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氣熱了。
達耀集團辦公室組織了一群年輕人到周邊的禮縣玩漂流,一個小時車程,周末兩天休閑游,舒服又放松,算是很不錯的團建模式。
肖助理循例過來走形式,問段曉輝要不要跟員工一起去玩。
這種事情段曉輝向來只管簽字。只是這一回,想到家裏有個喜歡玩游樂場的小孩,心思就動了。
撂下手上簽字的筆,段曉輝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問。得到答複後,給肖助理做了指示。
周末是大晴天,天氣預報高溫将近三十七度。
一輛大巴拉着一車人,浩浩蕩蕩的往禮縣趕。
段曉輝還沒親民到一起坐大巴的地步,讓小趙開了車,載着他和路易跟在後面。
高溫的天氣,玩水是大熱門,尤其還是周末。
是以還沒進景區,車子就堵了一長排,段總的臉色眼看着不耐煩起來。
看着男人那張臭臉,路易好笑,伸腳踢了踢對方的小腿:“誰欠你錢了?臉拉的跟長白山似的。”
開車的小趙沒說話,肩膀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怎麽說話的?跟你男人沒大沒小。”段曉輝伸手捏他臉,啧啧稱贊:“別人是苦夏減重,你這眼看着比冬天時候還白胖了點。”
路易一巴掌拍開騷擾的爪子:“怎麽可能!”想了想又心虛,聲音降了八度:“是不是啊?我說今天早上穿去年這條五分褲,腰怎麽有點緊。”
“說明我養得好。”段曉輝悶笑:“你太瘦了,稍微長點肉好。”
兩個人搬到新住處,一來房間大了,二來各自也都有着一攤子工作要忙。所以兩人商量着,還是請了個鐘點工,每周兩次來家裏打掃衛生兼工作日買菜燒飯。那個鐘點工王阿姨燒的一手好家常菜,讓兩個總是食無定時,被外食壞了胃口的男人見天的面色紅潤起來。尤其是路易,本就是長身體的時期,原本自己一個人總是對付,難怪每次回家都讓路媽媽心疼半天。現在天天下班回到家,鍋裏有葷素搭配營養可口的飯菜,算是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日子。長點肉簡直再正常不過。
Advertisement
關于請人這件事,其實最初路易是反對的。他臉皮薄,擔心鐘點工看出點什麽。畢竟兩人是那種關系,真要碰上個嘴碎的說出去,影響不好。
段曉輝這人沒什麽忌憚,興致上來,家裏到處都是洞房。是以,那些很私人的潤滑劑啊套套啊情趣用品啊,客廳餐廳衛生間,甚至廚房,随便拉開抽屜都能翻撿出一二。
如果沒旁人,家裏就是最放松的地方,只要不違法,段曉輝随便怎麽着都行。眼下既然打算請人幫工,少不得收斂着點。
後來解決這個大-麻煩的,還是上次那個小餘醫生幫了大忙。
沒權沒勢的餘醫生因為貢獻了一張好方子,段總龍心大悅,稍稍動了動嘴皮子,肛腸科副主任的位置就落到了餘醫生的囊中。
原本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餘醫生出于感激,期期艾艾的打電話給路易,說請他們兩個吃飯。
路易哪能吃他這頓飯,言談間客氣的就推了。
小餘醫生心裏不安,左思右想的,居然自己在家做了個蛋糕,轉天中午休息的功夫,送去了報社樓下,約了路易一塊兒吃工作餐。
路易驚嘆于小餘醫生的手藝精湛,苦惱的提到現在忙工作忙的都沒空做飯吧啦吧啦的,鐘點工又找不到老實可靠的。
小餘醫生立刻就推薦了自己家一直在用的王阿姨。性格好嘴巴嚴手藝棒價格合理,在他和他男朋友家裏幫廚三年多了,一點問題都沒有。
