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月花溫泉（七）
死者的衣服像是被人撕扯過，身上有多處淤青，脖子上的粉色項鏈讓唐硯心聯想到儲物櫃裏面的粉色書包，也幸好她的視力極好，隔着這麽遠能看清死者的項鏈吊墜，上面有個字母Q。那她就是女士手表的主人，有一個代號為X的男友，心裏卻喜歡着J同學。
J同學已經被兩次提到了，剛剛唐硯心找到的建築照片，拍攝者張平凡也說起他。
就像是路尋一說的那樣，領域的主線故事很可能和攝影班有關，到現在為止出現的所有鬼怪，反而和這個攝影班的關系不大。比如紅楓女鬼，她都結婚了，總不可能還是個學生吧！
觀察死者的過程中，唐硯心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她慢慢蹲下來，發現有異樣的是死者的眼睛。好像不是因為死不瞑目而睜大，而是想要努力的去看某一個方向。
唐硯心跳下來之前，看到快步走過來的路尋一。他帶着一點沖動，眼神卻很堅定，仿佛下定決心才收拾好行囊出征的戰士。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要當面詢問你——唐唐，你是不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唐硯心：“……如果被附身，我會老實承認嗎？”
路尋一：“我覺得你沒有被附身！可你的行為真的很難讓人不産生懷疑。我猜測，是因為你的天賦能力不同尋常，行為才這麽特別。你還小，或許很聰明，但一定不知道人和人之間産生猜忌，在危急時刻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你拒絕食物的那一瞬，我非常的害怕，怕到不敢向你求證，不敢詢問你——為什麽不吃人類的食物？”
唐硯心：“我說了，我不餓。”
路尋一：“可你的肚子不是這麽說的！”
唐硯心：“……”
路尋一：“在這種猜忌下，有危險到來，我一定無法像之前一樣堅定，願意付出生命來保護你。可你若真的出事，我又将一生都良心不安。”
唐硯心特別無語的問：“你為什麽要保護我？”
路尋一：“你是個小孩，作為成年人我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
在亡靈領域裏面保護他人的安全？他說笑的吧！可是他的眼神告訴唐硯心，他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可以殺人的話，她會讓路尋一毫無痛苦的結束生命，省得煩她！但她不可以。
唐硯心妥協：“你到底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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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尋一：“我想驗證，你現在是否有獨立的自主思維，有沒有受到操控，是不是擁有身體的所有權。”
這家夥不是私下測試，小心的去驗證，而是明明白白的告知她！
可唐硯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過驗證，她煩惱的抓了抓頭發。伸出手指，将緩緩長出來的骨刺給他看。
“我的天賦能力叫做‘化身亡靈’，使用的後遺症讓我短時間內不能吃人類的食物，你的治療術應該對亡靈的軀體沒用吧？”
如果暴露，這就是唐硯心的底牌了。
路尋一：“怪不得你身體上的傷之後才慢慢的愈合。”這就說得通了。
這家夥慎重其事的說：“我可以發誓，我絕不将你的秘密告訴第二個人。”
他很高興，他之前會暗地裏去懷疑一個小女孩，讓他內心非常煎熬，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光明正大的做事，堂堂正正的為人。如果他此時去看唐硯心，就能看到唐硯心眼中的殺意，‘不耐煩’三個字是刻在唐硯心臉上的。
