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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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襲深藍官服,頭戴官帽,站在監牢之外,靜靜的看着裏面的如煙,一句話都沒有說。反倒是如煙在那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渾身的不自在,頭也一直低着,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季大哥。”
她叫了他一聲,走上前去,與他肩并肩站着。
珍珠不在,葉明非也不在。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精力跟季兆軒再對立了。關鍵人證無端被殺,私鹽案成了命案,荊州城人人自危,如果再不破案,讓薛何伏法,恐怕還要有人遭殃。
“你來了。”
淡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季大哥,珍珠受傷了,這件事你知道麽?”
“我知道。”
“葉大哥去追那個傷她的黑衣人去了。那時,他和珍珠在一起,應該也見過那個黑衣人。我覺得,他可能懷疑傷了珍珠的人,和下毒殺害郭計安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季兆軒搖了搖頭,對她道:
“不是同一個,今晚,如果對方計劃順利的話,起碼有四個人會死。瑞豐樓的老板周密,順峰碼頭總管郭計安,珍珠,還有,咳咳……”
他用力壓下喉嚨裏的咳嗽,轉頭看向她,“還有你。”
宋依依眼睛一瞪,“我?!”
“對,那個時候,煙雨樓起碼有四名殺手埋伏着,目的就是殺了你,珍珠,還有郭計安。但我有一點,到現在都想不明白?”
“什麽?”
季兆軒看着她,眼底裏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除了郭計安之外,其他的三個人中,周密沒死,是因為我護在他身邊。珍珠沒死,是因為明非在她旁邊,但是你,你為什麽能全身而退?”
“我……”
“當然,你可以不回答,畢竟明非信任你。他難得有一個信任的人,我并不想破壞,希望你也可以。”
季兆軒的目光讓宋依依很是不舒服,他在懷疑她,他甚至毫不遮掩這種懷疑。如果不是因為葉明非,宋依依覺得,季兆軒絕對有可能将她也打入大牢,一起審問。
看來,即使不跟眼前這個男人對立,想跟他合作,估計也是難于登天了。
“你要審如煙?”他問起了她的來意。
“嗯,她是郭計安最看重的女人,也是死之前唯一在他身邊的人,我有些話想要問她。”
季兆軒仿佛已經料到了一般,點了點頭,對她道:
“那你問吧,我要問的都問完了,先走一步。”
“季大哥!”
她喚住了他,“珍珠在城郊竹林,一名姓崔的大夫那裏,你若擔心,可以去看看她。”
“多謝相告,告辭!”
“還有……我不是壞人。”她沖着他的背影補充道:“你應該知道,葉明非不相信珍珠,他救她,只不過是因為相信你。所以,你也不需要相信我,只要相信葉明非,就可以了。”
季兆軒愣了片刻,回頭看着她道了聲:“我知道了。”
宋依依沒有說話,只是對他微微颌首一笑,目送他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那山迷霧這山明14
季兆軒走後,宋依依一個人站在大牢前,試着與如煙搭話。但如煙卻不知為何,一直低着頭,雙手絞着帕子,神情局促不安。無論她問什麽,她始終一句話也不說。
宋依依知道對如煙不能硬來,便吩咐獄卒提她多拿了條棉被,之後便離開了。
第二日早晨,葉明非沒有出現。
宋依依照舊來到了大牢裏,她給如煙帶了些點心,還有鏡子和胭脂水粉。如煙有些詫異,但依舊什麽都沒說。宋依依一個人自說自話了好久,期間,還說了幾個笑話,但如煙還是沒什麽反應,她知道還不到時候,便又離開了。
第三日早晨,葉明非依舊沒有出現。
大牢裏,宋依依站在如煙的監牢外,正暗暗遣詞酌句,琢磨着該如何“審問”如煙。但卻沒想到,這次竟是如煙先開了口。
“你,也是官門中人?”
宋依依笑了笑,道:“我不算是,調查這個案子,只能算是完成任務。”
如煙的神情依舊有些不解,宋依依的話,她不太懂。不過,她倒沒有接着問下去。宋依依的笑讓她似乎一下子輕松了許多,她指了指身後的灰色棉被,道:
“我能……小人能坐下麽?”
