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莊皓旸扣上襯衣最後一顆紐扣的時候,衛程正好從浴室裏出來。
“真的要走?”
衛程帶着一身濕氣靠近他,在他臉上落下一個輕吻,接下來還想順勢抱住他,但被他及時地一手推開。
“來之前不就跟你說過了嘛。”莊皓旸無奈地再次解釋道,“我爸出差了,小怿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衛程也反手推了他一把,笑罵道:“找什麽借口,你家晚上不是還有管家在?他一個成年人,有什麽不放心的。”
“我說過的吧,他從小身體就不好,萬一發病……”
衛程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好了,我不為難你了,趕緊回去吧,你個弟控!”
莊皓旸牽起衛程的手,表示歉意:“這次是我不好,等你忙完了這陣,一起去度假吧。”
“嗯,再說吧。最近是廣告投放的旺季,的确忙不過來。”衛程說着,再次給了莊皓旸一個吻,“回去的路上小心點,這麽晚了,開車慢些。”
“知道啦。”
莊皓旸有些不舍地擁抱了一下衛程,然後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離開了衛程的公寓。
他和衛程是今年年初經朋友介紹認識的,莊家主要做家具生意,衛程則開着一家廣告公司,認識之後也合作了幾次,彼此都很欣賞對方的工作能力,因此也就成為了關系不錯的朋友。不久後兩人和其他朋友在酒吧聚會,喝醉後的兩人竟然發生了關系。
第二天莊皓旸才知道,原來衛程是同志,并傾心于自己,而自己竟然也不讨厭這種事。自打出生以來莊皓旸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性向,畢竟之前也和女性正常交往過,如今卻被衛程拉進了新的世界。從那天起,兩人就自然而然地開始交往了。
不過他們都有公司要打理,不可能天天黏在一起,難得今天兩人時間都合适,所以莊皓旸就去了衛程的公寓。只是莊皓旸實在不放心弟弟一個人在家,不然他怎麽可能溫存過後就立刻離開——要知道,熱戀中的人總是激情無限的。
說起這個弟弟,其實并不是他的親弟弟,而是父親再婚對象帶來的,和莊家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在他十二歲時,父親為了給癡迷賭博幾年的母親還債,賣了才做穩的地産公司,之後兩人以感情破裂為由辦理了離婚手續,母親出國後就沒了音訊,他便一直跟着父親生活。第二年父親再婚,他也因此多了一個比他小六歲的弟弟,莊欣怿。
父親和繼母十分恩愛,而繼母對他也照顧有加,弟弟更是像個小尾巴似的粘着他,所以原本抱着冷淡心态的莊皓旸,也漸漸接受了這對母子。然而沒幾年,繼母因為天生的頭疾惡化而去世了,從此,莊皓旸和父親便代替繼母,開始照顧同樣有着頭疾的莊欣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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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去世的時候,莊欣怿才十歲,而之前繼母每次發病,莊皓旸都會将他帶走,不讓他看見那樣的場景。而莊皓旸卻在幫父親照顧繼母時,一次次目睹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的頭疾是如何折磨平時溫柔照顧自己的繼母,如果不是有父親在一旁安撫,繼母可能撐不過這麽多次。
所以即便是愛人的請求,莊皓旸也沒辦法答應衛程留下來,他不可能讓莊欣怿一個人在家。如果他頭疾發作,身邊卻一個親人都沒有,他該有多絕望?會不會因此出什麽意外?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莊皓旸就沒辦法安心。
将車駛進莊家的車庫,莊皓旸從車庫裏的側門直接走進客廳,不出意外地看見莊欣怿坐在沙發上看書。
“怎麽還不睡?”莊皓旸脫下外套,挂在了門邊的衣架上。
莊欣怿擡頭朝他笑了笑,并沒有回答,他将書合上,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
“哥,你等等,我下午沒事做了蛋糕,你來嘗嘗。”說罷,莊欣怿就朝廚房走去。
莊皓旸走近茶幾,拾起了那本書,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是《遠方》。
這是一位不出名的作家的寫的一本不暢銷的小說,莊皓旸曾經試着讀過,但因為內容和文風都太平淡無奇了,所以只讀了十來頁就放棄了,但莊欣怿似乎很喜歡這本書,沒事就會翻出來讀一遍。
“這本書到底有哪裏好了,你這麽喜歡?”莊皓旸随意翻着書,對端着蛋糕走過來的莊欣怿問道。
莊欣怿将蛋糕盤放在茶幾上,伸手奪過書,狀似抱怨地說:“你既然是工科出身,就不要對文學作品評頭論足好不好。”
幾年前,莊皓旸本科畢業,出國留學深造,拿到了木材科學與工程和MBA雙碩士學位,前者也是他本科的專業,所以就本質來說,莊皓旸當然算是工科生。
“好好好,莊文豪說的是。”莊皓旸搖搖頭,拿過叉子切了一小塊蛋糕,吃下去之後他又誇張地稱贊道,“不錯不錯,莊大廚手藝見長啊!”
