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審神者離職第七十三天
一時間整片霧氣空間陷入了一陣難堪的沉默, 許久, 魔偶才疑惑道:“為什麽……?”
他是真心實意的感到疑惑的, 明明自己都要死了,為何還這般無動于衷?
時也定定的凝視了他幾秒,淡淡道:“你好像誤會了什麽, 我只是一段封存在能源核心裏的記憶, 只是一段意念的結合體罷了, 說到底,并不是那個快死了的本體。”
“我所做的, 我所想的,都是本體在剜出我的一瞬間,腦海裏最深刻的東西, 我的時間在那裏停止, 之後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與我無關,我只需要達成自己最後的願望。”
白衣時也的語氣平淡, 神情卻如此悲傷,眸光閃爍,顯然這個願望并不尋常。
魔偶不禁被他那矛盾多變的模樣吸引了, 他怔怔道:“什麽願望?”
白衣時也看了他一眼,“保護這個本丸, 和它融為一體, 在這片破碎的空間中守護他最後的家。”
戰争結束,
這段截止在時也離開本丸奔赴戰場前最後一刻的記憶,其中包含的情感是如此悲傷, 如此歡喜,或許對于當時的他來說,能夠付出一切來守護自己來之不易的家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望着魔偶已經完全怔住了的模樣,白衣時也輕聲道:“他想要一個家已經很久了。”
魔偶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從那漩渦般的情感爆發中掙紮出來,他不曉得自己是個什麽感覺,只覺得心裏酸澀的要命,覺得不值,又格外的難過。
那個自己想要一個家,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畢竟是同一個人,魔偶在一瞬間幾乎和這片融合了時也所有魔力和情感的本丸産生了共鳴,他的全身心都浸透在這片天地中,時也充盈在魔力中的情感便漲流水一般浸潤了他的身軀。
從未體會到這種陌生情感的魔偶無所适從,就像個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一樣手足無措。他感到了時也的歡喜,時也的悲傷,時也的痛苦和絕望,以及最後的孤注一擲。
他被這難得劇烈的情感沖昏了頭腦,待他醒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滿頭冷汗。
白衣時也正坐在對面,仍舊是那個端莊優雅的坐姿,神情溫和的注視着他。
“我明白了。”許久,魔偶才扶着額頭吐出一句話,聲音堅定,卻近乎喃喃自語,“我會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黃濑疑惑的注視着魔偶,心想這大哥又在搞什麽幺蛾子,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呢,就見對方很快的又睜開了眼。
“走吧。”魔偶神色淡淡,率先邁開了腳步。
原來剛剛和本丸交流的時間看起來漫長,但是全程都是在意識中完成,所以實際上現實中只過了一瞬間。
黃濑應了一聲,忙跟在他身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魔偶有什麽不一樣了。
就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
二人一路順風順水,魔偶就像認識路一樣一路順暢的走到了一處高大的建築邊。這一路上黃濑的嘴巴就沒閉上過,所見之處皆是美景,簡直如同夢幻桃源一般。
“這裏到底是哪兒啊?”黃濑忍不住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魔偶回答:“帶你去找時也。”
“真的嗎?!”黃濑一下子來了精神,“你怎麽知道他在這裏的?他還好嗎!”
“唔……應該不太好。”魔偶摸摸下巴,趕在黃濑發問之前說:“但是我有辦法,等會兒你閉嘴聽話就行了。”
又是一路相顧無言,二人終于走到了建築邊,這裏很安靜,他們站在樓下便聽到了樓上傳來的隐約說話聲,黃濑看見魔偶嘴角扯出了一個僵硬的弧度,然後手一伸掐住了他命運的後頸肉。
又來了……黃濑悲哀的想。
魔偶拎着他一個瞬間便到了樓上,還沒進門呢就開始嘲諷了。
然後便是方才發生的那樣,兩方人馬,對上了。
面對着付喪神們仍舊不改分毫的警惕模樣,魔偶無奈道:“都說了別那麽緊張了,我真的是來幫你們的。”
似乎是怕他們不相信,對方揮手散去了黑球,眼睛一瞥看向了被遮得不甚嚴密的三日月宗近,道:“那家夥……對,三日月宗近,是不是跟你們說他有辦法?”
藥研和長谷部相視一眼,藥研謹慎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魔偶道:“他是不是還說,那個辦法是【那位】告訴他的?”他用手指了指天,用意不言而喻。
說對了。
藥研更加緊張,只覺得這家夥怕是有什麽陰謀詭計,也不敢搭話,只是警惕的看着他,心裏尋思着将時也安全帶走的辦法。
這時候魔偶卻抛下了一個驚天大雷,炸得付喪神們頭暈目眩,“如果說,我說【那位】的方法是錯誤的呢?”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藥研開口反駁:“不可能!”說完又仿佛是生怕失言似的緊緊的閉上了嘴,不肯再說。
“你這樣說可有什麽證據?”鶴丸雖然這麽說,卻已将本體收刀入鞘,“三日月可是完完整整的和我們轉述了【那位】的話,整個利害關系可清楚明了,【那位】沒必要騙我們。”
說着,鶴丸的目光緊緊的釘在魔偶身上,仿佛是要這樣去分辨他有沒有撒謊。
魔偶卻一派閑适,完全沒有緊張的模樣,甚至還有心情換了個靠着門框的姿勢。
“有必要。”他說。
鶴丸的表情凝固了,“什麽?”
