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靜靜
等江渝和虞故從屋子裏出來,天色已經暗沉下來,街燈閃耀着一點亮光伫立在路邊,在昏暗景色裏灑下一片光亮。
小姨一個人懶懶散散站在門前燈下,拉出一個長長的孤零零的黑影,涼涼夏風襲過,勾起她鬓角夾雜着幾縷白發的青絲。
随意撥弄了下調皮飛舞的發絲,小姨随口道:“走吧,都走吧。”
虞故站定,轉回頭看着精致眉眼裏透出幾分落寞的小姨,捏着江渝的手緊了緊,張了張口,最後說:“回去吧,我們走了。”
江渝跟着道了別,上了回校的車,看着情緒有幾分低落的虞故,小心翼翼開口:“怎麽了?想小姨的話我們可以随時回來看看她啊。”
“小姨工作重心在歐洲,我不願意走,她為了照顧我只能兩頭跑。”虞故眼眸低垂,帶着追憶,“現在我也長大了,她也要把重心移回去了。以後再見面的機會不多。”
江渝想着以後,江蓉也會漸漸長大,有喜歡做的事,有喜歡的人,生活有了重心,自己的戲份漸漸減少,從每星期通話到每月通話,再到想起後時不時說兩句,心中有些苦澀,又覺得江蓉平平安安無波無浪長大,實在是再幸福不過的一件事。
“怕什麽,”江渝肩頭輕輕抵着虞故的肩膀,推了推,“還有我呢,想人了一起去歐洲看小姨,還可以到處轉轉,我還沒有出國旅游過呢。”
虞故轉頭,在光線略顯暗淡的車廂內,一雙眸子蕩漾着溫柔的星光,專注地凝視着江渝,輕聲應道:“好。一起去看小姨,一起四處走走。”
江渝和虞故回到宿舍裏,虞故去了浴室洗澡。嘩嘩水聲中,蘇一筱按捺不住噴薄的好奇心,期期艾艾斟酌着字詞開口:“小渝……那個,今晚晚飯順利嗎?”
江渝仔細回想了一下,笑着回:“挺順利的啊。”
蘇一筱坐在板凳上,屁股忍不住往江渝這邊挪挪,忍不住問:“真的什麽事都沒有?虞故小姨沒說什麽……奇怪的話?”
虞故小姨在A城是出了名的待人風流處事利落,A城裏名媛佳麗,青年豪俊,只要未婚都上上下下被她撩了個遍,萬花叢中過,花瓣草葉死命想倒貼,可惜沒一片能貼上,獨身主義的大旗高舉着,誰也收不了她。二十來歲被虞家送去歐洲學服裝設計,沒等畢業,一手建立了與自己本身風格極其不搭的極簡主義原創品牌,牌子短短幾年就跻身上流,廣受追捧。
勢頭正盛時,虞家虞故父母雙亡,本家分家各方蠢蠢欲動,摩拳擦掌就要瓜分産業,虞故小姨直接轉交歐洲的大半産業飛回國內,在大半部分人不被看好的情況下按着她姐的財産,拿着不知哪兒找到的遺囑,冷着臉一分都不肯讓人動,把人一個一個逼退回去。
蘇一筱心想,聽說虞故年底年滿十八歲時,虞故小姨就會把股權,資金什麽的通通甩盤給虞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說起來,江渝下個月成年诶。
江渝無奈道:“就是去吃個飯,說的跟見什麽洪水猛獸似的……小姨挺親切,挺好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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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一筱還想說話,宿舍咚咚地被急切敲響,力度之重節奏之急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皺起了眉。
姚靜靜蹙眉合上書,站起去開了門,背着江渝她們和外面的人說了幾句,猛地沖了回來,銀邊眼鏡後一雙長眸裏滿是驚慌,抓起手機鑰匙錢包,拖鞋也不換就急匆匆往外走,扔下句:“我今晚不回來了你們先睡吧。”心急地連力度也沒注意,砰一下重重帶上門。
蘇一筱聳聳肩,安慰江渝道:“估計是靜靜家裏出事了吧,常态,沒事,會解決好的。”
只是這次靜靜慌成這樣……事情得嚴重到什麽樣子?等會兒問問爸去。蘇一筱思襯着,爸要是不想我管閑事,不肯告訴我,我就拿哥哥們網盤裏床底下的東西恐吓哥哥們去。
“靜靜家裏經常這樣?”江渝除了上課時間和姚靜靜接觸,平時裏很少見她的影子。
“你和虞故常在一起不大知道,”蘇一筱随口答道,“靜靜開學就在學生會裏認識不少人,到現在和不少老師教授都聊得熟,都是為了周轉她家的情況。說起來靜靜是沖着虞故來的吧,要不是靜靜,我們還不能和虞故一間寝室呢。”
江渝遲疑問:“沖着……虞故?”
蘇一筱臉上一僵,抓了抓頭上的卷毛,尴尬笑道:“你不會還不知道虞故家裏什麽情況吧?不知道就算了,反正就是靜靜有地方想請虞故幫忙。”
“那為什麽不說呢?”
