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審神者離職第六十一天
三日月行走在這一片虛無的鬼道中, 身形影影綽綽, 飄忽不定。
鬼道是人間道和地獄道之間的夾縫, 一些算不上人類也稱不上妖怪的魑魅魍魉就在這裏漫無目的的飄蕩。他們沒有能夠獨立思考的意識,只是依靠着本能四處捕獵,從鮮活的生命中汲取營養用以維持存在。但是哪有那麽多誤入鬼道的生靈呢?所以更多的時候, 他們是在自相殘殺。
那些弱小詭秘的妖魔們聚集在陰暗的角落裏竊竊私語, 不懷好意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那個仿佛誤闖進來的家夥。
“有新鮮的, 外面的味道。”
“看看,看看, 是個人類呢。”
“好濃重的鮮味!好想吃――”
“跟着他,跟着他,他會被鬼道裏的穢氣侵蝕的, 他會虛弱下去, 然後我們就吃掉他!”
黑暗在陰森森的角落裏彙集,他們凝聚成不規則的黑霧, 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鬼鬼祟祟的跟在那個“人”後面。
“叮――铛――”
空氣中似乎出現了清脆的鈴聲,那聲音由遠及近,讓人仿佛置身于一場盛大奢靡的宴會上。随着鈴聲的靠近, 一個高大的人影便也影影綽綽的出現了。
鈴聲輕微,卻比絕世的刀鋒更加銳利, 這聲音震碎了一切陰暗而污穢的髒東西, 為他的主人開辟了一條潔淨的道路。
三日月宗近穿着他那華麗的深藍色狩衣, 挎着刀紋繁複的刀劍,就像一個在千軍萬馬中行走的将軍一般, 氣勢磅礴的在鬼道中行走。
鬼道漫長,幾乎看不到盡頭,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混沌污穢的黑暗,三日月仿佛置身于一片暗無天日的迷霧中,連前進的方向也無法辨認。
他擡眼遙遙望去,目光便陷入了粘膩的泥濘。
三日月突然想起了那片虛無的星空。
“我可以幫助你壓制魔偶的意志,并且在那個控制裝置上下點功夫,而你則需要喚醒時也的意識,讓他的意識壓制住魔偶的,這樣才能有機會蘇醒。”
三日月提出疑問,“正如您展現給我看的那樣,魔偶的實力如此強大,而時也此刻也陷入了昏迷……”他止住話頭,将未盡之意明白的攤在面前。
世界意志道,“這就是你的任務了,我會讓你進入時也的夢境,能不能喚醒他就看你自己,我會時刻關注你們,只需要壓制一瞬間,我就能夠抓住機會把魔偶排斥出這個世界。”
頓了一下,他意味深長道,“況且,你也不要小看了真田時也,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那個人形兵器可是一個人。”
鬼道裏驟然響起的凄厲哀嚎讓三日月恍然回神,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目光從四周往下漂移,穿過半透明的雙腿看到了一片混沌的黑氣。
三日月的身體被加賀占據,而靈魂則來到了這裏。倘若不是世界意志趁着加賀侵入的空擋将他的魂魄拉出體外,說不定那個污濁蒼老的靈魂早就被三日月踢了出去。
因為是魂體的關系,三日月收斂靈力的能力大大削弱,一開始還能稍微遮掩一下,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渾身的靈光就毫不遮掩的暴露了出來,在污濁的鬼道中就像一個幾千瓦的電燈泡一樣閃閃發亮。
和他纖柔華美的外表不符的是,那屬于神明的清氣和璀璨的靈光意外的鋒利,周身空氣中污濁的穢氣被四溢的靈光粗暴的割裂攪碎,就像一塊扯碎的布匹一樣,連末端都被絞成絲絲縷縷的碎片。
三日月微微閉着雙目,他的腳踝接近半透明,烏黑的鬼氣穿過他的身軀,他停下腳步,一股鋒銳至極的靈力陡然沖破身軀拔地而起!