“我說,他有必要騙你們。”魔偶又重複了一遍。
長谷部看起來要忍不住沖上去了,鶴丸抿着唇制止了他,上前一步問道,“……你有什麽證據嗎?”
魔偶嘴角勾上去一個類似微笑的弧度,但卻沒有半分笑意:“我當然有……【那位】是不是說,只要給予時也足夠的能量,他就能蘇醒和我抗衡,然後他就有辦法把我排斥出這個世界?”
分毫不差。
鶴丸的神色更凝重了。
魔偶嗤笑了一聲:“一派胡言!”
他道:“有些事情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可不是從世界的崩壞中逃出來的,是我将我的世界捅破了的。”
不給付喪神們消化的幾乎,魔偶接着道:“那位不怕我察覺,一槍再将這個世界捅破嗎!?”
面對魔偶的質問,當然無人應答,于是他冷聲道:“他當然不怕!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通過那位三日月宗近的手,将時也吸收幹淨了!”
一牽扯到時也,付喪神們空白的神智陡然回神,長谷部急急道:“怎麽回事!?”
“就是這麽回事。”魔偶攤手,“說來也簡單,那位動不了我,不代表他動不了時也,來自異世界的靈魂無論如何融入都讓他如鲠在喉,這回正好抓住機會,還不趁機一石二鳥,将虛弱的時也吸收了,再将我這個暫時動不了的家夥給擠走?”
“……不會是這樣的。”長谷部喃喃,突然一下子推開付喪神們沖到三日月面前,伸手就去抓他的衣領子,“你給我醒醒!三日月宗近!給我醒過來!!”
三日月宗近沒有反應。
他已經陷入了深度的沉眠,只憑借言語的呼喚是醒不過來的。
長谷部咬牙,伸手就去拔刀,今劍眼疾手快的一把撲了上去将長谷部撲倒在地,巴形卻是趁着這個空隙揮刀上前,一刀便淩空斬下!
石切丸阻攔不及,眼睜睜的看着巴形的刀刃落下!
“铛!”
鶴丸長刀出鞘,刀背向上接住了巴形的刀刃,一刀便将巴形的刀挑開!
長谷部怒吼:“鶴丸國永!你在做什麽!!”
巴形練度不夠,被震得倒退三步,用本體撐住了自己,一向冷淡的臉上出現了全然的憤怒:“讓我一刀劈了他!”
鶴丸國永充耳不聞,将本體收回,目光穿過兵荒馬亂的付喪神們落在門口的魔偶身上,深吸一口氣道:“別那麽着急,先聽聽他是怎麽說的吧。”
室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面對如此情景,坐山觀虎鬥失敗的魔偶也不生氣,只是挑眉道:“呦,還挺有一手的麽。”
“過獎了。”鶴丸沉穩道:“您既然說是來幫助我們的,不如便将全部的實情都告訴我們吧。”
魔偶拍手稱贊道:“不錯不錯,敏銳!比那幾個沖動的家夥聰明了不少!”
沖動的長谷部:“……”
沖動的巴形:“……”
“告訴你們也無妨。”魔偶看向無知無覺躺在地上的三日月宗近,臉上出現了幾分複雜的情感,有着痛恨,有着惋惜,甚至還有幾分幾不可見的欽佩。
“他應該也發現了,那位的陰謀。”魔偶淡淡道:“他身上屬于那位的靈光消失了,應該是将媒介毀去了,而仍舊選擇入夢的原因……”
魔偶頓了頓,嘴角僵硬的扯動了一下,“大概是因為他想用自身的魂魄去補全時也的靈魂吧。”
魔偶冷淡的注視着三日月宗近,此刻仿佛終于褪去了僞裝露出了本來漠然的面目,他本身就情感淡薄,更別提經過了這麽多年時間的洗練,對于這些個萍水相逢的人更是冷漠的如同陌生人。
但當他的目光轉到時也身上的時候,卻不自覺的柔和了一瞬,魔偶沒有察覺到,他只是在想:
我得把他帶回來。
夢裏,三日月宗近打開最後一扇門,進入了心靈空間的最底層,這裏是時也夢境的最後一道防線,也是最接近深處的地方。
他渾身的靈光暗淡,如釋重負的笑了笑。
下一秒,三日月的手指合攏,将那塊散發着剔透光芒的結晶捏成了粉末。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的白衣時也不是真正的時也,他就是一段記憶,一個虛無的意識,通俗的來說就是黑球球裏時也最後的心願。
另外,假如三日月真的用自己的靈魂補全了時也的話,我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對他來說特別好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