“是嗎?會不會太甜了?”
“沒有啊,這次口感挺好的。”莊皓旸說着,幹脆坐下來,端着盤子繼續吃。
莊欣怿松了口氣,也跟着坐了下來,他喃喃道:“那就好。看來這條路可行……”
“嗯?什麽路?”
“我打算開西點店。雖然我是很喜歡現在這個專業,但不好就業……”莊欣怿說到這裏,嘆了口氣。
因為頭疾,莊欣怿從小體質就不好,別說力氣活了,太過于費腦的事都不能幹。一般男生都喜歡運動,但他卻不能參與,唯一能保持的愛好大概就是讀書了,所以考大學時選擇了本地大學的漢語言文學專業。但由于這個專業就業困難,所以他最近在積極尋找新的方向。
“哎,別想太多了。”莊皓旸揉了揉他的腦袋,只怕他憂慮過重,安撫道,“你就做你想做的吧,就算當個家裏蹲也沒事呀,哥養你。”
“我才不要當家裏蹲……”
察覺到莊欣怿似乎有些低落,莊皓旸便适時地轉移話題說:“西點店也不錯啊。到時候你就将店面開在公司樓下,這樣我的下午茶就有着落了。”
“你要蹭吃蹭喝嗎?”
“自家人談什麽錢,談錢傷感情。”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不要臉。”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莊皓旸總算将莊欣怿的情緒調整了過來,這會兒蛋糕也吃完了,時間也實在不早了,兩人才各自回了房間,準備休息。
調好鬧鐘,躺在床上安穩入睡的莊皓旸,怎麽也想不到,一夜過去,他的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早晨叫醒他的,不是鬧鐘,而是衛程的電話。
被鈴聲吵醒的莊皓旸,迷糊中拿過手機,勉強看清楚來電提示上的名字,對被提前叫醒的不滿也變成了點點驚喜。
“喂,阿程,怎麽啦?想我了?”
滿心以為能聽見愛人溫和的聲音,但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卻冷漠得可怕。
“晧旸,我們分手吧。”
“什、等等!”莊皓旸仿佛被一桶冰水迎頭澆下,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不可置信地問,“阿程,你開玩笑的吧?”
“我沒在開玩笑。”衛程冷淡地說,聽不出一點玩笑的意思,“分手吧,晧旸,我們不合适。”
說完,衛程甚至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就挂斷了電話,而他回撥回去,只有關機的提示音,怕對方将自己拉黑了,他換了座機和管家的手機去撥號,還是關機。
莊皓旸不明白,他和衛程的感情一直很好,最近也沒有發生任何沖突,怎麽衛程就毫無預兆地要分手?而且連原因都沒告訴他,僅僅只是不合适三個字,像通知他一樣就提出了分手,這讓他無法不擔心衛程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不好的事。
于是他匆忙去衛程的公寓和公司,希望能和他當面談談,然而好幾天他都沒有找到人。衛程一直沒回公寓,也沒有去公司,他熟悉的衛程的幾位下屬也說不知道老板的下落,就在他差點以為對方失蹤而打算報警的時候,他再一次接到了衛程的電話。
時隔數天,衛程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不要再去我公司找我了,影響不好。”
莊皓旸苦笑一聲:“這幾天我擔心得都睡不着覺,你他媽第一句話竟然跟我說這個!?”
“那我要說什麽?”衛程不為所動。
“你這幾天到底在哪!”莊皓旸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要跟我說分手、玩失蹤?”
