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審神者離職第四十五天
世界變成了扭曲的虛無, 就像印象派畫家筆下旋轉的天空, 旋轉着扭成色彩斑斓的漩渦。時也孤零零的懸浮在這片空間裏, 一期一振不見了蹤影。
平靜的目光在周圍輕巧的轉了個圈兒,時也的心情就和他的目光一樣平靜,雖然方才一直在和一期一振說話, 但他心裏對這個地方還是有數的。
這是一個幻境。
這種事情在時也從前經歷的戰鬥中遇到過不計其數, 雖然表現形式各不相同, 但大體來說都是萬變不離其宗。
而對付這種偏門的困境,最好的方法不過是依靠自身精神的堅韌去抵抗幻境中所出現的一切事物了。
方才身體空茫如同空氣, 而現在卻能摸到實在的軀體,正是表明了他們已經進入了幻境的核心。
時也剛剛和一期一振解決了一塊心病,正是心情極佳的時刻, 也不願意在這幻境中多費精力, 況且這幻境雖然因為自己的精神強度極高而連實體都表現不出來,對他造不成什麽傷害, 但對一期一振就未可知了。
在他看來,一期一振的精神恐怕還沒有藥研堅韌。
這麽想着,時也便集中了精神去尋這片漆黑中的違和之處, 純粹的精神力凝結成流動的空氣,幻境中限制了肢體力量, 卻無意間将靈魂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 在這天羅地網的精神包圍下, 時也很快便找到了那個薄弱之處。
微微握緊了手指,心神合一, 精神力擰成一根鋒銳的錐子,狠狠的砸在薄弱點上,一陣強烈的空間震顫後,耳邊只恍惚聽得一聲玻璃破碎的脆響,這片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就如同一塊遮擋在他面前的單面鏡一般,碎裂成了無數碎片,噼裏啪啦的不知落到了各處,顯露出了一片異樣的空間來。
蔚藍天空中飄着幾朵軟綿綿的雲彩,和風中帶着樹木的清香,綠茵茵的草地柔軟舒适,偶爾點綴着幾朵小花,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舒适溫馨。
一期一振卻突兀的半跪在地上,低低的垂着頭,雙目圓睜,猩紅血絲爬滿眼球,牙關緊咬,嘴角幾乎迸裂。
他似乎全部的心神都被之前發生的環境所攝去,竟連時也突然出現也未曾發現。
“你怎麽了?”時也跑上前半跪在一期一振面前,慌忙用手去捧起了他的臉,一下子便被吓了一跳,忙去擦拭一期一振嘴角迸出的血絲。
“主殿……?”一期一振渙散的瞳孔緩緩聚焦,在看清楚眼前人之後驟然縮小成一個針尖般大小的小點,一雙堅實的臂膀一下子便合攏擁緊,牢牢地将時也鎖在了懷裏。
他剛剛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麽?竟這般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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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喪神實在是很用力,幾乎拼了命的将時也按在胸膛上,一雙大手從頭發摸到後腰,仿佛在極為迫切的确認着什麽。
“您還在……您還在……真是太好了……”
仿佛是猜到了他剛剛看到了什麽,時也微嘆了一聲,安慰的摸摸一期一振的發絲。
“剛剛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我好好的呢。”
一期一振收緊的手頓了頓,更用力的将面頰埋進時也的頸間,時也只覺得脖頸間被一期一振的頭發紮的有些癢癢,然後便感到一陣溫熱的濕意彌漫。
哭什麽呀,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時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只好更緊密的貼近了身軀,雙手摟着一期一振的肩背,又覺得橫在腰間的手臂更緊了些許,便不自覺的有點晃神。
他大約也猜到一期一振看到了什麽,無非是自己遭遇了什麽不測,更甚便是生離死別也是可能的,他不願再想這些,總覺得若是想了便是無形中對過去低了頭。
真田時也是寧願流血也不願道一聲後悔的。
眼淚從前本丸裏流的夠多了,餘下的日子裏,他不打算再為此傷神。
過去了的便過去了吧,感情這東西也無法用天平來衡量,而傷害什麽的也是同理,他無法精準的給出一個度量的數字,而去比較這些虛無卻重于千斤的事物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侮辱,很多東西被埋沒在過去的時光裏,他也不想再重新撿起來。
時也重複着撫摸一期一振頭發的動作,掌下的發絲柔軟,如同付喪神溫柔的性格一樣。頸間的濕熱慢慢泛上涼意,一期一振擡起頭,眼眶泛紅,神情卻是堅定的。
“從此以後,我決不會再讓您受傷了。”一期一振許諾道,表情認真到了極致,“請允許我守護您吧,直到我被折斷為止。”
一期一振蜜色的眼睛裏滿是刻骨的傷痕和疼痛,如今卻全數轉化為了堅定和仿佛能沖破一切險阻的鋒銳,幾乎煥然一新,這光風霁月的模樣,時也這才恍惚想起,一期一振他是那柄最為優秀鋒利的天下一振啊。
他是一柄戰刀,一名戰士,一位騎士。時也想,我敬佩他。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時也飛快的笑了笑,鄭重道,“那以後就拜托你了,一期一振。”
仿佛被托付了什麽重大的使命,一期一振得到了允許為之付出生命的準許後,眼中迸發出極為明亮的光彩,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放開扶住時也的雙手後退,鄭重的伏下了身子。
“榮幸之至。”
随着這句話落地,幻境轟然破碎,一片片碎片逐漸消散,最後化作了一點兒零星的虛無。
時也盯着一期一振頭頂的發旋,嘴角便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主殿!”