解決了這麽個大問題,路易又覺得人家幫了這麽大個忙,應該回禮。
跟段曉輝提起來的時候,路易苦惱于自己別說烘焙,燒飯都是半調子。送什麽自己做的,簡直頭疼。
段曉輝給他出了個好主意,栓劑。
……
到了賓館安置好,下樓吃中飯。
禮縣畢竟還是個小地方,以自然山水取勝,是以無論住宿還是餐飲,水平只能說是一般般。那種當地居民蓋的三層小樓,一樓餐飲,樓上住宿的農家樂,占領了九成的旅游市場。
要說這次段總心血來潮,歷史性的參與公司活動,肖助理可是費盡了安排的心思。可是找來找去,加上旺季的供不應求,最終也只是找了一家好一些的農家樂。
段曉輝和幾個高層住在街道南邊的“大紅燈籠”農家樂,其他員工住在一街之隔的“秋水依依”賓館。兩家還是相當鐵磁的關系。“大紅燈籠”的老板是“秋水依依”老板的舅舅……
年輕人多,無論吃喝還是玩鬧,都是點把火就着的嗨點氛圍。
一開始,那些各部門的年輕人畏懼他們的大老板,席開五桌,四桌都哄笑的要翻了天,唯獨高管這桌,安詳平和,來敬酒的也是規規矩矩的,無人逾越。
集團銷售公司有個宋二華,極其自來熟的性子,同事眼中的活寶,人送外號“宋小寶”。
這家夥喝了幾瓶啤酒,中途去廁所放水的功夫,逮着正在洗手的路易。
按說這群人即使年輕,但能在達耀占據一席之地,都不是沒眼色的愣頭青。偏偏宋二華醉眼惺忪的,笑嘻嘻的跟路易勾肩搭背,說哥們兒你面生啊,不過倒是挺面善啊。才來公司的?怎麽坐到老頭子那桌去了?來來來,換一桌跟哥哥們玩兒,不然一會兒去漂流多沒勁。
路易還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身份呢,就被熱情的“宋小寶”拉去了他們桌子,那家夥一腳踩着凳子一手扯着路易,梗着脖子介紹——
來來來,兄弟們,新同事,腼腆害羞,下午跟咱們一塊兒玩。對了,你叫啥?剛才大巴上跟誰坐一塊兒的?
原本熱哄哄的餐廳瞬間鴉雀無聲,坐邊上宋二華同部門的一男生顫顫巍巍的扯他褲腳,苦于無法開口,只能一個勁使眼色。
宋同學喝了酒就反應遲鈍了,眼睛一瞪,大着嗓門:孫二娘,你扯老子褲子做什麽?!
肖助理得到指示,走過去和顏悅色的拍了拍宋二華:小宋啊,路先生是段總的貴客,報社房産部首席記者,剛才沒坐大巴。下午你們多熟悉熟悉,一起玩。
宋同學痛快的嗯吶一聲,拉着路易坐下。然後反射弧奇長的過了一分鐘,眼珠子越瞪越大,霍的回頭去看段曉輝。
段曉輝還跟他笑了笑,看不出來什麽情緒。
宋二華酒醒了,慚愧萬分的頂着衆人的鄙視默默低了頭。
倒是路易,看了周圍一圈表情收斂到稍顯拘謹的年輕人,微微一笑,拿了個杯子倒了杯啤酒站起身,極其誠摯的敬酒。
什麽貴客不貴客,肖助理的幽默你們都不懂麽?路易,馬路的路,容易的易,或者說,路易十三的那個路易。在報社混口飯吃,今天是厚着臉皮跟段總來蹭玩,都是年輕人,一會兒你們可不能不帶我。我敬諸位一杯,等打過水仗,晚上再好好喝。
氣氛松動了,大家對路易的平和圓潤都挺有好感。段曉輝遠遠看着,若有所思。
下午皮劃艇漂流的時候,簡直搞笑死了。
路易堅決不同意段曉輝留在賓館睡覺的提議,死拉硬拽的拖去玩水。
結果下了水,那些人拿着水槍和盆,互相連噴帶潑的都瘋了,詭異又順理成章的,路易和段曉輝這條艇子,幹淨清爽,不受戰火波及。
路易忍住笑,看看老段隐隐的尴尬,再看看不遠處那幾個年輕人的躍躍欲試,率先拿起水槍挑起了戰火。
也搞不清是誰第一個吃螃蟹的了。友好往來了兩梭子,只聽到宋二華嚎叫的一嗓子——
兄弟們,并肩子上啊!