衛程反而笑了一聲:“都分手了你管我在哪?我沒跟你玩失蹤,我只是不想被你死纏爛打所以躲出去了而已。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我的決定果然沒錯。”
“你——”莊皓旸硬生生地将怒氣壓了下去。
死纏爛打?他不是不講理的人,如果衛程給他機會,他們當然能好好談,他也相信事情總能得到解決。可衛程突然提出分手然後消失,他更擔心的是對方的安危,而不是分手這件事。但對方顯然不這麽想,剛才那兩句話簡直就是将他的心意放在腳底下踩。
莊皓旸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阿程,這不像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你說出來,我們——”
“你到底要我說幾遍!”衛程突然暴怒起來,打斷了他的話,“什麽也沒發生!我就是覺得我們不适合!不要再來找我了!”
然後衛程粗暴地挂斷了電話,莊皓旸回撥過去,果然又是關機的提示音。
他懊喪地抓着自己的頭發,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無論怎麽回憶,他也找不出衛程提出分手的可能原因。他們開始交往只有半年,但對莊皓旸來說,衛程是第一個讓他動心的男人,現在正是他們熱戀的時期,他怎麽可能輕易放下。
衛程這樣反常,更加讓他覺得不能就這樣算了,他必須找到衛程,當面和他談談。另外,還得找人去調查一下,衛程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才會導致這突然的變故。
就在莊皓旸忙于尋找衛程的下落,以及調查衛程這段日子以來的經歷時,他才猛然注意到,原本只是計劃出差一周的父親,已經很久沒有聯絡過自己了,而現在離他預訂返程的日期,已經又過了一周。
愛人提出分手消失之後,是父親突然的失聯。
此次父親是單獨出行去的海城,現在手機關機,入住的酒店早已退房,預訂的返程航班也沒有他的登機記錄,在當地接觸過的人最後見到父親都是在一周前,用父親的身份信息去查詢,也沒有任何入住記錄和交通記錄。
莊皓旸報了警,然後他只能放下衛程的事,親自去海城一趟。
離開之前,他因為擔心莊欣怿獨自留下來會出事,就讓自己的得力助理羅瑞暫時住進莊家,身為女性的羅瑞一向十分心細,工作能力也很強,讓她替自己照顧弟弟幾天,應該沒問題。不過他還是特意交代了一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袁文祿,讓他幫忙照應一下。
安排好家事和公司的事之後,他就坐上了去海城的飛機。但令人失望的是,海城之行一無所獲,父親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從酒店離開之後就再也找不到蹤跡,調用各處的監控錄像,也沒找到父親離開時乘坐的那輛車。
莊家在家具這一塊算得上是全國性的巨頭,集團旗下除了家具公司,還有物流和家具賣場,偶爾也做房地産,在沐城當地排得進首富前十名,如果說有人看上莊家的財産,從而綁架了現任董事長莊懷峰也不是不可能。
但現在距父親失蹤已經過了十來天,也沒有人聯系莊家索要贖金,這才是最糟糕的,莊皓旸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往糟糕的方面去想。從衛程提出分手那天起,他就一直沒有睡過安穩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現在他幾乎徹夜失眠。
前兩件事情還沒有解決,一通從莊家所在的沐城打來的電話,讓他再次體驗到,什麽叫做多災多難——莊家的一位老輩打電話詢問他,知不知道莊欣怿即将掌權莊家的事情。
他當然不知道!他忙于調查父親失聯的事情,将弟弟托付給羅瑞照顧,還特意交代了袁家大少袁文祿關照自家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告訴他一切都好,他的屬下,他的好友,誰都沒有告訴他莊家竟然要變天了。
結束了和老輩的通話,他立刻讓身邊的人去查沐城的事,結果讓他大為吃驚。莊欣怿收購了部分小股東的股份,但真正讓他得以掌權莊家的,卻是董事長莊懷峰的股權轉讓書——而父親現在還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莊皓旸不敢想象,從小在自己和父親的呵護下長大的莊欣怿,從小因為頭疾而體弱怕生的弟弟,很可能聯合了自己的心腹和好友,甚至謀害了自己的父親,就是為了奪走莊家的産業!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謀劃的?
他是怎麽策反自己的心腹和好友的?
他為什麽會想要莊家的産業?
他到底對自己和父親有什麽不滿?
他究竟有沒有謀害父親?
父親是否還活着?
父親現在人在哪裏?
衛程突然提出分手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
莊皓旸腦子裏一片混亂,各種問題同時擠入他的大腦,讓已經近三周沒有好好休息過的他頭疼欲裂。終于,他不堪重負地累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