笑面青江氣喘籲籲的趕到,身後的物吉和巴形也聞訊趕來,三人皆一副匆忙驚慌的模樣。
巴形一馬當先,大力擠到前面來,關切道,“您沒事吧?”說着便迅速掃視了一番時也全身上下,見沒什麽明顯的傷口才小小松了口氣。
笑面青江和物吉目瞪口呆,這家夥不是振薙刀嗎?怎的速度這麽快?
時也顯然沒發現這一小點不正常的地方,只見一期一振已經收拾好心情站了起來,俨然又是一副穩重端方的模樣,便只是說幾句話讓付喪神們寬心。
然而思及方才暗藏殺機的幻境,別看那幻境仿佛是被他們不費吹灰之力的破解的,但那本應是個威力極大的陷阱,倘若對付的人裏沒有他,只是那群心裏藏了許多事的付喪神的話,也不知道要陷進去幾個。
時也眼中便顯露出一星半點的涼意來,但又很快掩去,心裏下了個決定。
“你們這段時間不是在查那些事兒嗎?”時也慢慢道,見巴形臉上露出了幾分肅然,青江和物吉也不再輕松,聲音便更加冷了起來。
“這周六,我去一趟你們那兒,有些事得清算清算了。”
若是說那些暗處的突襲,縱使現在時也戰鬥力消退也從不懼怕,但他的家人可都是沒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
他不得不防這個,現在也到了必須插手的時候了。
先不管聽到時也周六會去神社後那幾位付喪神臉上驟然爆發的光彩,時也心裏也不是不期待的。
畢竟他們也曾經共住一個屋檐下,每□□夕相處,他雖然上次硬着心腸說出了不要來往的話,但之後的行為卻是無形中默認了他們的保護和跟随。
被這樣看重,時也不是不高興的。
幾位付喪神歡天喜地的回去了,估摸着這幾日神社裏會熱鬧一會兒,既然時也表明要插手此事,那整理好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也是他們所應當做的。
後來幾天上學的時候,藥研也同時也說起過幾句,言語間透露出的欣喜絕不作僞,而長谷部更是打了雞血似的每天放學不落點兒的來校門口候着,一期一振也來過兩回,每次也都不是空手來的,或是天婦羅,或是雪媚娘,無一例外都是燭臺切的手藝。
燭臺切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時也吃着熟悉的味道,恍惚間覺得竟然仿若從前。
美好的他忍不住沉迷。
周六很快就到了,時也早早的便從家裏出來,付喪神們暫住的神社離真田家不遠,很快便隐約能看到冒尖的屋頂,而比它更明顯的标志便是那一群幾乎擠到街角的付喪神們了。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穿着現世的衣服,但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帶來的卻是無與倫比的親切和欣喜,恍如隔世感油然而生,時也被簇擁着進了門,耳邊滿是叽叽喳喳的問好聲,暗藏着激動和喜悅,時也低着頭,眼中極快的劃過一縷淚光。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覺得,從前的種種不堪過往,竟如同過眼雲煙般驟然散去了。
神社裏被收拾出一個很大的空屋子,擺設布置幾乎同本丸的正廳一模一樣,這個平時裏用不到的大屋子平白占去了神社裏極大的一塊兒地方,即使擱置不用也不見一絲塵埃。
“這裏我們每天都會輪流打掃的。”藥研最先看清時也眼中那絲觸動,連忙開口道,“我和巴形在教師宿舍住的多,平日裏大多是短刀和脅差們負責這裏。”
“是嗎……”時也喃喃,低頭便見五虎退怯怯的縮在旁邊,即便手指都扭出白印了也堅決不肯從自己身邊挪開,便覺得心裏一暖,“退平時也打掃這裏嗎?”
五虎退臉上驟然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叫時也看的心酸不已。小孩子點點頭,手裏怯生生舉起一朵小花來。
“給您。”五虎退舉着那朵孱弱的小花,明亮的眼睛裏塞滿了滿足和親慕,仿佛是鼓足了勇氣般說道:“很早很早就想送給您了。”
時也心裏酸軟,接過蔫頭耷腦的小花珍重的放進襯衫的口袋。
被擁上主位,下方的付喪神們按照番號一一排列落座,時也端坐在最上方,目光從付喪神們或欣喜或肅穆的面容上略過,吉光片羽,往事種種,最後落在胸前別着的那朵小花上,化作釋然一笑。
“諸君,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陰陽師秋之楓的大佬啊!請留下你的艾迪,讓我去抱大腿!
不不不!我現在在風之清!艾迪就是今宵未眠!求大佬給我抱大腿!求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