“坐吧。”宋依依錘了錘肩膀,靠着監牢的鐵欄杆也坐到地上,“姑娘見笑,我昨夜在碼頭折騰了一夜,也堅持不住了。”
如煙終于笑了。她看着宋依依,搖了搖頭,“姑娘家,身子總沒有男人們強。”
姑娘家?
宋依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男裝,不太确定的問如煙:“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如煙笑道:“看慣了,自然就能分辨出來。”
看慣了……
如煙說這句話時,嘴角雖然在笑,但宋依依卻覺得心裏一抽,有些發悶發緊。
秦樓楚館裏的姑娘,千金賣笑,迎來送往,自然是看慣了各色各樣的男人……
“大人,可會嫌棄如煙是青樓女子?”看到了宋依依的神情,如煙很快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宋依依被如煙這麽一問,先是一怔,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如煙在煙雨樓裏呆久了,察言觀色的本領自然是一等一的。當下趕忙收斂好情緒,沖她笑了笑,道:
“叫我依依吧,周圍人都這麽叫我的。”
“依依……”
“嗯,我的名字。對了——”她沖如煙眨了眨眼,“你有名字嗎?如果可以,我也想叫你的名字。”
如煙抿了抿唇,心知宋依依問的,必然不是如煙二字,而是她本來的真名。
可惜,她也不知她到底姓甚名誰,自記事起,她被人叫的,就只有各式各樣的花名。
看到了如煙的沉默,宋依依已經心知肚明,便開口道:“那我……就叫你如煙好了。”
“別!”
如煙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如果,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叫我小如。”
小如,是郭計安對如煙獨有的稱呼。這一點,宋依依之前在調查郭計安的時候,就已經非常清楚了。
沖她一笑,宋依依開口叫了一句:“小如。”
如煙有些腼腆,低着頭應了一聲,然後細聲細語的回應道:“依依……”
“小如,我知道這件案子與你無關。放心吧,我會盡快查明,然後讓人放你出去的。”
宋依依沖如煙做了個保證,然後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便準備轉身離開。但剛走一步,似想起了什麽,又回過頭來補充道:
“郭計安雖然死了,但他留下了不少錢財,還有一座房子。你是他最親近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跟知府大人提議,把這些東西留一部分給你。等你出去以後,就可以用這些錢替自己贖身了。”
說罷,她終于放下心來,擡腿就要離開。
“依依!”如煙開口叫住了她。
她屏氣凝神,回頭沖如煙一笑,“怎麽了?”
如煙看着她,眼中充滿了矛盾,“這件案子,你可不可以讓別人查?”
宋依依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但還是回道:“應該不行,我答應了別人,要完成任務的。”
“那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去碼頭?”
宋依依搖了搖頭,“有些事,你不願說我不會逼你,但該查的我一定會查清楚。小如,我不想再讓他們罔顧法條,随意殺人了。”
“依依!”如煙扒在監牢的鐵欄杆上,對着宋依依喊道:“你能不能抽空去一趟煙雨樓,我的……我的胭脂在那裏。你帶來的我用不慣,你幫我去取我常用的那盒過來。”
宋依依呼吸一頓,心卻是一陣無法抑制的狂跳。
如煙終于妥協了!
“我知道了,明天來的時候給你帶來。”
如煙默默的看着她,輕輕颌首,揚起嘴角,沖着宋依依巧然一笑。那抹笑容裏,有她從來都沒見過的,絕世的風情。
宋依依不知為何,突然不安了起來。
“你們看好她,千萬不能讓她出事。”
臨走出大牢時,宋依依反複叮囑了好幾遍,直到獄卒連連保證,賭咒發誓,她才微微放下心來。
“宋姑娘又來審問如煙?”
不遠處,季兆軒突然出現了。而他身後跟着的,竟是三日不見的珍珠。她臉色還有些蒼白,不過精神倒是好多了。看來,那位崔九神醫還真是妙手回春。
“季大哥,我擔心如煙會有危險,你能幫忙……”
幫忙二字一出,宋依依明顯感受到珍珠投來的并不友好的目光,只好改口道:
“我的意思是,如煙畢竟是關鍵的證人,你能保護好她的安全麽?”
