,便開?始回複傅硯辭。
兩條短信發過去,那?邊像是正在玩手機,很快回複過來。
Bole:不太?好
白茶:啊?沒有?好好休息嗎?
Bole:嗯
Bole:很難受
宋京蘿的心突然揪了起來,像是有?人死死握着她的心髒,難受地喘不過氣來。
她踢掉拖鞋,一條腿伸得?筆直,一條腿,彎曲着,白皙的腳丫翹在半空,塗着煙粉色的腳趾像一朵精致的桃花。
她拿着手機,清麗的眉頭緊緊皺着,不知道該怎麽回複,才顯得?不那?麽突兀,又或者她不想讓男人看出她的在意。
手足無措時,男人發來了短信。
Bole:大?概是水土不服
宋京蘿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為難,才編出個這麽蹩腳的借口,不過她也沒揭穿他,查了下洛杉矶的時間,那?邊已到半夜,她回複了句早點休息,便放下了手機。
雖然她很想和他聊天?,但兩人時差擺在那?,況且男人身體剛恢複,還是要多休息。
手機陷入了安靜,宋京蘿呆呆看着兩人之間的短信,突然覺得?一顆煩躁不安的心落了地,她将手機放在枕頭邊,雪白的小臉趴在枕頭上,微微嘆了口氣。
她又想起了樊叔的警告,還有?那?冰涼探究的眼神。
傷感了幾分?鐘,她晃了晃腦袋,企圖将那?些不好的情緒趕走。
靜谧的午後,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宋京蘿雙腿盤坐在床上開?始查看前臺小姐姐發給她的攻略,找到了附近有?名的古鎮,據說那?裏風景優美,小橋流水,非常适合作畫。
宋京蘿将這個地點設為江南第一站。
剛對人家說了聲謝謝,門鈴就響了,她連忙起身穿上拖鞋去拿外?賣。
一個人來到陌生地方,第一件事情居然是點外?賣,她自己都覺得?太?懶了。
主要是剛才腦子裏只想着給傅硯辭回信,壓根兒就沒有?心思出去玩。
忽然,手機又響了起來,是男人發來的一張照片,他穿着灰色真絲家居服倚在陽臺上,僅露出半個身子,長腿交疊,一雙腳踩在拖鞋裏,明明沒有?任何暴露,宋京蘿卻覺得?內心沸騰。
她發了個“?”過去,那?邊很快回複。
Bole:好看嗎?
白茶:?
Bole:衣服好看嗎?
宋京蘿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嘴裏的櫻桃肉差點沒把自己嗆着,她連忙端起一旁的茉莉花茶喝了起來,這才覺得?舒了口氣。
太?陽簡直打西邊出來了,向來清冷禁欲的男人,居然主動拍照給她看,就差掀起衣服讓她看腹肌了。
她那?天?可是實打實地摸過的,堅實有?力?,足以看出男人平常還是注重鍛煉的。
剛打算回複,男人就發來了另外?一張照片,他抱着一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白兔,纖長白皙的大?手正好将小白兔一整個握住,隐約可以看見手腕上淡淡的青紫色血管。
男人是那?種非常漂亮的冷白色肌膚,和小白兔雪白的毛發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Bole:抱歉,剛剛發錯了,我是想問你小白的新衣服好看嗎?
白茶:......
白茶:你的小白兔這麽小?一手就可以握住?
Bole:小不好嗎?非要兩個手才握住的好看?那?是不是太?肥了?
白茶:或許是你手大??才可以一手握住吧......
宋京蘿本來聊的時候不感覺有?什麽,後來再拿出這段聊天?記錄翻看的時候,總感覺有?些隐晦,雖然她知道男人所說的一手握住的小白兔是真的小白兔。
她臉逐漸染紅,趕緊扣住手機,眼不見為淨,隔着網絡,兩人聊起天?來絲毫不害臊,現在他拍小白兔給她看,以後是不是可以拍腹肌給她看?
不過這麽久沒見,怎麽感覺他親和許多?
聊天?框安靜了一會兒,那?邊又發來一條短信。
Bole:你去姑蘇有?沒有?攻略,我整理個玩的攻略給你?
白茶:你那?邊晚上了吧?不睡覺給我整攻略?
Bole:弄起來快,你先休息會兒。
Bole:對了,告訴我你入住的酒店。
宋京蘿确實有?些困倦,大?概是坐了許久飛機,腰酸背痛的,加上靜谧的午後,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很難不困倦。
對她來說,下着小雨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最?容易入畫,她可以肆無忌憚觀察行人的神色,但此刻被他這麽一句“你先休息會兒”,搞得?渾身都發軟。
最?終她還是抵擋不住疲倦,脫了衣服上床,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暗了,煙雨籠罩着大?地,翠綠的樹葉顯得?更加嬌豔欲滴,行人三三兩兩舉着傘走在路上。
江南的黃昏,迷人中讓人覺得?有?些憂愁。
這雨,似乎要落進她的心裏。
宋京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猛地想起,還有?一個在給她做攻略的男人。
她忙拿起手機看了眼,果然,男人一個小時前給她發來一份游玩江南的攻略。
心裏不感動那?是假的,她感動地眼睛都泛紅了,偏偏嘴角還揚着笑。
窗外?的燈光透過蘇式雕花小窗,照進屋內,灑在了她白色的被子上。
昏黃的燈光将淅淅瀝瀝的小雨映照得?格外?清晰,仿佛無數個流星雨從天?降落,又像是朵朵梨花被風吹落。
千絲萬縷,怎麽也扯不開?。
他做的攻略很細致,知道她需要一輛車,還給她安排了一輛賓利歐陸,車牌也是一串豹子號999,車鑰匙在前臺,車子他已經?安排人停在了地下車庫,剩餘攻略很詳細,包含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擔心她晚飯找不到店吃,還給她預定了一家味道正宗的蘇氏餐廳。
餐廳老板是他朋友,姓陸。
莫名,宋京蘿忽然覺得?這個姓有?些熟悉,今天?是第二次聽見了。
她眨眨眼睛,終于想起來,是那?個玲珑精致的白衣姑娘,用清甜溫柔的聲音,婉轉悠揚地說着,“麻煩告訴你們陸總,我!不!賣!唱!要想聽曲請來南意茶館!”
