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無責任毒腦番外3
審神者很平靜的接受了他失明的現實, 或者不如說在其他付喪神激烈反應的對比下, 顯得他很平靜罷了。
他的身體愈合的速度很慢, 一道脊背上的淤青竟半個多月了還依稀可見,更別提身上其他的傷痕,幾乎是完全沒有消退的樣子, 一些破皮裂口的地方, 反反複複的裂開了許多次, 甚至開始緩慢的潰爛。
審神者憔悴成了一朵枯萎的鮮花,在熊熊烈日的炙烤下萎縮成了一團焦黑的碳。
被允許進入中庭的仍舊只有長谷部和藥研, 大多數的長谷部。出乎意料的,除了當時的崩潰,後來長谷部冷靜的極快, 不正常的平靜速度讓所有人都心生不安, 他仿佛一座壓抑了許久的火山,就差那麽一丁點兒火星就會徹底噴發。
藥研整天泡在藥房裏研究能夠治療審神者的方法, 他幾乎将中庭的控制權完全的交給了長谷部,以一種接近逃避的方式避開了審神者。
他怕他再見到審神者那無神的雙眼,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來。
長谷部推開房門, 房間裏的氣味很糟糕,充滿了藥物的味道, 還有濃郁的帶有安眠成分的熏香。
他端着藥碗走了進去。審神者披着厚厚的大衣靠坐在墊子上, 蒼白的臉頰仿佛他雪白的長發一樣毫無血色。長谷部輕手輕腳的走近了, 将藥碗放在地上。
輕輕的啪嗒聲,在安靜的房間裏很是清晰, 審神者卻沒什麽反應,仍舊半垂着眼睫,低着頭坐在那兒。
“您該喝藥了。”
長谷部躊躇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端起藥碗,濃黑的藥汁散發着刺鼻的酸苦味道,審神者卻面無表情的喝了下去。
長谷部嘴裏一陣苦澀。審神者的身體就像一個破敗的漏鬥一樣,灌進去再多的補藥也完全存不住,很快就會流失,真正被吸收的部分微乎其微。而正因如此,這些藥物也從一開始的溫補之物逐漸換成了藥效激烈的虎狼之藥……
長谷部注視着底部空空的藥碗,想起了昨天他去藥研那拿藥的時候,藥研安靜沉默的說出的那句話。
“大将現在只是在吊着一口氣罷了。”
他那時頭腦一陣暈眩,空白的仿佛一道閃電劈進了大腦,這句話從耳朵轉換成文字灌進腦海之後,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麽久。他慢慢的理解了那句話,然後頹然跪倒在了地上。
藥研的半張臉都埋在黑色的陰影裏,他好像側過了頭,冷淡的看了長谷部一眼,張口說道――
Advertisement
長谷部恍然驚醒,手忙腳亂的把空蕩蕩的藥碗放在地上,藥碗底部碰撞地板的聲音有些刺耳,長谷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審神者沉默的仿佛一具能夠呼吸的屍體,他的臉上仍舊帶着結痂的血痕,鮮豔的就像剛剛流出的血。長谷部扶着審神者躺下,為他掖好被子,注視着對方慢慢的合上雙眼。
他湊近了審神者,鼻尖幾乎碰到對方的嘴唇,輕微的氣流撲打在臉上,長谷部慢慢的閉上了眼。
今天的審神者還活着。
長谷部想讓審神者活下去,無論如何,都想讓他活下去。
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出意料吧。
藥研注視着長谷部跌跌撞撞離去的背影,漠然的将手裏的藥罐蓋上了蓋子。
又是一個暮色深沉的夜晚,長谷部來到了中庭。這時審神者的狀态已經很差了,連坐直身體都做不到,整天昏昏沉沉的睡倒在床鋪上。而這時長谷部和藥研反而冷靜了下來,沉着的按照往常的樣子,有條不紊的安排着一切。
他們甚至半開放了中庭,對一些偷偷摸摸溜進中庭的付喪神視而不見,本丸裏一開始爆發了一些小型的暴動,但是很快就自行消止了。
所有人似乎都産生了一種默契,他們暫時抛卻了一切矛盾和偏見,開始朝着一個目标努力。
讓審神者活下去。
長谷部走進了房間,鶴丸替他關上了門。藥研和江雪站在門外,他們對視了一眼,将中庭的大門緊緊的閉上。
付喪神們從中庭附近紛紛散去,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順着房檐慢慢流下來,就像有人在無聲的哭泣。
長谷部跪在審神者的床鋪邊,審神者的氣息已經很弱了,用氣若游絲來形容也不為過。長谷部握緊了審神者冰涼的手,放在唇邊,閉目輕吻了一下。
“抱歉,我只是想讓您活下去。”
昏昏沉沉間,身體開始慢慢發熱,有人溫柔的覆了上來,因為怕弄疼了審神者,長谷部的動作很小心,但盡管如此,對方仍舊疼的醒了過來。或許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深重的陰影。
長谷部滿頭大汗,神氣的注入讓審神者逐漸蘇醒,他虛弱無力的抱着付喪神的肩膀,平整的指甲摳着他肩部的皮膚,仰着脖子低微的喘息,突然就掉下了兩行淚來。
在他最困苦無助的時候,有人宛如神明一般從天而降,他便以為得到了愛情的甘霖,卻沒想到那是一杯穿腸□□,毒死了他對愛情所有的期盼、向往和渴望。