季兆軒皺眉,“如煙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宋依依深知她和珍珠是敵對立場,按理來說絕對不能承認,但是,如果她不告訴季兆軒,怎麽還能再要求他保護如煙。
“她,是跟我說了些事情,我還沒确定,不過——”
“不要相信!”
季兆軒打斷了宋依依的話,看着她道:“無論她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張恩之前招供,說他真名其實叫張承恩,是順風船行掌櫃張繼元的侄子。張繼元此人狡詐多疑,處處都有他埋線的陷阱,他去瑞豐樓,就是張繼元指示他去暗中監督瑞豐樓掌櫃周密的。而如煙,也應該是他用來牽制郭計安的一根繩。”
“季大哥!”聽到季兆軒對宋依依說這麽多,珍珠有些急了。
季兆軒頓了頓,嘆氣一聲,重新開口道:
“總之,不要相信如煙。除非,你也想落得一個和郭計安一樣的下場。”
宋依依知道,季兆軒手上一定有絕對的證據證明如煙是張繼元的人,否則不會如此強烈的警告她。但是,她此時又無法說服自己,如煙是在騙她。
“她的話,我會重新考慮。”最後,宋依依無法,只能折中。
季兆軒雖然不太滿意,但也沒再說什麽。走了幾步,他突然又回頭,對宋依依道:
“對了,明非回來了。你若想找他,就去崔九那裏。”
葉明非在崔九那兒!
宋依依一時驚住了。崔九是大夫,葉明非在他那兒,那不就代表着……
連告辭都來不及說,宋依依轉身便先西郊竹林飛身而去,
看着她快速離去的背影,珍珠有些不解的看着季兆軒,問道:
“季大哥,崔神醫不是說,不要葉明非的消息告訴任何人麽?”
季兆軒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不告訴別人可以,若不告訴她,我擔心明非醒來會怨我。因為如果躺在那裏的是我,我會希望你來看看我。”
珍珠沒想到,一直內斂沉穩的季兆軒會突然這麽說,一時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回應。
……
西郊竹林,宋依依憑着記憶找到了與崔九初見的小山坡。
那時,崔九告訴她,沿着山坡走,半山腰有一間茅屋就是他住的地方。所以,宋依依便沿着山坡一直往上走,一路上眼睛不停的逡巡,終于,在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之中,發現了崔九的茅屋。
她上前正欲敲門,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姑娘,在下這裏并不歡迎不請自來的人。”
她連忙轉身,就見到那日瘸腿的男子,背着巨大的竹簍,站在她身後。
“是你!”
“崔大夫!”
兩人齊齊出聲,相互确認了身份。
宋依依幾步上前,有些心急的問:“崔大夫,我是來看葉大哥的,他是不是在你這兒?”
“你是……依依?”
崔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眼中閃過一絲不解,連忙道:“別誤會,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是明非說的。昨夜,他昏迷不醒中,無意識的喊了一聲‘依依危險’。後來,你送來的那個珍珠姑娘跟我說,‘依依’是明非的副手。所以,你剛剛詢問明非的情況,我才猜測,你是不是就是那個‘依依’。”
崔九解釋了一大堆,宋依依卻只聽進了“昏迷不醒”四個字。再也顧不得許多,她一把推開了茅屋的門。
屋子裏都是雜物和曬幹的草藥,一張床也是空空如也。
“人在後院的屋子裏!”
身後傳來了崔九的聲音,宋依依随即跑向了後院的茅屋。
一進門,她便聞到了濃濃的傷藥味。牆角的床上,躺着臉色蒼白,前胸纏滿白色繃帶的葉明非。他深鎖着眉頭,一雙平日裏總是胡亂發電的桃花眼此時緊緊的閉着,臉上的神情很是痛苦。
“葉大哥……我是依依。”
她坐在床邊輕聲喚了他一聲,然後,停頓了好久,才再次開口道:“我……沒事。”
現在,她才明白那日在煙雨樓裏,為何他抱着受傷的珍珠沖她大吼大叫。原來,是因為擔心她同珍珠一樣,也遭遇不測。
但是現在,她好好的,他卻成了這個樣子……
崔九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放下竹簍,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昨夜他既然熬了過來,應該很快就能清醒。”
“他是怎麽受的傷?”宋依依的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抖。
崔九搖頭,“我在山坡上發現他時,他已在昏迷之中了,一劍穿胸,十分危險。明非不是沒有受過傷,不過,能把他傷到這麽重的,我還沒有見過。”
宋依依起身,一把抓住崔九的衣袖,心急如焚的懇求道:“崔大夫,崔神醫,你是神醫啊。你能不能跟我許諾,許諾葉大哥一定會沒事!”