拜路易所賜,段總被圍攻的很慘。即使最初的矜持都沒頂住三分鐘,段總就豁出去的拿起了水槍反擊。到底雙拳難敵四手。
周圍衆人默契十足,本着讓大老板濕身有一次少一次的原則,齊刷刷的遠近齊射,兩個人前一秒還清爽幹燥的皮劃艇進水多的都要沉了。段曉輝和路易身上沒有一絲幹縷,眼睛都睜不開了。狼狽閃躲間哈哈大笑,說不出的暢快。
遠山,碧水,情誼悠悠。
這樣一個蟬鳴倦怠樹葉打卷的午後,路易有種舒坦到骨子裏的惬意,仿佛他和段曉輝的關系已經大白于天下,沒有人大驚小怪,就像再普通不過的情侶戀人,十指相扣走在太陽下,不需要避諱任何人的目光。
晚飯的時候,厮殺的戰場從水裏轉移到了飯桌上。
菜還是跟中午差不多的農家菜,可是氛圍已經融洽很多。
幾個年輕人笑着跑到段曉輝這桌敬酒,嘻嘻哈哈的,互相交換着心照不宣的小眼神。即使嘴巴上不說,那深層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英明神武的大老板下午被潑的那熊樣,手機相冊裏可是都有備份哈哈哈~
段曉輝也不端着,逢酒必幹,然後指着幾人鼻子笑罵。都給我等着啊,等年會時候,再收拾你們。都反了天了。
那幾個人笑的更歡了。膽子大的就接了句。段總那我們可等着了哈。
路易也被灌的不輕。
一開始還坐在段曉輝身邊。開席都沒十分鐘,就被宋二華笑嘻嘻的跑來拉走,挨桌的去指認真兇——
徐子,他是下午第一個向你放黑槍的;
孫二娘,蔫壞兒,全場屬他嗓門兒大,真刀真槍了,縮在後面扮鹌鹑;
還有小鄭,你拖鞋被沖跑時候,他幫你撿着的;
大秋,肚子太大,半道兒下去踩水,大褲衩差點被沖走光了腚……
氣氛拔着節的往上盤旋,屋子裏的熱鬧爆燃着頂了棚,連大功率的空調都壓不住。
等到路易擺着手死活不肯再喝的時候,已經腳底下拌蒜,腿軟的要犯慫了。
心下醺然,眼神就有了急切。
路易四處打量着,到處找不到心心念念那個人的身影。
扁着嘴有了點委屈,路易踉踉跄跄的往衛生間走,繼續找人。
走到半路,被宋二華勾住肩膀,手裏的啤酒潑潑灑灑的,端到了眼前。
知道自己再喝肯定要當場出醜,路易自是不肯再喝。
跟宋二華拉大鋸過程中,那杯酒被一只大手穩穩的奪過去——
我替他喝。
路易擡眼,直直迎視上段曉輝平靜目光下的驚濤駭浪。
那一霎那,周遭的喧鬧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所有人都淡化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兩個人的眼中僅有着對方醉意盎然并不那麽好看的樣子。可是那都不再重要。
路易抿了抿發幹的嘴唇,因為酒精麻痹而遲鈍的心髒突然大功率的狂跳起來,一直擠到嗓子眼——
擁擠人群中,他們一直在彼此尋找。他的眷戀和急迫,一分都不比他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