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
鴿!”葉明非忍不住了,一把将宋依依拉了回來。
“鴿鴿鴿,鴿你個頭!都說鴿子不是我們管的事了,你——額,你說什麽?”
“紅燒乳鴿。”葉明非眉頭擰在一起,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我餓……”
葉明非昨夜一夜沒睡,上午又爬了趟七星山,到現在除了那袋子酒之外,米水未進,還被宋依依逮住撓了一爪子,瑞豐樓裏想吃的東西也沒吃上,整個人看起來又累又餓又委屈。
“好吧好吧。”宋依依妥協了。就算她再想贏珍珠,也不能犧牲搭檔的肚子。
葉明非一聽樂了,将胳膊勾在宋依依的脖子上,開心的道:
“我知道煙雨樓旁邊有家酒樓,紅燒乳鴿就不錯,咱們去那兒吧。”
“不去!”宋依依甩開他的胳膊,“回三金客棧,讓廚房拿幾個饅頭,炒一個蛋就行了。”
勾脖子這個動作,讓宋依依覺得很不爽,特別是在葉明非當着那群官差的面稱呼她為“兄弟”之後,她總覺得,葉明非把她當男人使喚了。
“別啊,我請,我請還不行麽?”葉明非急了,他今天就想吃鴿子。
宋依依搖頭,一步不讓。
“回客棧吃午飯。吃過午飯之後,你給我回房好好睡一覺,晚上我們再行動。”
“我——”
“再說,就連蛋都不要炒了,早晨的時候,我看到廚房裏還有蘿蔔鹹菜。”
葉明非無奈的舔了舔嘴,不再說話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丢下她,一個人去吃也不是不行。但是她那個脾氣,一頓飯回來,肯定要跟他翻臉。要是把她弄丢了,再去找個新的幫手肯定更麻煩。更何況,他已經答應她,要幫她破私鹽案了。
唉……
當個副手就這麽霸道,要是嫁了人,還不知道要怎麽蠻橫無理,欺負夫君呢。不過,她這個樣子,嫁的出去麽?
葉明非此時的心中所想,宋依依自然聽不到,但是他那一聲借一聲的嘆息,卻通通傳到了她的耳朵裏。她心一軟,就讓步了——
“喂,不要嘆氣了,午飯給你加只雞。”
“真的?!”突然的驚喜啊。
“嗯,我付賬。你吃了就去休息。”
“哇,依依你絕對能嫁……”
“加什麽?”怎麽說到一半不說了。
“加只雞,加只雞。呵呵,我是太開心了……”
☆、那山迷霧這山明11
作者有話要說: 啥也不說了,這一卷已經都放進存稿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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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城的黃昏,很安靜。
宋依依坐在客棧的屋頂,默默的看着遠處的風景。夏風徐徐,吹起她耳前的發絲,纏纏繞繞,勾勾轉轉。
指間的木笛被她摩挲的有些暖,幾次拿到了唇邊,但不知為何,最後還是放棄了。
耳後響起了腳步聲,她抿了抿唇,将木笛收回懷中。
“你在這兒啊。”
葉明非踩着瓦片坐到她身邊,探過頭去,笑的有些暧昧,“藏什麽呢,這麽神神秘秘的?”
宋依依沖他微微一笑,“沒什麽。對了,你休息好了麽?”
“不算好……”
葉明非故意打了個哈欠,但在收到宋依依略有不滿的目光之後,又呵呵一樂,“也不算壞。”
宋依依嗯了一聲,擡眼看了看天色,黃昏将近,整個荊州城籠上了一層暗青色。
“走吧,今晚滿足你的願望。”宋依依起身往樓下走。
葉明非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的話是什麽意思。滿足他的願望……他的什麽願望?好奇怪,怎麽他睡了一覺起來,宋依依就變得怪怪的。不僅情緒不太對勁不說,連她說的話他都聽不懂了。
夜幕中,宋依依帶着葉明非停在了一家成衣店的門前。然後在葉明非的驚訝之中,買了一件最小號的男袍穿到身上,還把一頭青絲高高束起,将自己打扮成了一個清秀俊俏的男子。
葉明非眼睛一亮,笑着走過去摟上她的肩道:
“喲,哪家的小哥,好俊啊。”
也許是穿了男裝,宋依依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她擡起手來,指尖故意滑過葉明非的下巴。
那裏,還留着一道淺淺的粉痕。
宋依依勾了勾唇角,慢慢靠近葉明非,氣息暧昧,若即若離——
“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可惜了……要是長在女人身上,本公子一定為她神魂颠倒,寝食難安。”
葉明非一怔,表情有些尬尴。下意識的後撤了一步,勾在宋依依肩上的手也收了回來。
宋依依暗自一笑,心道,對付葉明非這種人,就得來硬的,不然他得寸進尺,以後還不知要玩出什麽花樣來。
“走啦!”宋依依大氣的拍拍他的肩。
“去碼頭?”這個時間,有點早吧。
宋依依丢頭看着葉明非難得出現的一頭霧水的樣子,一時笑顏如花,“去煙雨樓!”