崔九靜靜的看着她,“我從來不跟人許諾。”
自那條腿斷了之後,他就再也沒跟任何人許諾過。
閉上眼睛,崔九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将宋依依扶到了椅子邊上。
“我從不跟人許諾什麽,但我既然跟你說了放心二字,你若聰明,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還有……”
他從懷中拿出一塊染了血跡的手帕和一把銅鑰匙,遞給宋依依,“這個是明非一直攥在手心中的東西,帕子上面好像寫了什麽,我看不明白。但你是他的副手,應該能懂他的意思。”
宋依依接過手帕,展開一看,原本雪白的帕子已是血跡斑斑,隐隐約約,能看到一個“可”字。
崔九看着那塊手帕,情緒變得有些複雜。
他已打定主意隐居荊州,所以那日在城門處見到人群中的葉明非之後,他便匆匆離去,誰知當晚午夜過半的時候,還是被那人找上門來。
跟他啰啰嗦嗦發了一大堆牢騷,還死乞白賴的拿走了他那塊銀梅帕,說是要送人。可誰能想到,銀梅最後會變成血梅……
“是個‘可’字麽?”崔九湊過來問道。
宋依依先是點頭,然後又冷笑着搖了搖頭。
她知道葉明非想說不是“可”,或者說,她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了……
薛何!
薛何刺傷了葉明非,還有珍珠身上的毒……
宋依依雙拳緊握,暗中念着這兩個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薛何,你竟敢傷了我們家老大!
我一定會以牙還牙,讓你百倍償還!!!!!!!
作者有話要說:
☆、那山迷霧這山明15
那山迷霧這山明·目标資料
葉明非生平:尚未開啓,不可閱讀。
目前身份:雅閣捕快
通關身份:雅閣鷹字捕神(未達成)
目标攻防:0/90(目前攻/初始攻)
0/82(目前防/初始防)
目标信賴度:70%
攻克關鍵詞:搭檔(達成度75%)
女兒紅(達成度20%)
私鹽案(達成度80%)
攻克進度:65%
加油,系統與你同在!
……
宋依依看着葉明非的數據,那兩個從未出現過的,刺眼的零,讓她心中一陣刺痛。薛何會對葉明非下死手,必然因為是葉明非發現了什麽,不然,他不會撕破臉。
臨時倉庫那邊,一直是葉明非在查。難道,薛何動手是因為這個?
碼頭的臨時倉庫裏,存放着唯一的物證私鹽。但她前幾日一直大牢碼頭兩頭跑,碼頭那邊,她沿岸排查了無數遍,都沒有發現什麽臨時倉庫。那葉明非,到底是發現了什麽,才會讓薛何殺人滅口?
還有,如煙告訴她的那個線索……
如果葉明非沒有受傷,她也許還會猶豫,但此時,她必須冒險賭一把。
“宋大人,你怎麽來了?”
煙閣的守衛看到突然出現的宋依依,有些意外,還有一絲絲的慌亂。
“我來幫如煙取一樣東西。”
說着,宋依依就要推門而入。
“宋大人!”守衛突然喊住了宋依依,“煙閣……煙閣出了些意外。”
什麽!
宋依依一把推開門,就看到屋子裏一片被火光肆虐過的痕跡,而如煙的房間更是狼藉不堪,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這,這到底是怎麽了?”
“是今天淩晨,風吹落了桌子上的蠟燭,結果就……”
“蠟燭!”宋依依又氣又惱,“我不是說,不準任何進煙閣麽,怎麽會有蠟燭?!”
