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暗流湧動(22)
穆元詠與孔稷白日不過走了十裏路, 剛出了京城,忽然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人在念叨。”
孔稷看了他一眼。
穆元詠朝他一笑:“指不定是昨晚吹了涼風,走吧。”
也不知從何處悠悠的傳來一聲鳥鳴,兩人随聲望去, 就見一行白鷺斜過夕陽, 劃過一條長長的痕跡。
這場景, 一時無以倫比。
半晌,穆元詠嗤笑一聲。
“倒是個好兆頭。”
——
太行山上, 只坐落着一茅草陋舍。
屋裏的人也就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裳,正拿着斧頭砍着堆積在院裏的柴火。
他砍了半旬, 身後的柴火堆了半人高。
一時忘我, 砍着砍着忽然就住了手,站在原地嘆了一句:“幽幽青山,蜿蜒崎岖……這是撞了什麽邪走出來這麽個女人……吓死人了。”
旁兒小童嬉鬧笑言:“苦師傅又在作這酸詩了。”
“聽不懂, 苦師傅講講呗, 啥蜿蜒崎岖。”
“你們這些幼兒, 知道什麽?”那人沖着小童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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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斧頭一扔:“一邊去, 一邊去,回山下你們爹娘那兒,老往我這兒來是個什麽事兒。”
“我爹娘說了。”其中一小童伶牙俐齒:“要是今兒苦師傅願意收我, 他們立刻就帶我去鎮上吃那八全山珍海味席。”
“哇——”另一邊紮着小辮子的女孩兒羨慕的驚嘆一聲:“可是那窮盡八方各路奇珍的八全山珍海味席。”
“那可不。”
“那你別找苦師傅了,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那樣的,還不如找上我。”
“找你有什麽用?”
“你不知道。”那女孩兒睜着眼睛:“苦師傅已經收我為徒, 一身……”
被稱作苦師傅的漢子伸出手來,揪住女孩兒的領子:“扯犢子呢。”
女孩兒悻悻一笑:“嘿,師父。”
“我認你了嗎?”
“這拜師父需要你認,可我還沒拜呢?”
“你沒拜, 怎麽叫我師父?”
“我沒拜,但是我收了你為我師父了。嘿,自然就能叫了。”
“呵,稀奇了,只聽人說收徒,倒是沒聽過人收師父。”苦師傅放下女孩兒:“你倒真是大膽。”
“你要是不介意,其實我也可以……”這女孩子咬着唇腼腆的一笑。
“怎麽着,你倒還想做我師父啊?”苦師傅瞪大眼睛。
“……其實你要是不介意。”女孩兒臉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我這能不介意嗎?”苦師傅失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來搓了搓女孩兒的頭發:“行了,不早了,回家裏去吧。”
他接着伸了個懶腰,嘴裏叨叨着:“當初那女人也是這麽着……膽子大得很。”
“啧,幾十年沒見,天都快被她捅破了。”
就在他感嘆的時候,那女孩兒又不知從哪裏蹦了出來。
“師父!你還沒問你徒兒叫什麽呢?”
他嘿了一聲:“你叫什麽啊?”
“嬰靈!師父你可別忘了!”
——
客來客棧已經荒了幾日,掌櫃坐在門前,拿着個算盤翻來覆去的算。
旁邊小二就說:“別算了,再算也算不出多少來。”
掌櫃揮手:“去去去。你沒事兒幹了?”
小二一甩袖子:“一個客人沒有,我幹啥啊?”
“地兒掃了嗎?桌子擦了嗎?還有……還有……”他猛地指着自己的算盤,拿手往細縫裏一塞:“看,這都是灰。”
小二“呵”了一聲,伸手奪過掌櫃的算盤。
掌櫃:“幹什麽?搶東西啊,造反了?”
小二拿肩膀的抹布順着算盤一通抹,接着還給掌櫃:“你整天抱着算盤跟抱着個寶貝似的,怎麽沒見你擦擦?”
掌櫃:“……”
他唉聲嘆氣:“小李啊,你當年……”
“我當年快要餓死了,得虧你心地好,賞了我一口飯吃。”這叫做小李的小二哼了一聲:“說夠了嗎?”
掌櫃:“……”
那小二見勢不妙,一矮身,躲過了掌櫃的算盤,接着一個健步跳到桌後:“你倒是打死我,打死我,你還能找的着小二嗎?”
就在這時,一行人衣着整潔的,為首一個男裝打扮的姑娘,生得明眸利齒,眼裏卻似帶着寒光,一個目光尋過來,原本還急得跳腳的掌櫃瞬間不敢動彈。
“有掌櫃的嗎?”香茶道。
“啊。”那掌櫃連忙把手中的算盤藏在身後,擠出個笑容:“這裏,這裏是掌櫃。姑娘……不,客官幾位啊?”