煙雨樓?
葉明非臉上浮起一抹認真的笑容。
這個女人,倒真懂他的心思,看來選她做副手的決定還真是明智……
荊州西城,百花煙雨起高樓。
宋依依看着眼前的三層紅粉樓閣,四串大紅燈籠挂在東西南北各方,燈籠上五個燙金大字——百花煙雨樓,心中暗暗感嘆,這青樓修得這麽奢華,怪不得荊州有頭有臉的人都要夜夜流連于此。
“不錯,不錯。”
耳邊響起了葉明非的掌聲和贊嘆聲,宋依依轉頭看了他一眼,提醒道:
“平常時候我不管你,但今天例外,你可不能□□上腦,忘了我們來幹嘛。”
葉明非無奈一笑,“知道了,要找如煙,調查她和碼頭總管郭計安之間的關系,是吧。”
“嗯,郭計安和如煙關系匪淺。他家中無妻無子,門庭冷清,只有一個如煙能稱得上是他的知己。他曾經為如煙一擲千金,要查他,一定要先查如煙。”
這些消息,是她趁着葉明非休息時獨自一人去打聽來的。郭計安并無嗜好,不賭不抽,也不算好色,唯獨一個如煙,讓他費了不少心思。想必要攻下他,就只能從如煙下手了。
“放心。”
葉明非揚起了唇角,站在她身前仰視了一下煙雨樓的招牌,回頭看着她,眼神清明如水,銳利如風:
“我的想法,絕對和你一模一樣。”
本來,經過昨夜在碼頭的一番勘察,發現了那個暗藏私鹽的臨時倉庫的玄機之後,他還在想該怎麽勸宋依依放棄死守碼頭,改從別處入手。但沒想到她竟自己想通了,還和他不謀而合的想到了調查煙雨樓,不知這算不算是搭檔之間的心有靈犀。
呵呵,那個潮漲潮落的玄機,他不告訴她,不知她能不能猜得到。
“喂,還不走?”
不知何時,宋依依已經走到他前頭,見他還站在原地不動,便回頭叫了他一聲。
他抿唇,略帶心機的笑了笑,擡腿跟了上去……
“花媽媽,二樓蘭亭閣一壺花雕!”
“金爺您樓上請,如雨姑娘已經在雨閣候着您了。”
“花媽媽,薛大爺賞銀一百兩,您手別抖可接好了!”
“如煙,煙閣裏崔大爺已經在等了,快去吧!”
“喲,二位大爺,面生啊。”
剛走進煙雨樓,就有人迎上前來。
宋依依與葉明非笑着相識一眼,對着迎來的小厮開口道:
“啊,外地人。聽說這煙雨樓裏環肥燕瘦,荊州三山一江內的美人都在此處了,我和哥哥正巧路過,特來見識見識。”
“不怕不怕,一回生二回熟。”
小厮笑盈盈的拉着宋依依往裏走,一邊走,一邊道:“二位可有看上的姑娘?還是,要小人給您介紹一二?”
葉明非插身到小厮和宋依依之間,不着痕跡的将小厮放在宋依依手腕的手推了開來——
“耳聞煙雨樓有兩大美人,一個如煙,一個如雨,人似其名,都是絕色佳品。倒不知今日能不能見上一面?”
“哎喲,真是不巧,如煙如雨她們都——”
小厮抱憾的拍了一下手掌,臉上滿是歉意,正要告訴葉明非兩位美人今日都有客了,但卻在看到葉明非手上那錠金燦燦的金子時,傻了眼。
“花,花,花媽媽,您快來一下!”