路尋一：“你剛剛是不是有發現？需要我先離開嗎？”
他自己的發現願意分享給所有人，但唐硯心的發現是屬于她自己的，有權利将線索私有化。
這個人确實聖母，但他的善良和無私都是嚴于律己的……并且寬以待人。如果他言行合一，那就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唐硯心冷漠的想：好煩啊！好想弄死……
沉默就是默認，小朋友大概是鬧脾氣了。路尋一就真的走了，只是提醒唐硯心要注意安全。
如果人類都是這樣子的，亡靈就沒有活路了！
唐硯心走到剛剛确定的地點，搬開那裏的大石頭，果然有大收獲，坑裏有枚金色的勳章，看這形狀，可以鑲進大門的其中一個凹槽裏，而且上面有字——[江舸]。
姓氏的首字母是J，他是J同學嗎？
離開之前，她往溫泉池裏看了一眼。這裏應當是無法看到死者的，角度不對。可是她偏偏就是看到了，而且死者抿緊的嘴唇分明是在緩緩的上勾。
像是恐怖片裏面的慢鏡頭……
唐硯心一點感覺都沒有，摸摸下巴：“你是在對我笑嗎？”
對方不回答。
手心不發燙，看來這位死者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亡靈，不能夠采訪。
有點可惜，死者看起來很溫柔，沒準會配合采訪的。
這段時間裏，沒有游客出事，楓葉女鬼的死亡給溫泉浴池區域帶來短暫的安全。
天一直沒有亮，連稀少的幾顆星星似乎也沒有變換位置……看來這個領域會一直都是黑夜。唐硯心沒有找到其它的線索，回去的路上，她已經決定上樓了。她能感覺到，領主就在二樓，可其它的勳章，也很可能在二樓。
沒有任何人對去二樓的事情有異議，亡靈領域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有探索的必要。目前還沒有找到打開大門的任意一把鑰匙，游客們都有點慌了。
要回到更衣間才能夠打開二樓的門，走到門口小音就想往後退。
“裏面為什麽黑了？”
唐硯心：“可能是有人把燈關掉了。”
吳筠筠臉都青了：“你不要開玩笑了……”
就當她是開玩笑吧！
唐硯心第一個走進去，她又不怕黑。電筒用到現在，就算還有電光線也很暗了。米洛她們緊緊靠在一起，只打開一個手電筒。
不知道電筒光照在哪裏了，她們又看到什麽，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唐硯心順着電筒的光看過去，那面牆上只是多出幾十張立體的臉孔而已，要說特別之處，就是每一張臉孔上的表情都十分扭曲，和水泥牆壁似乎是一體的。
給人的感覺就很像是牆裏砌着的人要從裏面走出來了……
最重要的不是這些唬人的玩意，她們難道沒有注意到嗎？——儲物櫃的順序颠倒了。
米洛：“唐唐，先去開門好不好？”
小音：“這裏有東西，我們不能多呆……”
唐硯心轉身上樓去開門，在她們飛奔離開之後，折回更衣間。
本來被挨個打開的儲物櫃，又一次全部關閉，明顯有再次搜索的必要。下樓的時候，她數了數，牆上的水泥臉孔一共有31個，有男有女，大部分的男女都在同一個年齡段。為能看得更清楚一點，她靠近牆面，發現最左邊的一張臉上刻滿皺紋，是個上歲數的男人。
“嘻嘻嘻”
安靜的更衣間忽然響起這樣的聲音，讓幽暗的空間立刻變得氛圍詭異起來。
這些水泥面孔時刻發生着變化，就像地獄裏受刑的惡鬼，在唐硯心的觀察過程中，它們漸漸的低下頭，三十一雙眼睛陰森森的盯着她。
這種時候，人類應該尖叫了！
唐硯心翻了個白眼：“嘁——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啊，令人火大！煩死了，再看砸爛你們。”
連鬼怪都不是的家夥，不過是集合在一起的怨念而已，不甘的看着她有什麽用？她沒有一點恐懼的情緒，可以讓這些家夥吸食。
只要不産生恐懼，它們就是紙老虎。就算它們有攻擊能力，剛剛吃完紅衣女鬼半個手臂的唐硯心，也不會怕這些玩意。吞噬是一種可怕的能力，亡靈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人類恐懼。