她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狠話,居然能說得?如此輕揚,就像是在哼唱一首小調。
所以她才将那?個姑娘記了很久。
回憶戛然而?止,她還是放下手機,沒有?給他回複,擔心打擾了他的休息。
畢竟洛杉矶此刻正值半夜。
他一向對她的關心細致入微,當初她被淋濕的衣服,被大?雨沖洗幹淨的畫具,他都看在眼裏,并幫她安排了嶄新的,甚至他連她或冷或熱的微表情都能捕捉到。
他就好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總有?種感覺,他們認識許久許久了,久到他足以了解她的一切。
夜色漸濃,她收起自己這些小心思,從衣櫃找出一套嶄新的衣服穿上,看見鏡子裏明豔動人的美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綠色針織花邊背心,搭一件淺綠色毛衣外?套。
下面?是一條白色長裙,為了提亮,她特?定用一根樹葉狀的腰帶系上,纖細的腰肢左側還別了朵漂亮的山茶花。
明豔亮麗。
也許是腦袋抽了,她擺了個姿勢拍了張照片發給男人。
白茶:好看嗎?
白茶:我說的是我自己!
發完這條微信,宋京蘿就将手機放進了包裏。
她踩着夜色,融入到雨中。
霭霭夜色,花香沁人心脾。
姑蘇出了名的煙火魚鄉,她撐着傘走在橋上,頗有?種自己入畫的感覺,詩情畫意,婉約随意,她仿佛自己是從聊齋志異裏走出來的妖女,又像是從馬良畫裏跑出來的仙女,那?種對世俗的懵懂,讓她有?種恍如隔日的感覺。
總之,就是與這樣?的煙火人間格格不入。
她去過遼闊草原,放肆張揚騎着馬遨游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也去過寬闊深谙的森林,聽見過獅子的怒吼,那?樣?的生活高調又刺激。
而?姑蘇人都太?慢了,她的躁動,她的焦慮,她的不安,在這裏顯得?格外?清晰,她沒有?辦法?不在這樣?的水鄉靜下來。
但,一旦靜下來,腦子裏的思緒就會浮想聯翩。
包裏的手機一直沒有?動靜,她抿着唇,走入月色,皺眉輕嘆,雨滴濺在水坑裏,濺起一地水花,恍惚中她感覺有?雙有?力?的雙臂摟住她的腰,将她護在懷裏。
他身上清冷幹淨的白雪和冷松的味道讓她沉淪。
回過神來,抱她的人不在身邊,白裙倒是濺了幾滴泥巴。
她一手提着裙擺,一手舉着傘往煙火小巷走去。
她看了下手機,傅硯辭給她定的餐廳就在附近,經?過一張橋,沒幾步就到了,倒也沒有?必要開?車,這樣?的夜晚,她還是喜歡慢悠悠地亂晃。
古色古香的蘇氏餐廳,裝修精美,白牆黑瓦,小橋流水。
門前有?一條小溪,裏面?養着幾條游水的金魚,水霧袅袅升起,恍若身在寒冷靜谧的山頂。
小溪裏面?還建了幾座小亭子,被一周霧氣籠罩着,安逸。
再往裏走,是一道弧形拱門,到處都是綠樹紅花,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站在拱門門口,可以将這棟園林式小樓看得?清清楚楚,屋子一圈都是燈火通明。
她剛走到門口,便聽見悠揚婉轉的琴聲響起,随後便看見一個穿着白色西服,打着溫莎領結的男人舉着傘從屋裏走出。
男人生得?俊美白皙,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他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眼神清冷。
有?穿着深藍色中山裝管家模樣?的男人從屋裏走出,急急忙忙的跑向他,“老板,你別沖動,你就算現在去茶館,夫人也不在那?邊了呀!”
“她在哪?”男人停下腳步,斂眉看向他。
“夫人……夫人她去酒吧了!”
果然她看見男人的眼神越來越涼薄,像極了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
她猜這位就是她聽了兩遍的陸總,這家滿庭香的老板,也是那?位唱評彈沈老師的丈夫。
來的路上聽了一點這位姑蘇小茶花的故事,倒是讓她拼湊出了一段江南煙火裏,纏綿悱恻的愛情。
她抿唇輕笑,倒也沒再多想,收了傘,提着裙擺走進香味彌漫的滿庭香屋內。
剛走到門口,包裏的手機便震動了下,她那?顆躁動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
剛剛發的那?張照片她擺的什麽動作來着?她想起來了!她斜靠在桌前,拿着手機對鏡自拍,腰肢窈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