……
唉!
宋依依嘆一口氣,這送上門的金子還有不要的道理,看來如煙今天伺候的客人,真的很重要啊。
雖然,她懷疑此時在如煙房裏的人有可能是郭計安,但她又不能去扒門縫,所以,只能和葉明非百無聊賴的坐在大堂裏,希望真能如那個小厮所說的,如煙一會兒就能得了空閑,過來找他們。
“無聊了?”
葉明非喝了一口花酒,放下酒杯笑着問她。
宋依依嗯了一聲。
她是真的覺得有些無聊了。她身為一個女兒家,身在青樓,啥也做不了。而葉明非可能是因為她在場的關系,并沒有尋姑娘來服侍,只是同她一起坐在這兒,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兒,其他什麽也不幹。
“要不,咱們先……”
“先什麽?”
宋依依聽葉明非突然不說了,有些好奇。他此時的神情有些怪,似笑非笑,眼睛好像正看向什麽地方。
“我是說,要不你先回。畢竟,這煙雨樓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
說罷,他輕笑一聲,徑自起身離開了位子。
宋依依一頭霧水,順着他的方向看去,竟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珍珠!她怎麽也在這兒?!
而且,她也和自己一樣,女扮男裝!
還有葉明非,他那個爪子是在幹嘛,他竟然去抓珍珠的手!抓就抓了,還靠的那麽近!靠就靠了,還和珍珠一起看她着笑。
她有什麽好笑的!!!
宋依依怒火中燒,拍案而起,擡腿就要過去跟那兩個人比劃比劃,誰知一時不察,竟撞上了一個端着酒的小厮,酒壺摔碎了不說,一壺酒全撒在她袍子上了。
“公子,你,你,你……”
“我什麽我?!”
宋依依餘光一掃,那邊那兩人看她撞灑了酒,好像笑的更甚了,混蛋!
皺着眉,宋依依想要拿手帕擦身上的酒水,卻摸來摸去,找不到自己的帕子。
對了,她的帕子給了葉明非那個死小子,他後來還了她一條……嗯,雖然來歷有些可疑,但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宋依依抽出腰間的梅花帕子,低頭擦起了袍子。
“公子,你,你,我……”
“這酒我陪你錢,你放心!”
“不,不是。這,這酒沒,沒了,買,買,買不着,着了。”
小厮眼中急出了眼淚,端着空空的木盤,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好像在控訴宋依依闖了大禍。
“結巴,怎麽了?”剛剛迎他們進門的那個小厮好像看到出了狀況,走過來詢問。
“三,三兩哥,酒,酒,酒——”
“酒讓我給撞灑了。”宋依依聽着費勁兒,直接替他把話說了。
“這……”三兩神色有些為難,“這位公子,這酒是樓上蘭亭閣的大爺點的,瑞豐樓的良宵釀。今兒瑞豐樓被封,良宵釀就剩了這麽最後一壺,這讓您給碰灑了,我們不好交代啊……”
宋依依擡頭看了看二樓,又看了一眼大堂那邊,葉明非和珍珠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心裏嘆了一口氣,對三兩道:
“交代是吧,我過去跟那位客人交代,放心。賠錢也行,賠不是也行,肯定不會累及你們。”
三兩如釋重負,連忙拉着結巴給宋依依彎腰鞠躬,不住的道謝。
宋依依此時心亂如麻,也顧不得應付他們,只揮了揮袖,讓二人退下,自己轉身上了煙雨樓的二樓。
蘭亭閣,蘭亭閣……
宋依依念叨着這個名字,轉了兩圈,碰見了不少尴尬的場景,還不小心撞散了一對醉醺醺的鴛鴦,才找到了并不起眼的蘭亭閣。
當當當!
她擡手敲門。沒多久,就有人來給她開了門。
“你是……”
開門的是為綠衣姑娘,看樣子也是煙雨樓裏的女子。她守在門口,一臉不解的看着宋依依,詢問她的身份和來意。
“姑娘,在下額……在下宋依,有些事情,想要跟裏面的那位客人談談。”
“但是……”
綠衣女子還有些猶豫,她這位客人好像不太喜歡被打擾,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雖然叫她陪侍,卻什麽都不做,只是開着窗,靜靜地賞月獨酌。
眼前這人不請自來,他,應該不想見吧。
思及此,她就要推辭,但她身後的那位客人,卻突然出了聲——
“請她進來。”
☆、那山迷霧這山明12
“讓她進來!”