“幾位?”香茶頓了頓,回頭看向身後。
掌櫃随她視線望去,就見兩個看起來有些青澀的少年,其中一人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樣。
“掌櫃的,我們人有些多,怕你房間不夠……”
聽到這話,掌櫃瞬間滿面紅光:“夠!夠的!怎麽會不夠,一百人都住得下!”
旁邊小二“哼”了一聲。
掌櫃瞬間一個眼刀子扔過去。
香茶:“這是小二?”
掌櫃啧了一聲,接着又轉換成笑臉模樣:“我遠房表侄,腦袋不清楚,客官別跟他見識。”
接着他肅着臉:“還站那兒做什麽,快上前來,招待客人!這點小事也要我提醒你嗎?”
那小二及其憊懶的走上前:“客官,要随我去看房嗎?”
香茶打量着他,又與穆元詠孔稷二人對視一眼。
幾人不動聲色的,最後香茶才道:“看看吧。”
掌櫃朝着小二猛使眼色,這小二卻是只做不搭理的模樣。
走到樓上了,香茶才有些好奇道:“在門外聽你跟那掌櫃争辯,是最近生意不好嗎?”
“生意好,怎麽會不好。”那小二冷笑道:“這兒靠近京城,本來就是熱鬧的地方,多是趕考的書生,入京做買賣的商人,還有去京城的地方官員,都會來我們客來客棧。”
“可……”
“可最近出了個事,真是邪門了,諾大的客棧門無鳥雀,原本這裏跟我一樣的夥計就有十來位,到如今全走了,就剩我一個走不掉的。”
這小二左右看了一眼,似是看掌櫃有沒有在後頭偷聽。
“客官,我好心勸你一聲,再往前走十裏路,就是石泉鎮,你們倒是可以在鎮上歇。”
香茶覺得好笑:“你掌櫃對生意發愁,好不容易來客了,你怎麽還往外趕?”
“唉。”小二嘆了一口氣:“我這也是好心,你聽我說這事,要真不覺得怕,那我也就随你們了。”
“你倒是說說看。”
小二看了他們一眼,頗有些又是一群找死之人的目光。
“前不久,咱們客棧鬧出了人命。”
“那時是夜深,夥計們都睡着,掌櫃半夜裏要爬起來算賬,他嘴兒饞,晚上要我給他煮一碗肉羹。
那會兒我剛把肉羹端給掌櫃,就朝着窗外看。
我們住的地方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客人們的廂房,這也是特意造成這樣的,方便。
這樣就知道客人睡還是沒睡,一般都是等客人們燈熄了以後,我們就可以睡了。
那晚上一瞅……”
小二扒着窗戶,一旁的掌櫃剛吃了一口肉羹,見他一直沖着外頭看,就有些不耐煩的道:“看什麽呢?”
小二納悶:“奇了,我們睡之前,燈都不是熄了的嗎?”
“是的啊。”掌櫃擱下肉羹:“這擡頭就能看見,難不成還會看錯?”
他覺得不對了,就從椅子上起身走了過來,擡頭一看:“嘿!稀奇了,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啥啊這是。”
小二抓了抓腦袋:“我咋知道?”
“要不要上去問問,說不定也許是餓了呢?”
小二看了掌櫃一眼,覺得他說得确實蠻有道理,眼前這個不是一到晚上就會餓嗎。
他有些遲疑:“要不我上去……”
掌櫃又道:“等等,我看看那亮着的是哪個房間……把我的本拿來對對。”
小二就又去給他拿了過去。
兩人對了半天。
掌櫃:“奇了怪了,白天沒登記這房啊,難不成漏了?”
小二:“不可能吧,昨兒又不忙,就那麽十來個人,又不是第一天,難道還能漏?”
掌櫃嗯了一聲:“有道理。”
接着兩人對視一眼。
小二聲音有些發緊:“難不成我們這兒來賊了?”
掌櫃卻有些納悶:“來賊不光顧賬房,去客人房裏做什麽。”
“總之不是什麽好事。”小二有些排斥上去看了:“我一個人不去。”
掌櫃也覺得不對勁。
他放下手中的賬本:“叫人吧。”
——
“當時我們把睡下去的夥計都叫了起來……”這小二講起故事來倒是繪聲繪色,讓人生臨其境。
香茶不由得接着問了一句:“怎麽了?”
小二就說:“我們就上去了,此時房間還亮着,我上前敲門,沒人應。然後幾個人一起上來把門給撞開了……”
“小李!!”一聲尖叫打斷了小二的敘述:“我讓你帶客人看房,你在說什麽呢?”
只見掌櫃罵罵咧咧的從身後搶過來,把小二撞到一邊:“你怕是不想幹了。”
小二閉上嘴巴,沒有吭聲。
接着掌櫃又轉身,嬉皮笑臉的:“客官別聽他胡說,他是犯了瘋病了,整天的給我傳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