——不能為她提供能量的家夥，又不是需要虛與委蛇的對象，別想得到她的好好對待，唐硯心的陰冷的表情，比水泥面孔扭曲的面部更吓人。
有些面孔被她神奇的反應吓到，下意識的轉移目光，大多數依舊譏諷的看着她。
唐硯心沒再說話，舉起旁邊的凳子，丢向牆面，直接砸爛兩張臉，泥漿從牆面流下來，像是水泥面孔流出的血。她卻是微微一愣，因為泥漿裏面有一團棉絮一樣的東西，散發着食物的味道。
撿起來在水龍頭下沖洗幹淨，白中透着一點粉，唐硯心在臉孔的注視下，淡定的把這東西丢進嘴裏。入嘴的瞬間，這東西發出一聲高昂的尖叫，然後就迅速的化掉，留下絲絲的甜。
品嘗過楓葉女鬼後，這東西頂多算是小零食。
可唐硯心是真缺吃的，小零食她不會看不起。
所有的目光全部四散開，再沒有剛剛的傲慢，如果不是做不到瑟瑟發抖這種高難度動作，恐怕整面牆都要顫動起來。看左看右看天花板，就是不敢看吃鬼小孩唐硯心。
大惡霸唐硯心把摔爛的凳子腿撿起來，指着其中一張臉，冷酷的問：“告訴我，哪裏有線索。說！不然吃掉你們。”
石頭雕塑是不能說話的，但它們的眼睛和面部都能動，而它們也真的知道哪裏有線索。
這可比她自己慢慢找快多了！之前怎麽沒遇到這些小可愛呢！
唐硯心很快又找到幾張照片，這次拍攝的是風景，三張照片背後都有字跡。
[從小時候開始，父親就常常誇獎J同學，如果我不是他的親兒子，恐怕他都不會看我一樣。如果能用我換J同學的話，他肯定立刻打包将我送走。]
[J同學參加比賽取得XX獎勵，作為他老師的母親覺得面上有光，不停的在家裏說：J同學有多麽的聰明，多麽的努力！煩死了，這種別人家的孩子簡直煩死了。]
[就連Q都擺脫不了他的魅力，搶走我的父母也就算了，連女朋友也要跟我搶！他簡直是我生活中的陰影，他怎麽不去死啊！我要殺了他！]
落款[項前]——溫泉會所的貴賓，支付攝影班采風活動費用的人。
還有一張照片是藏在吹風機裏面的，要是真的讓唐硯心慢慢尋找，肯定也找不到。這張照片拍的是一名年輕漂亮的少女，背後寫着——[我的秘密被發現了，我得想辦法讓他們閉嘴]，落款為[解教授]。
目前出現的人物有六個，可以對他們之間的關系進行一個簡單的整理。
來到溫泉旅館的攝影班一共33人，唯一的一名教授就是這位解教授，帶隊老師？項前和Q小姐是男女朋友關系，Q小姐喜歡上J先生，項前知道這件事後，非常的恨J先生。
愛拍建築物的張平凡是J先生的好朋友。
愛拍小動物的貝沐卉人物關系成迷，只知道她暗戀一個人。
每個人都有秘密！
唐硯心：“這裏還有線索嗎？”
水泥面孔：左右晃動的眼珠.JPG
不能搖頭，只能轉眼珠的水泥面孔真的慘！只想要快點送瘟神離開，不敢說謊。
那就是沒有了，唐硯心沒什麽表情的輪起凳子腿，砸爛最近的水泥面孔！
水泥面孔們：長大扭曲的嘴.JPG
唐硯心：“這麽驚訝幹什麽？亡靈的承諾，本來就不能相信。”
水泥面孔們：“……”
“啊啊啊啊——”
還沒有被砸到的水泥面孔瘋狂尖叫，此次之外，它們不能發出別的聲音。
一心想要小零食的唐硯心，毫不憐憫。
“唐唐！唐唐？”
是路尋一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的。
唐硯心不耐煩的“哎”一聲。
路尋一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你沒事吧？”
唐硯心将洗幹淨的三十朵棉花糖甩幹水，裝進兜裏。推開門的時候，門板差點打到路尋一的臉。這家夥有點狼狽，雙手血淋淋的，看來男更衣間并不平靜。
“沒事啊！我會有什麽事？”
米洛想說，從她們上樓起，一直聽到下面的更衣室內有聲音，一會是陰冷的笑聲，一回是慘叫，還有砸東西的聲音，偶爾夾雜着女童脆生生的嗓音。足以令人汗毛豎起，卻完全猜測不到下面發生的事情。她們是不敢回去看的，又不敢亂走。
男游客也沒有從更衣間上來！
所以她們已經忐忑不安的在走廊上站立很久了……
唐硯心将路尋一推開，看清了走道的布置。
“靈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