那聲音冰冰涼涼的,傳到宋依依耳中,竟讓她心頭一顫。
他,是誰?
綠衣姑娘低下頭去,側身将宋依依讓了進來。
“浮萍姑娘,你下去吧。”
宋依依終于看清了說話的男子。他一身華服,正背身而立,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滿月。明明是跟那姑娘在說話,卻一直不肯回身。
浮萍福了福身,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她一走,屋子裏就只剩下宋依依和那位望月的男子。
“依……”
他似乎有些緊張,聲線都帶了些顫抖,“你說,你叫宋依?”
宋依依并未深究這些,只是端正了身體,粗起嗓音來,對那人道:“嗯,在下宋依,突然前來,打擾了公子的雅興,真是抱歉。在下是來——”
“我……我能看看你的樣子麽?”男子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宋依依一愣,這個要求,額,這算是個什麽要求?
“……看,看吧。”真奇怪。
男子屏住呼吸,緩緩轉回身來,身體有些微微的發顫,眼底,充滿了她讀不懂的情感,濃烈,卻帶着滿滿的哀傷。
“我……在下青山趙安憶,不知,宋公子從何處來?”
“從……”
趙安憶這個從何處來這個問題,真是難住了她,“額,,從何處來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相逢就是有緣,趙兄,不如咱們只論今後,不問從前,你看怎麽樣?”
他聽了她的話,眉頭輕蹙,緩緩擡起手來,想要去摸她的發,“你果然什麽都——”
她一躲,手便落了空。
“趙兄,你是不是……”宋依依瞟了一眼桌上的酒壺,有些尴尬的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看着她眼中的躲閃,趙安憶無奈一笑。
“呵,我是醉了。”
五年來,他喝了無數種酒,還試着親自釀酒,那些日子,幾乎日日都呆在酒窖裏。別人都說他是醉了,傻了,癡了,但他自己卻清楚的很,他從來都沒有,醉過一次。
但今日,就權當他是醉了吧……
“對了,你知不知道,我——”
“醉了,就不要再喝酒了。”宋依依覺得氣氛有些怪異,想要快點脫身,“之前,趙兄那壺良宵釀,被小弟不小心碰碎了……要不,小弟把錢賠給趙兄,再為趙兄叫一壺醒酒茶來,如何?”
“碎了……”趙安憶輕輕呢喃了一句。
宋依依見他如此惋惜的樣子,不由得更加內疚了起來。
“小弟知道那酒得來不易,不是有錢就買得到的。嗯……不如這樣,小弟答應趙兄一個要求,除了良宵釀,趙兄需要什麽盡管告訴小弟,只要小弟能辦得到的,決不推辭!”
他一怔,擡眸看她,“真的?”
她點頭,“真的!只要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東西……”但若是太貴了,她也買不起,“和良宵釀差不多銀子的,小弟肯定買給你。”
他看着她,眼中漾開了溫潤的笑意。
她,果然還是這個樣子……
“我不要你的銀子,我要你……你的一幅畫。”
一幅畫。
筆墨紙硯他來出,畫也由他來動手。她只需要坐在那兒,在這幅畫的時間裏,靜靜的,只看着他一個人,就好……
“不行麽?”他看出了她的猶豫。
宋依依遲疑了片刻,心道,話已經承諾出去了,現在再說不行,未免有些言而無信。但是,他從見到她到現在,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為什麽突然要畫她?
不過,他看她的眼神倒不像是在看陌生人,難道……又碰上一個“李璟風”?
“那……你要能現在畫,就畫吧。但是畫完了,小弟和趙兄就兩清了。”畫也行,但條件先得說清楚。
“嗯,我知道……”
他和她已經兩清這件事,他,五年前就知道了。
翻身拿起身後寫到一半的一方白紙,右下角有一行兩句小詩,墨跡剛剛幹透。
執起筆來,他沖她微微一笑,“就坐在那裏,看着我,不要動。”
宋依依颌首,坐下身來,聽話的一動不動,默默的注視着趙安憶。時間,就這麽一點一滴的,随着筆尖的輕劃慢勾,被遺忘在了兩人的身後。
這五年中,他憑着想象,畫了不知多少幅,誰知今日真正見到了,才知他畫的那些裏,沒有一幅與她相像。
她的眉眼,原來是這般模樣。若笑起來,又不知會是什麽樣子……
窗子一直開着,月色皎潔,趙安憶就坐在窗邊,一手執筆,一手扶紙,一筆一畫,神情是那般認真。
銀白色的柔光落在他的發上,身上,偶有風來,吹動他發絲如雪。
宋依依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這個人,她之前是不是……
“死人了,死人了!”
