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暗流湧動(27)
太後這邊繼續虛僞這應付這些政客, 把搪塞太傅等人的話再拿來搪塞一遍。
太子行蹤自然不能輕易透露,她當知道太傅等人不可靠,于是就提前給他們灌了迷魂湯,那太行山從十國起就屹立在三不管中央, 幾代朝堂更疊都沒能把它如何。
這天下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 唯有太行山屹立不倒,一脈單傳。
現如今, 苦尚荀年歲漸長,即将傳下後人, 不知多少勢力都盯着那裏, 等待着苦尚荀的選擇。
而太後能,并且敢把太子送去那裏,也不知有多少人背地裏佩服她的魄力, 并豎起大拇指誇贊這招妙。
絕對不會有人想到太後在這兒放煙霧彈, 估計都虎視眈眈的盯着太行山去了, 而苦尚荀能穩住太行山不倒, 自然是有兩把刷子,哪怕太子并沒有前去,估計那些人也會以為苦尚荀是把太子給藏了起來, 畢竟他就是有這樣的實力。
這個悶虧,苦尚荀非吃不可。
太後想起那個人,臉上勾起一抹笑容。
——
太行山上, 苦尚荀自然聽說了大雍太子要來此處的消息。
他一時覺得迷惘,有些看不懂這女人的棋。
他換個方向一想,如果我站在她的位置上,要真想把太子送過來, 必定會各種掩人耳目,直到他這邊首肯了并收下太子之後,才會放出消息。
這一不來打招呼,二提前就把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這十有八九是糊弄人呢。
那大雍的太子必定不會前來,擺明兒是那女人見他過得太逍遙快活了,給他找事做。
果然,大雍這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之際,又有一國說要把皇子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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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天,十國當中已有八國開始大張旗鼓的往他這兒送人了。
苦尚荀坐不住了。
他站在茅草房外,背了個竹簍,衣服往裏一塞,左右四顧,琢磨着跑路了。
他動作敏捷,明顯武藝高強,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此處,正洋洋得意之際,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師父!”
苦尚荀回頭望去,就見一小姑娘背着一個小布囊,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樣,小聲道:“師父,你在哪裏呀?”
此時苦尚荀已經落到樹梢,翻身下去也不過瞬間的事情,但是他猶豫了——他為什麽要去搭理這臉皮厚的小姑娘。
可是就這麽走吧,他又猶豫了——是不是不太道義?
小姑娘就是當日自作主張認他師父的嬰靈,歲數雖不大,但卻古靈精怪的。
苦尚荀摩擦了一下手中薄繭,嬰靈背後勢力微薄,一家人在太行山下住了好幾年,嬰靈也是近日才能随着其他孩童一起上山,到不知背後是做了什麽交易。
那次見面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往後大概是看他對這姑娘挺照顧,嬰靈出現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了。
她曾偷偷告訴她,那些原本從來不把她當回事兒的叔叔阿姨們竟然笑着叫她名字,還送她禮物。
本不該有的恻隐之心一個一個的冒出來。
他确實待這個女孩兒不一樣。
可這不一樣到底是有多麽不一樣?這會兒苦尚荀品出來——是很不一樣。
他輕輕嘆了口氣,是對自己的無奈。
這無奈也就一瞬,他翻身下樹,突然出現的身影吓了嬰靈好大一跳。
嬰靈:“師父?!”
苦尚荀板着臉:“誰是你師父?“
嬰靈打量着他,剛要說話,卻見苦尚荀伸出手把她給抱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挨這個人這麽近,當即驚呼出聲,卻被苦尚荀用手勢制止。
“噓——小點聲。”
嬰靈逼近嘴巴,一雙眼睛撲閃撲閃,最後輕輕道:“師父,你是不是準備下山了?”
苦尚荀“唔”了一聲。
“那正好,我也要走了。”
苦尚荀問道:“你去哪裏?”
“我本來打算自個兒走的,臨走前想到要跟師父打聲招呼。”
“你爹娘呢?”
“我沒有爹娘啊,我跟我伯伯生活在一起,但是我伯伯……”嬰靈言語一頓,最後沒有說下去。
“怎麽不說話了?”
“師父,我是不是很聰明?”
苦尚荀嗯了一聲。
“我伯伯想要利用我,我這麽聰明,憑什麽給他利用。”嬰靈直言不諱:“他想讓我讨好你,想讓我不離開太行山。”
“你就跟他反着來?”苦尚荀仿佛第一次看見這小豆丁一樣兒的女孩兒。
這年頭,孩子叛逆期這麽早的?