蘇一筱心想,虞故不是還沒滿十八麽,誰知道最後是個什麽光景,她小姨要是不肯把産業放回去誰都覺得理所當然的,十八歲一小姑娘鬥得過那二十來歲就逗得整個A城團團轉的老妖怪?請人幫忙,能不能幫上還難說,把自家卷進虞家內鬥的風波裏去,想哭還找不到地方哭去。
況且……姚靜靜自己也硬氣,從來都是靠着自己的人脈,資金去周轉關系,真要求助上什麽都不缺的虞家,得把本就千瘡百孔的姚家整個搭進去,不到最後一步,姚靜靜不肯走。現在是死死硬撐着,走一步看三步……
蘇一筱心裏百轉千回,面上笑嘻嘻道:“不願意說吧,靜靜也有自己的打算。”
江渝隐隐察覺蘇一筱隐瞞了不少,笑笑,沒繼續追問:“恩。”
兩人一同止住話題聊起了四級考試報名的日期。虞故從浴室裏出來後,眸子一掃,問:“姚靜靜呢?”
“家裏有事回去了。”蘇一筱搶着回,臉上裝出沒什麽大事的樣子,“可能很快就回來了。”
虞故随意恩了聲,催着江渝去洗漱。
并不是很快就回來,今晚消失,連同第二天,姚靜靜直接曠了全天的課,也沒發消息回來。
江渝身邊已經有兩個人失去消息了,給羌微連着發了好幾條道歉的信息,對方沒回,宿舍裏姚靜靜的床位一直空着,兩個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蘇一筱面對着播放着拳王賽的電腦屏幕,心不在焉思量着到底幫不幫人,想着說好了大學就是玩玩,不趟渾水,回去給爸媽打工兩年,表現乖些就能去場子裏解說拳賽……
幫不幫?幫?不幫?
說起來姚靜靜家裏那事也實在是冤,也不知道是十八代祖宗做了什麽來造應子孫,才能有這麽一盆怄了幾十年的黑血迎面澆下,被指着非說是兇手。
蘇一筱有一搭無一搭地晃着腿,腦袋裏轉的飛快。說起來雖然相處就這麽點時間,靜靜還是蠻照顧自己的,每早晨跑回來捎帶熱騰騰的甜玉米和鹹粥,去圖書館順道給自己還書,還有課上突然被抽起來,靜靜在旁邊冷靜淡定着一張臉,沒動嘴唇小聲給自己說答案這一活也是絕了……
蘇一筱嘆口氣,關掉了眼前熱鬧的拳賽,翻開了手機通訊錄。
另一邊,江渝和虞故晨跑在小森林裏,幾圈後慢慢往那塊刻着楷書的石塊走去,說起姚靜靜家裏的事。
“姚靜靜家裏從政,站錯了隊。沉寂幾年就好,可惜得罪錯了人,一家上下被編了各種罪名。現在主要靠打官司和周轉關系僵持着。”
“那前晚?”
“姚家的律師請退。沒人敢在法庭上幫着,兩天後開庭只有姚家仕途被斷得幹淨的份。姚靜靜趕着回去找律師。”
“那……”江渝把疑問的眼光望向虞故,“能找到嗎?”
初晨的小樹林裏,金陽透過層層青葉零碎落下,鳥雀躲在空寂的林間清脆地鳴叫着。
“能,”虞故一笑,“找我就能。”
江渝停下步子,艱澀問:“為什麽……找你就能?”
“快八點了,走着說,別餓着了,”虞故松松拉着江渝的手,剛運動完手心裏滾燙的熱量源源不斷交換升騰着,“虞家人不少,涉及的産業也廣。之前主要是我父母打理,出事後明着小姨料理,暗地裏教我怎麽處理。當初對外說的我十八歲正式接管,實際上現在已經是我管着了。”
“A城勝率最高的律師團是虞家的,很難被請動,”虞故頓了頓,眼睛裏劃過沉思,“具體産業還有些什麽,遇到了慢慢說給你聽吧。”
江渝咬着唇,輕輕嗯了聲。
虞故無奈地站定,還有幾步要出小樹林的地方拉住江渝,問:“在想些什麽?”
江渝眼神向鞋尖上沾着的點點濕潤泥土上飄,沒說話。
“江渝,”虞故輕輕嘆口氣,語氣溫柔,“別不說話,我猜不到你在想什麽,你不告訴我,我永遠也不知道。直接說好嗎?”
江渝慢慢擡起頭,艱澀開口:“我會努力的。”
“我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保證不了,什麽也給不了你。這也是我一直不安的地方。”
“我一直都知道我們有着差距……我想過,只是沒想到會那麽遠,我不知道怎麽辦,但我知道我會努力,盡自己所能的,站在自己能站到的地方,把我有的給你。”
“等一等我……我會追上來的。”
虞故低低笑了聲,将額頭抵上江渝的額頭,潋滟眼眸裏倒映着江渝一人,好似這就是虞故眼裏整個世界。
虞故輕聲道:“我們之間還有着溝通,怎麽不來問問我的想法就擅自決定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折紙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