“快快,快去看看,聽說煙閣死人了。”
走廊中傳來一陣嘈雜紛亂的人聲,宋依依隐約聽清了一兩句,心裏瞬時一驚,也顧不得趙安憶還在那裏畫,當下就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趙兄,今日畫不成了,我們改日再約。小弟這段時間就住在三金客棧,趙兄若有閑,就來找小弟!”
趙安憶一急,張口就喚:
“依依,等等!”
聲音還沒落地,那邊,人已經推門離開。
門尚未合上,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疾風,吹得桌上的畫紙上下翻動,沙沙作響。接着月色映照,那張紙上竟是什麽都沒有畫,只有右下角的詩,多出了一行。
從來良宵短,只恨青絲長。
望穿秋水易,再見伊人難。
……
快步奔到三樓的煙閣,宋依依撥開人群,沖到最裏面。
這是怎麽了?
地上躺着一個人,臉色發黑發青,看樣子已經沒氣了。而葉明非抱着奄奄一息的珍珠就站在旁邊,地上一灘血,鮮紅腥臭的令人作嘔。
“葉明非,你——”
“你剛剛去哪兒了?!”葉明非看到了宋依依,沖她吼了一句,臉上的神情很是焦躁不滿。
宋依依讓他吼的一愣,然後,一股無名火就冒了出來。
是他先帶着珍珠失蹤的好不好,現在反倒回來責怪她不見了,真是沒天理!
“郭計安被人下毒殺了,珍珠被一名黑衣人偷襲,手腕受了傷。你扶住她。”
郭計安被殺……地上的人,就是郭計安!
宋依依還來不及吃驚,葉明非就将珍珠推到了她的身上,“我去追人,你帶她去西郊竹林找崔九。對了,煙雨樓要暫時封了,看住如煙,煙閣不準任何人進,郭計安的屍體不準任何人動,如果出了差池,你自負後果!”
說罷,也不管宋依依什麽反應,轉身匆匆而去。
“哎,你!”
宋依依聽他一下子吩咐了這麽多事,口氣又這麽嚴重,一時有些無措。
“依依,我,我痛……”
懷中的珍珠弱弱的喊了句疼,眼睛一閉,便暈倒在了她懷裏。
宋依依吓得趕忙低頭查看,就見珍珠臉色慘白如紙,受傷的手腕一直在滴血,把她的裙子都染濕了一大片。
“這兒有沒有煙雨樓的管事?!”她往上扶了扶珍珠,沖人群中大吼了一聲。
“有,有……”花媽媽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回了一句。
宋依依看了她一眼,很是嚴肅的道:“剛剛那位是雅閣的葉大人,我是他的副手,他來煙雨樓是為了查辦一件案子。”
“哎呀大人明察,小人的生意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今天這一切,都與小人無關啊!”
瑞豐樓被封,她就覺得風聲不對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她身上。
“我知道與你無關,但你的煙雨樓裏發生了命案,你必須幫忙協查,才能洗清嫌疑。對了,你可通知了荊州官府的人?”
花媽媽趕忙點頭,“已經派人去了,估計馬上就來。”
珍珠的身子漸漸在往下沉,而且,血一直止不住……見血封喉!
糟了,她莫不是除了受傷,還中了毒?
該死!珍珠的血要再這麽流下去,半個時辰不到,小命就得玩兒完。葉明非好像讓她去西郊找什麽崔九來治人,但是,這半夜三更的,要她怎麽找?
不管了,先雇輛馬車,去了西郊再說吧。
“花媽媽,我去趟西郊竹林,馬上就回來!你把煙閣的人都清出去,在我回來之前,這裏的擺設,包括地上那個死人,誰都不許動!”