守衛的頭快低到地上去了,“是,是因為淩晨的時候,煙閣裏傳出了響動,小人進去查看,就看到如煙的房間裏,窗戶莫名的開了,然後小人去關窗時,走廊裏突然出現了腳步聲,然後……”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
之後的話,守衛不說,宋依依也能猜到。薛何用了一招調虎離山,然後毀掉了如煙的房間。
看來,監牢裏有內奸,她和如煙的對話被偷聽了!
不過,薛何沒有悄無聲息的拿走相關的證據,而是選擇了燒房子,想必,他應該也不知如煙所說的證據到底是什麽,所以幹脆來個釜底抽薪,一把火燒個精光。
常用的胭脂——這是如煙給她的提示。
“胭脂……”
宋依依默默呢喃着這兩個字,看着眼前的廢墟,陷入了沉思……
城西,脂粉鋪子。
“姑娘要點什麽?”老板娘看着剛剛進門的宋依依,放下手裏的漿搗的活兒,開口招呼道。
“我想向老板娘打聽一種胭脂。”
宋依依一邊說着,一邊用餘光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這間鋪子。
一樓的空間很狹小,一排整齊的黃木櫃占據了店裏大半的地方,櫃子裏除了陳列的胭脂之外,最顯眼的莫過于那朵藍色的蓮花标記。櫃子的右手邊是細窄的樓梯,可通向二樓,但很是隐蔽,如果不特別留心的話,根本注意不到。老板娘倒就是普通中年女人的模樣,沒什麽特別。
“姑娘想要問什麽,胭脂的話,蓮娘這裏應有盡有,随便姑娘選。”
“先謝過老板娘。我要問的胭脂應該是一種特別定制過的,帶有淡淡蘭花香味的淺粉色胭脂。”
老板娘笑了笑,低下頭去接着忙起了剛才的事兒,“姑娘所說的那種胭脂,蓮娘從未聽聞過,還請姑娘到別家瞧瞧吧。”
宋依依沒說話,從袖中拿出一個殘破的胭脂盒蓋,放在了老板娘的面前。
胭脂盒蓋只有半塊,邊緣都是被火燒過的焦黑的痕跡,勉強能看出原本的淺粉色。而就是這半塊胭脂盒蓋上,印着一朵醒目的,和黃木櫃上的印記一模一樣的藍蓮花。
老板娘一驚,連忙問道:
“如煙怎麽了?!”
宋依依嘆氣一聲,回道:“最近官府在辦一件案子,她受了牽連,正在獄中。”
“這個我知道,我是問姑娘,這胭脂盒為什麽會被火燒?是出了什麽事麽?”
“……有人在如煙的房裏放了一把火,想毀掉一切線索,讓如煙住口。老板娘,關于私鹽案……”宋依依看着她,語氣很是沉重,“你若知道什麽,或者,如煙曾經告訴過你什麽,能不能請你如實的告訴我?”
老板娘一時沉默了下來,眼神中有些猶豫,似乎是在度量宋依依的可信度。
宋依依拿出雅閣的銀牌來,遞到她眼前。
“胭脂的事情,是如煙在牢中親口告訴我的。但是隔牆有耳,我們的對話被人偷聽了,所以才導致了如煙的房間被燒毀……”
“大牢裏也不安全,是麽?”老板娘看了一眼銀牌,終于開了口。
宋依依點頭,“敵在暗我在明,的确防不勝防。”
“……我知道了。”像終于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老板娘擡頭看着宋依依眼睛,神情裏有一股決絕,“你随我來上樓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
宋依依一邊點頭致謝,一邊揣摩着那個人身份。
“等等!”
身後,突然傳來的熟悉的聲音。宋依依一驚,連忙轉頭一看,就見到葉明非一臉病容的站在鋪子門口。
“葉大哥!!!”
宋依依驚雀一般的飛了過去,一把扶住他的身體——
“葉大哥你醒了,太好了!但是你傷還沒好,怎麽會找到這裏來呢?”
葉明非唇色蒼白,胸口的劍傷依舊痛得厲害,他壓抑的咳了幾聲,對宋依依道:
“我的傷不用你管,我問過煙雨樓裏的官差,他們說你問過帶藍蓮花的鋪子,所以我就找來了……但是,咳咳,從此刻開始,令牌我要收回,你不準再插手這件案子!”