嬰靈看着他,一雙眼睛清澈的倒映着他的模樣,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苦尚荀的肩膀,語重心長:“師父是個很好的人。”
苦尚荀:“……”
他咳嗽一聲:“小妹妹……”
“嬰靈。”她強調。
“嬰靈,師父要離開這裏……”
嬰靈“哦”了一聲。
苦尚荀摸了摸鼻尖:“這路上……缺個伴兒。”
嬰靈眨了眨眼睛。
苦尚荀終于道:“你要不要跟師父一起走?”
嬰靈半晌沒有說話。
苦尚荀竟是難得的有些忐忑起來。
天可見的,這不過是個不過十歲的小屁孩,為啥會讓他有些緊張。
這年頭的孩子都是妖怪嗎?
嬰靈忽然勾起了一個笑:“師父,你認嬰靈了?”
苦尚荀:“……”
“既然師父認了,那麽師父說什麽就是什麽,嬰靈很乖的。”
苦尚荀:“……”
嬰靈:“師父現在走嗎?”
苦尚荀把她塞進竹簍裏:“閉嘴。”
嬰靈捂住嘴巴,想到苦尚荀聽不到,又松開手“哦”了一聲,再老老實實的把嘴巴捂住,一雙眼裏盡是狡黠的笑意。
苦尚荀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他搖了搖頭,這世上生萬物,總不過一物降一物。
看來這徒弟不收是不行了。
他把竹簍往上提了提,低聲道:“坐好了。”
接着一運氣,他就再次消失在原地。
太行山能在此地如此穩當,一來是太行山傳人皆是聰明絕頂,事事通透,他們沒有掌握任何一個勢力,但卻跟任何一個勢力都有聯系,用句比較恰當的形容,他們是這個世界最頂層的政/治說客,太行傳人出師之時必逢亂世,而每一個太行傳人都有兩個任務。
第一個任務,是憑己身之力,靠一個人,一張嘴平定戰亂。
第二個任務,是憑己身之力,靠一個人,一張嘴輔佐一人,統一各國。
太行山是傳奇。
苦尚荀不是。
因為哪一件他都沒有做到,他靠武藝傲視群雄。
對,他是太行山上唯一也是僅有的怪胎,在一堆智商滿點的列代太行山傳人當中,他另辟蹊徑,他武力值滿點。
可難道他當真是五大三粗沒有智商的粗漢嗎?
不然,不然。
太行山的傳承絕不是如此簡單,雖然太行山傳人僅此一個,但是卻不限制記名弟子,往日太行山記名弟子無數,更有公侯王子,可謂勢力一時無兩……
而苦尚荀……
身下屁個沒有。
還是兩年前,苦尚荀在太行山上解下禁止,放了一些太行山下住的人上來,但他要求奇特,只準孩子上山聽課……
啊……現在這條也要作廢了。
苦尚荀站在懸崖峭壁的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這般想,當日他師父之所以沒有掐死他,大概只是真的打不過他吧。
并不是他想的還有什麽師徒情分。
他不禁帶着些許感傷,懸崖峭壁對他宛若平地,這個農夫打扮的男人閉上眼睛,幽幽嘆了一口氣,在雲霧缭繞的山巅消逝了蹤影。
十年前,他回到太行山,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下山,還立下誓言,十年後……
他就知道自己立下的誓言屁用沒有。
算了,食的言又不是一次兩次。
當應該習慣。
再說,能在太行山這破地方屯十年,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突破了。
身後竹簍裏傳來一聲小聲:“師父?”
“嗯?”苦尚荀立在一棵粗樹樁子上。
“我們下山了嗎?”
“快了。”
“其實我剛剛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們下山以後,要去哪裏呢?”
苦尚荀心道: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不如現在想一想?
嬰靈繼續掰扯着手指頭:“而且在外頭吃住樣樣都需要銀子,師父這麽窮……”
苦尚荀:“……”
他哽了一下:“我哪裏窮?”
“師父不窮嗎?山上有野味,師父餓了就去獵來,再砍上柴火自己烤來吃,樣樣都是自己動手,可沒見過師父用過銀子……”嬰靈好奇道:“師父見過銀子長什麽樣嗎?”
苦尚荀咬着牙:“見過。”
“那就好,師父,我們最先是要賺銀子。”
苦尚荀又翻身踩上了另一棵樹。
“這山下不比山上,山上一堆人捧着你,敬着你,是因為他們知道你是誰。”
嬰靈的小臉上及其嚴肅着,并且苦口婆心道:“可山下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太行山上有個砍柴夫,當年一劍平了萬乾坤。”
苦尚荀聽到這首詩,思緒不由得飄向了遠方。
他聲音漸漸蕩起微妙的情緒:“你怎知這句詩。”
“我不當知道,我還曉得當年那場戰事打了多久……”嬰靈拍着胸脯:“我可是做了功課的。”
“打了多久?”
“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