花媽媽連聲說着“知道”,宋依依雖然不放心,但此時人命關天,又由不得她有半點差池,縱然珍珠與她是……唉,罷了,先救了人再說吧。
宋依依扶着珍珠,跌跌撞撞的走出煙雨樓,走到一處僻靜之地,悄悄喚起了指南書的名字。
書大人,書大人,快,幫我個忙!你那裏有沒有關于荊州崔九的資料,他該是個大夫,住在西郊竹林附近。
金光一閃,一行金色的小字在空中浮現——
該人物的相關資料不可讀。
不可讀……那該怎麽辦?
“痛,好痛……”
宋依依低頭看了一眼珍珠,她不知何時微微轉醒,輕聲喊着痛,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抓着她的衣袖,似乎在向她無聲的求救。
“那……如果算作額外救助呢?”她開口向指南書詢問。
是否使用第一次額外求助,換取相應資料?
宋依依抿了抿唇,沒有猶疑的點了頭。
崔九的資料出現在夜空中:
崔九。
與葉明非,季兆軒,薛何為生死之交。出身于醫學世家,醫術高超,有“青山神醫”的美譽。因沒有救活靠山王的寵姬,被廢掉了右腿,從此離開青山,隐姓埋名。
資料的一旁,還附上了崔九的畫像。
宋依依看清了畫像中人,心裏一驚。
原來,崔九竟然就是那個不僅賣假藥,還偷她錢袋的小偷!!!
神醫=小偷,呵呵,這讓人淩亂的世道……
作者有話要說:
☆、那山迷霧這山明13
崔九就是那個瘸子……
宋依依忽然記起了,那人似乎說過,他欠她一個人情,還送了她兩包東西,一個用來自保,一個用來找他……
“依依,你若不救我,你就贏了……”懷中的珍珠突然開了口。
“你閉嘴!”
不想讓她救的話,剛剛她使用求助的時候,為什麽不說。跟她玩反激将法,還太嫩了點!
不過,珍珠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她。既然救她了,那她問她些問題,應該不過分吧。
想到這裏,宋依依便将一直埋在心中的那個疙瘩,問了出來:
“那個七星寨的土匪,是你下的手?”
珍珠聽了之後,突然笑了起來,“呵呵,就知道……你絕對不會白白救我一次。不過,現在才打聽對手的虛實,是不是,是不是太晚了點?”
“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宋依依故作輕松的道。
沉默了一會兒,珍珠終于開了口,“……人是我下的手,但那見血封喉的毒,是我第一次用,沒想到,沒想到會那麽毒性會那麽烈……”
見血封喉……葉明非跟她提過一次,聽名字就知道是會致命的毒藥。
“你那是什麽表情,好像……你沒用過似的。”
“我當然沒有用過!這毒我都是第一次見,怎麽可能用!”宋依依立刻反駁道。
珍珠的神情一時有些恍惚,“哦,是麽……我以為,煉丹制藥裏,我們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其實,不只珍珠,宋依依一直也這麽以為。但沒想到,差別會這麽大。她獲得的是五石散和無心丹,而珍珠的卻是見血封喉……而且,她最後還中了同樣的毒。
“……這些都只是任務,不是麽?我,我只是想快些完成任務,呃!”手腕的痛,讓她無法徹底昏迷過去,一時忍不住,咬破了嘴唇,“難道……就因為這樣,才把見血封喉給了我……”
難道,她就只配獲得這種毒藥麽?
“珍珠?珍珠!”
宋依依見她的眼神突然有些渙散,一時心急如焚。
“別怕,咳咳,我又不是真的死,大不了不玩兒。”反正,她已經玩瞎了。為了完成任務,她的确做了些不可饒恕的事情,那個毒藥,是在諷刺她心狠手辣吧。
宋依依扶住她的身體,告訴她不要昏過去,然後從腰間的錢袋裏摸出了那包磷光粉。
粉末灑向空中時,發出了銀白色的,耀眼的光亮,還帶着一股梅花的清香。
突然,安靜的巷子裏,出現了嗒嗒嗒嗒的腳步聲。
一個人……不,不止一個人……
巷子的拐角處,出現了四五條身影,快步向她走了過來。接着月光,宋依依看清了他們的樣子。灰頭土臉,衣衫褴褛,人手拿着一根長棍,渾身還散發着一股黴味。
他們,難道是乞丐?