葉明非突然轉變的冷漠态度,讓宋依依一時有些驚訝。她看着他,試探的問道:
“葉大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我先扶你回崔大夫那裏休息?”
葉明非一把甩開她扶在他胳膊上的手,然後将手掌伸到她面前,臉上的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把令牌給我。”
宋依依看着葉明非,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他是要讓她走,讓她離開他……他要與她分道揚镳。
“是因為怕我會遇到危險,還是……”
她握緊了拳頭,咬着唇看他,仿佛接下來的話會讓她無比的心痛一般,“還是,你不相信我,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副手?”
葉明非将視線移向別處,“你不需要想那麽多,只需要把令牌交還給我就可以了。”
“葉大哥,你當我是傻子麽?這個時候,我要是應了你,那我就成了逃兵,而且是背叛同伴的逃兵,罪無可恕!所以……”
宋依依後撤一步,搖一下頭,望向他的眼神是無比的堅定,“所以,要我離開,除非你先動手殺了我!”
“你——”葉明非握着劍的手在發抖,腹內真氣亂竄,喉嚨深處有了甜腥的血氣。
“……這位公子,難道就是那日在煙雨樓的葉明非葉大人?”一旁,胭脂鋪的老板娘突然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葉明非皺着眉,有些猶疑的看向她。宋依依心知他是在懷疑老板娘的身份,便對他解釋道:
“葉大哥,她不是壞人,是這裏的老板娘,和如煙應該相識。她正準備帶我去見一個人,是很重要的人。”
說着,轉頭對老板娘道:“他就是葉明非,是雅閣來的神捕,我的老大!”
“葉大人。”
老板娘走上前來,神情十分凝重的沖他福了福身,“葉大人,奴家蓮娘,不知大人能否跟奴家去見一個人?”
葉明非正要開口回答,就聽到宋依依在一旁義正言辭的拒絕道:
“不行!葉大哥受了傷,案子的事不能再操勞他了。蓮娘你有什麽事情,等我先把葉大哥送回大夫那兒,然後回來再跟我講。”
“依依……”
“我說不行就不行!”
宋依依突然怒了,看着葉明非的眼神裏燃起了無法容忍的兩團小火焰,竟把葉明非一時給吓住了。
“葉大哥,你知道我的手段和脾氣,你今天若不聽我的——”宋依依一把抓起他的手腕,鎮定的看着他,“我就算用強的,也會把你帶回崔九那兒!”
葉明非感覺到手腕處被她鎖的死死的,明明應該再次甩開的,但他不知為何,突然下不了手了。
“我送你回去。”
宋依依默默說了這句話,然後扶着葉明非,準備帶他先走。
“葉大人,等等!”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男聲,宋依依與葉明非齊齊回頭,就看到狹窄的樓梯口沖下來一個人,身材樣貌竟是與前幾日中毒而死的郭計安一模一樣。
“你……還活着?”葉明非先開了口。
“葉大人,請先恕小人無禮,小人如今命懸一線,不能露與人前,所以能否請葉大人樓上一談!”
宋依依心裏一震。怪不得那日他的屍首會突然消失,原來,他沒死,他還活着。
葉明非皺眉輕咳了一聲,然後就準備随他上樓,但袖子卻被宋依依扯住了。他無奈的嘆氣一聲,回頭道:
“好了,今天就暫時先把案子交給我,但我的身體交給你,如果你覺得我真的不行,我就聽你的話回茅屋去,這下總行了吧。”
他妥協了。
雖然知道葉明非不是要真的趕她走,但他的妥協還是讓宋依依心裏一陣激蕩。
“你說的,只要我說不行,你就離開?”