三日月曾經千方百計的想哄騙時也同他簽訂他所知道的最嚴密的契約,不可背叛,不可離別,即便死亡也要将靈魂粘連在一起墜入深淵地獄。那種可怕的契約是他夢寐以求的歸宿,即便當時審神者如此蒼白無力搖搖欲墜,一副随時有可能死去的模樣,但是他仍舊渴望和他訂下這種同生共死的約定。
可是他從未知道,他渴望了一生的那個約定,時也早就烙印在了他的靈魂裏。
不知道是何時,或許是哪個安靜的午後,時也和他坐在廊下品茶賞櫻,到了傍晚再回到中庭。有時候三日月會在午後小憩一會兒,享受着午後溫柔的風。或許就在那個時候,在這個普通平凡的時間,時也輕描淡寫的做出了那個決定。
執行這樣嚴苛拘束的契約對于他來說普通到如同吃飯喝水,時也簡單的小腦袋瓜裏估計只是在想着一件事情。
他愛着三日月宗近,所以就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三日月的睫毛低垂,眼中的彎月蒙着一層水光,在從世界意志口中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那一瞬間他看起來有些憂傷,但在這份憂傷中又混雜着幾分令人驚怖的狂喜。
付喪神心滿意足的按着胸口,他的心髒劇烈的收縮跳動着,血液被泵出的聲音清晰可聞,他甚至能夠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對于他來說,這和流動的溪水沒什麽兩樣。
但是很快就不同了,心髒跳動的聲音幾乎就在耳邊,三日月宗近閉着雙眼,那份深入靈魂的契約牽引着他找到方向,在鬼道漆黑濃郁的霧氣裏,一道若有若無的白光從他的心口探出,遙遙伸進霧色深處。
他隐約感到一種特殊的聯系,就好像兩顆心連在了一起,即使身邊沒有那人的存在也能夠感到這種微妙又特殊的感覺。就像你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在寂靜無聲的夜裏聽見二人相同的心跳和呼吸。
雖然三日月并沒有聽見心跳和呼吸的聲音,但是他卻真切的感到了契約的魅力,并為這種親昵的感覺深深沉迷。
付喪神深呼吸了一下,将自己從這不合時宜的沉溺中艱難拔出,順着那絲白光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所追尋的目标就在它的盡頭。
魔偶遵循着保護主人的第一指令将那個穿着藍色衣服的男人帶走,随便找了個地方把人往地上一扔。
啪叽一聲,男人像攤軟趴趴的爛泥一樣落在地上,濕淋淋的鮮血拍在地面上,揉出一大團黑褐的污漬。
魔偶站在那兒,歪着頭看了看,這個鮮血幾乎将男人的衣服加重了一個色號,按這個出血量來看他的生還希望絕不超過一成。這讓他有些煩惱。
畢竟這個臨時主人死掉的話,也不知道會産生什麽麻煩事兒。
他才不想被強制關機呢。
魔偶居高臨下的用腳尖撥了撥男人的身體,他的身體動了動,露出了一張被鮮血泥濘沾滿的臉龐。
輪廓不錯。魔偶心想,他蹲下身,捏着男人的下巴把臉擺正,扯着他的袖子擦幹淨對方的臉。他摸着下巴看了一會兒,決定想法子救一下。
誰叫這張臉長得這麽好看。
加賀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扭曲的斑斓色塊,他頭暈目眩的捂着腦袋眯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找回身體的感覺。
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被拆開再拼好一般劇烈疼痛着,腦袋裏像是被狠狠的打進去了一根燒紅的釘子,痛得他恨不得把頭往地上撞。耐受性極差的加賀忍不住抱着腦袋哀嚎了一聲。
脫口而出的聲音嘶啞,卻陌生至極,加賀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已奪了三日月的身體。
說來奇怪,加賀的能力他自己清楚,若是真的可以如同小說中記載的一般能占據別人的身體随意支配的話他何苦去做一個研究員,早就被培養成最優秀的間諜了。他的能力有很大的缺陷,不僅持續時間短,還特別容易被反彈回去。
尤其是碰到意志強大的人,加賀也就能進入那個人的身體三五秒,還不能随意支配身體,甚至倒黴被反彈回來之後精神也會受到很大損傷。
限制這麽大的能力對于溯行軍來說如同雞肋,雖然眼饞能力的稀有特性但由于擁有者是個廢柴而不得不放棄不用,故而加賀才熬着研究員的資歷到了現在。
話說回來,加賀當時抓住三日月重傷的機會趁機入侵,也沒指望能夠堅持多長時間,只是想找機會看能不能捅長谷部一刀,他也好在自己的身體裏坐收漁利。誰知這具身體卻仿佛一具空殼一般毫無防備,不僅入侵得很容易,甚至停留的時間也格外的長。
直到現在,加賀甚至懷疑三日月宗近的靈魂很有可能已經在重創之下消失了。
他操縱着自己這具剛剛到手的身體,低頭注視着柔軟修長的手指,即使傷痕累累,加賀卻滿心狂喜。
這可是三日月宗近的身體!強大,優秀,美貌,這振刀劍化形的時候上天一定是将最好的一切都一股腦兒灌注給了他,才塑造出這麽一個獨一無二的付喪神來。
加賀的目光移動到手背上,令人驚奇的是,方才那裏還有一道大和守安定制造的貫穿傷,現在卻已經合攏結痂了。
“多麽驚人的愈合速度……”加賀喃喃自語,打心底裏為付喪神的身體愈合能力而感到心驚。
難怪時之政府打了勝仗,有這樣一批智慧與實力并存的戰鬥力,确實比他們勝出許多來。
但是這回加賀卻是猜錯了,付喪神的身體恢複力較人類強是不假,但也遠遠達不到一晚上就讓貫穿傷結痂的地步,他們的恢複力主要在于靈力的修複,只要有足夠的靈力就能恢複身體上的損耗,甚至只要不碎刀就能夠一直戰鬥下去。
而加賀此時恢複了的身體狀況,是魔偶費了大功夫給他治好的。
魔偶的魔力屬性是絕對的鋒利和攻擊,讓他施這種柔和的治愈魔法還真的要了他的老命了。
加賀正沉浸在以後能夠長久的占據這具身體的狂喜中,身體卻猝不及防的比大腦更快的對危機做出了反應――一道鋒利的勁風從耳邊滑過,深藍色的發絲在空中悠悠落下,身後的樹木上發出一聲被刺穿的脆響。
加賀的脖頸不自然的歪着,屬于三日月的臉上還帶着幾分扭曲的狂喜,混合着如今慢慢浮現的驚恐後怕之色顯得滑稽又可笑。
他的目光驚恐的朝勁風飛來的方向投過去,魔偶正靠在一棵大樹下,目光森冷的注視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get。
就這樣被掏空了。
35章和42章的車會替換成別的內容,大約是兩個談戀愛的番外叭。
假如想看車的人多的話就重新建群,車以後會在群裏補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