審神者抱着長谷部的肩膀,張着嘴無聲的痛哭了一番,就好像那層包裹着他的隔膜被打破了一樣,在這具屍體中注入了新鮮的氧氣。長谷部安靜的撫摸着審神者光裸的脊背,任由溫熱的淚珠滾燙的滴落在肩頭。
仿佛熱油澆心,痛徹心扉。
藥研說的方法果然管用,審神者終于開始慢慢好起來了,身上的傷口在緩慢的愈合,臉頰也逐漸開始恢複血色。雖然眼睛一直無法感光,但最起碼付喪神們看到了一絲渺茫的生的希望。
時間慢慢過去,春天到了,本丸裏開漫山遍野的櫻花,又到了賞櫻的好時節。原本本丸是沒有很多櫻花樹的,但自從三日月和小狐丸在審神者面前提了一句想要在櫻花樹下坐着喝茶賞櫻,一夜之間,本丸裏便多了這大片大片的櫻花林。
也不知耗費了審神者多少靈力。大概只有燭臺切知道,審神者後來的幾天偷偷躲在廚房吃掉了多少食物才讓自己能勉強走的動路。
猶記當初審神者第二天便撐着無力的身體去邀請三日月去賞櫻,卻被無情的拒絕了。而本丸的天氣也仿佛感應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一般,沒兩天便突降一陣瓢潑大雨将櫻花紛紛打落,從此便沒有再開花。
如今的櫻花又開了,景致依舊美麗,而人卻不複從前那般。
這是三日月第一次被允許進入中庭。盡管審神者看不見,他仍舊仔仔細細打扮了自己,确保自己是以最美的模樣出現在對方面前。審神者看起來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但好歹臉上有了幾分依稀血色,看起來也不再像一具會呼吸的屍體了。但所有付喪神都知道,這具會動的軀殼裏,裝着的是個枯萎的靈魂。
審神者靠着厚實的靠墊坐在窗邊,窗戶開了道不大的縫,有帶着花香的微風吹進來,柔軟的撫過審神者的臉頰,微微揚起他蒼白的頭發,就好像一朵輕輕飄過的雲。
審神者微微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低低的垂下來,在眼下打出一小片朦胧的陰影,這讓他看起來就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三日月這才恍然發現,他竟然在門口已經站了很久很久。
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
付喪神匆忙擦幹滿臉的淚水,緩步上前在審神者床邊跪坐而下,手在空中擡起放下很多次,才敢猶猶豫豫的輕輕放在床單旁邊。他的手離審神者的手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卻不敢上前。
“院子裏的櫻花開了,您要去看看嗎?”
三日月坐在旁邊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什麽可說,最後才支支吾吾憋出了一句,可剛說出口他便恨不得将這話再吞回去。
審神者什麽都看不見,怎麽去賞花?
他正懊惱的不知所以,然審神者卻仿佛一只冷冰冰的木偶被這句話突然上了弦,竟然側過頭向三日月做了一個看過來的動作。
三日月幾乎屏住了呼吸,但當他真正看清楚審神者側過來的面容時,卻一下子又斷了呼吸。
三日月深深的記得,曾經他只不過是同小狐丸笑談,極不經意的在審神者面前提了幾句賞櫻的美妙,僅僅那麽幾句,不在意的連他自己都很快忘記。然審神者第二天便興沖沖的過來,結結巴巴沖他表功。
他至今都記得。
“我昨天聽到小狐丸說想去賞櫻,燭臺切說會做很美味的團子,太郎和次郎告訴我萬屋進了一批非常醇香的清酒……于是我就去種了很多櫻花樹。”
三日月睜大眼睛仔細注視着審神者茫然無神的雙眼,同記憶中那明亮的眼睛天差地別。當時的審神者躲躲閃閃的看着他,眼神閃爍卻極鮮活,帶着宛如星辰月光的期盼,耀眼的仿佛将整個他都裝了進去,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三日月知道,審神者不僅将他裝在了眼睛裏,更是裝進了心裏。
“……就在萬葉櫻下面,我們現在擁有一片櫻花林了……您、您要去看看嗎?”
那時的審神者,緊張又期待的模樣,鮮活靈動的雙眼,嘴角似彎非彎的弧度,一切都美妙的不可思議。
審神者的眼睛漆黑無光,暗淡的比烏雲遍布的黑夜還不如,裏面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了。
審神者眼睛盲了,便連心也不願意再睜開眼睛了。
三日月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扭曲可笑的笑臉,輕聲問。
“燭臺切做了美味的點心,莺丸備下了香氣撲鼻的茶葉,鶴丸找來了好看的杯子……”他轉過頭用寬大的袖子掩住下半張臉,輕輕的吸了吸鼻子,“……您…您要同我一起去看看嗎?今年最早的櫻花。”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在短短一星期裏經歷了戀愛――失戀的悲慘遭遇之後,我決定化悲憤為動力,發奮碼字。
準備好接受投喂了嗎?!!張嘴吃糖啊寶貝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