“嗯。”
葉明非蒼白的唇邊揚起一抹笑,似無奈,還似釋然,因為他突然發現,宋依依就是有一種本事,能夠在無聲無息中改變他的決定,等他猛然驚醒時,才發現自己除了附和她的意見之外,再無它選。
作者有話要說:
☆、那山迷霧這山明16
“葉大人,宋姑娘,這幾封信是張繼元與青山那邊接頭人相互聯絡的信。信裏的內容都是關于私鹽運送,倒賣和定價的,您二位一看便知。”
宋依依伸手接信的瞬間,系統的金色提示出現在空中:
親愛的玩家,恭喜你獲得主要證據X1。
宋依依暗自一喜,将信重新拆開來,遞給了坐在一旁的葉明非。
“葉大人!”郭計安随即跪了下來,“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求開恩,只求您看在如煙并不知情的份上饒過她,小人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宋依依過去将郭計安攙扶了起來。
她知道,郭計安這幅樣子,肯定是不知如煙是張繼元手下的一枚棋子。來之前,她利用了第二次求助,查清了如煙的底細,知道季兆軒雖然所言非虛,但背後似乎還有隐情。如今一看,原來所謂的隐情,就是如煙是真正的,對郭計安動了心。所以才在最後的時候,出手救了他一命。
如果他知道了如煙其實就是準備殺他的人,倒不知他會怎麽想……
“這信,的确是最重要的證據。”這邊,葉明非看完了幾封信的內容,默默的開了口。
“葉大哥,信上怎麽說?”宋依依湊過身子去,用餘光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其中一封的落款上,清清楚楚的寫着“薛何”二字。
“有了這信,再加上臨時倉庫中尚未能運進荊州城的私鹽,然後再抓到薛何……咳咳,這案子差不多就可以結案了。”
“可臨時倉庫在哪兒,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葉明非笑着看了她一眼,“原來你也有不行的時候。”
郭計安從身上摸出一把鑰匙,遞給宋依依,道:“臨時倉庫小人知道在哪兒,再過十日正好無月,小人可以帶宋姑娘去。”
無月?
宋依依有些疑惑,倉庫和月亮有什麽關系?
“無月則潮落,潮落則岸出。依依,你還欠缺的很啊。”葉明非就算受着傷,也不忘打趣她。
潮落,岸出?
岸……出……
宋依依眼睛突然瞪的通圓,“難道,臨時倉庫是在水下面,只有潮汐式微的時候,才會露出來?”
葉明非與郭計安相視一眼,沖她點了點頭。
那一晚,他在碼頭守到半夜,才等到薛何的船隊。薛何一身黑衣,左腿完好無缺,差點讓他沒認出來。但他還是覺得那人眼熟的很,故意賣了一個破綻之後,果然薛何就上當了,追着他而來。
可惜,薛何似乎沒認出他來。等他逃身之後再次回到碼頭,已是人去船空,臨時倉庫的大門也已經被潮水淹了上來。他若在此時開門,水一定立刻沖進去,将所有的物證通通融化個幹淨。所以他必須要等,再等整整一個月,才能取出倉庫裏的私鹽。
“這幾日,你留在這裏不要露面,若有什麽重要的事,讓樓下的蓮娘去三金客棧找我。”
“那,如煙呢,她根本沒罪,能不能先把她放出來……”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郭計安心裏記挂的還是如煙。
葉明非不知如煙的情況,望向了宋依依。
“如煙她……”宋依依其實很想說,現在這種情況,如煙在大牢裏,其實比在外面要安全的多。“你放心吧,如煙她不會有事的,安王府的季侍衛會保護她——”
“不好了,不好了——”
蓮娘急匆匆的跑上樓來,一臉焦急與悲傷的看着郭計安,聲音異常的顫抖:
“剛剛煙雨樓傳來的消息,說如煙在大牢裏……咬舌自盡了。”
宋依依呼吸一滞,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擔心薛何會對如煙不利,但萬萬沒想到,如煙……那個笑起來有些羞澀的嬌弱女子,竟然會選擇自絕。
一旁的郭計安搖搖晃晃,眼淚已經滴下來,擡腿就要走。
“你站住!”
葉明非起身,快步走到他身前,攔住了他。
“如煙就算不自盡,案子一結,她作為主謀者的爪牙,也難逃一死。”
“你胡說什麽!”郭計安一把扯住了葉明非的衣襟。
宋依依擔心葉明非的傷,上前将郭計安的胳膊拉了回來。
“葉大哥,你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