“姑娘,你是崔先生的朋友?”打頭的那個人沖她開了口。
宋依依一聽他們這麽問,心下一喜,連忙點頭道:“你們知道崔九在哪兒麽?我一個朋友受了傷,還中了毒,能不能麻煩你們帶我去找他?”
“姑娘貴姓?”
“我姓宋。”
“過來擡人!”
他沖身後的幾個人喊了一聲,然後回過頭來,一邊扶起珍珠,一邊對她道:“宋姑娘放心好了,人就交給我們哥幾個。我們腳程快,不出一刻鐘,肯定把你朋友送到崔先生那裏。”
“哦……好吧,你們當心她的手腕!”
宋依依知道自己跟着會耽誤時間,便沒有再猶豫,将人交了出去。
“等……等一下!”
被擡在棍子上的珍珠突然出了聲,她回頭看着宋依依,對她道:“我不想欠你的人情……你過來,我有話對你一個人說。”
宋依依雖然擔心時間,但珍珠很是固執,她只好走到她跟前,将耳朵湊了過去。
“你的手帕,在郭計安的身上……葉明非發現之後,擔心你被人懷疑,所以替你藏了起來。我懷疑,有人想要你我給他當……替死鬼。”
她的手帕?
宋依依下意識的摸了摸腰,果然,原本擦了酒水之後就塞在那裏的手帕此時已經不翼而飛了。
有人在那之後,偷了她的帕子!而那個人最有可能便是……
宋依依眉頭深皺,壓低了聲音,“你懷疑他。”
珍珠搖頭,無聲的笑了笑,“不是他,你忘了,他上面還有一個人。雖然我們接觸不得,但是……但是他卻能,咳咳咳咳咳咳咳。”
“好了,這些事你先別管了。”宋依依見她氣都快喘不勻了,揮了揮手,讓那幾個乞丐趕快帶她先去治傷。
“宋依依,你我……你我,兩清了!”離開前,珍珠用力喊了一句。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知她若不答應,珍珠一定不肯走,便開口大聲回她道:
“嗯,兩清了!”
月色中,宋依依目送着那幾人護送珍珠離開,正要轉身往煙雨樓走去時,安靜的夜空中,熟悉的金色字跡又一次的出現了——
親愛的玩家,恭喜你獲得隐藏稱號“助人為樂”,該稱號可幫你開啓第三關——半緣修道半緣君(難),請酌情利用。
看着突然出現的提示,宋依依一時有些恍惚。
隐藏,特級任務,這些詞意味着什麽,她不是不知道……
罷了,先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再說吧,煙雨樓那邊,還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去查呢。至于這個“半緣修道”要不要做,那都是完成現在這一關任務以後才需要考慮的事。
深吸一口氣,她向着那邊依舊是大紅燈籠高高挂的煙雨樓走去。
再次回到煙雨樓,裏面已是冷清了許多,随處可見挎着刀的官差在搜尋盤問。宋依依快步走向三樓,果見煙閣外,已有了官差把守。她出示了雅閣的銀牌,然後便推門進了屋內。
一進屋,宋依依便察覺到了不對。
“官差大哥,郭計安的屍體呢?”
“我們幾人來的時候,屍體就不見了。”
屍體不見了……宋依依的腦袋嗡的響了一聲。
怎麽會不見了,她離開絕對不超過兩刻鐘。
“你在這兒把守了多久了?”
宋依依的神情有些吓人,官差害怕她降罪,連忙戰戰兢兢的回道:“該有幾柱香的時間了。聽這裏的掌櫃說,雅閣的大人前腳走,我們後腳就到了。”
宋依依聽了他的話,眉頭皺的更深了。
前後腳的工夫,屍體就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這……怎麽可能?
薛何,你難道真的如此神通廣大。
糟了!
宋依依神經一緊,大聲詢問道:“如煙呢?她不會也……”
“如煙和這邊的掌櫃,還有幾個夥計都被我們老大帶回衙門去了,您放心吧。對了,剛剛季侍衛也跟着過來了一趟,估計現在正在牢裏審問着呢。”
聽季兆軒也來了,宋依依微微松了口氣,囑咐他看好這裏,便轉身匆匆趕往了荊州大牢。
大牢裏,宋依依第三次見到了季兆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