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的13

第35章

路易做了個夢。

夢裏那個活到三十四歲的男人，一直矜持的端着。明明愛慘了段曉輝，卻始終不說，被動的看着那個男人花心思讨好，處處照顧，一頭熱的經營着他們的關系和感情。

後來，段曉輝終于從一塊灼熱滾燙的炭火慢慢降了溫冷卻，到沒有回應的直至熄滅。

“路易，你是不是從來沒喜歡過我？感情上的。”

“路易我知道我掰彎你我混蛋，可我也是情不自禁。”

“小易我特別喜歡你，真的……”

“小易，我媽逼我去相親結婚，不然她死給我看，你幫我想想辦法……”

…………

那個表情淡淡的路易想了什麽辦法？沒有。他只是站在那裏，用事不關己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着冷漠的話語：“那是你的決定，跟我無關。”明明心裏疼的滴血。

“路易我走的特別累，真的，就算別人都不認可，我還是想要你的承認。你跟我站在一起，面對……我沒那麽強大，也不是無堅不摧的變形金剛……這麽多年過來，我覺得自己在孤軍奮鬥，一個人。而你，是被邪惡綁架的小王子，水晶樣的純潔，不沾煙火，你什麽都不說。滿意的不滿意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心靈相通這件事太奢侈了，我玩不起，我就是一俗人……”

…………

路易猛的睜開眼，直楞楞的盯着屋梁的一方白頂。

窗外已經大亮，有蟲鳥清脆的鳴啼，是個好天氣。

“醒了？”正刷牙的男人從衛生間走出來，嘴裏含混不清的：“起來吧，一會兒吃完早飯去清水寺……”

“段曉輝。”路易一骨碌爬起來，完全沒有初醒的迷瞪樣：“你真要跟我在一起？”

段曉輝不明所以，依然咬着滿嘴泡沫認真點頭。

“行，你要跟我在一起也可以。你發誓你這輩子不找別人，尤其是女人。不然一輩子不舉，舉了也不射，射了也不活。”路易從來沒這麽說過話，可是真的說出來，沒了瞻前顧後，又覺得說不出的暢快。

刷牙刷一半，段曉輝被路易這一出弄得又狼狽驚喜：“等等，我刷完牙……你信發誓？”

“我不信，我圖個心裏痛快不行嗎？”眼前理直氣壯的少年有哪裏不一樣了，段曉輝也說不清楚，仿佛整個人都亮堂了，從裏到外。

最快速度漱完口，男人帶着一身幹淨的水汽大步過來，一把抱住少年的小身板，緊到發疼：“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小毒婦。”

“就算毒，也是你逼的……糾正一下是毒夫。”路易呼口氣，挑釁的比了比中指：“而且別老是小啊小的，我不小，不服來戰。都有那玩意兒，我也幫你通通，伺候伺候你？”

段曉輝哈哈大笑，愛死他這副炸毛的小模樣：“小兔崽子跟你哥叫板？行，我等着啊。”

路易立刻拿話扣他，認真到就差寫文書按手印了：“一言為定。”

确定了心意和關系，連心态都跟着發生了變化。

清水寺的泉水變得更甜美，樹影下的蔭涼變得更舒服，遠眺開來，心神俱醉。

宋華神色如常的遠遠墜着，需要的時候才出現，給兩個人最大空間。

路易偷眼看了幾次，完全沒發現對方眼中有什麽輕蔑鄙視或是異常的情緒。再平常不過。

倒是段曉輝，勾肩搭背的不肯松手，仿佛不這樣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在清水寺一片溫文肅靜的環境中極其異類。路易推了他好幾回，沒兩分鐘又重新粘回來，讓人哭笑不得。

在北門前町碰到京榮堂的店，路易忍不住，又買了只抹茶冰淇淋，回頭正好迎上宋華的目光和豎起的大拇指，無聲的表達着，有眼光，會吃……

天氣好，心情好，連佟罡這一整天也失了蹤跡，完全不出現來添堵。

段曉輝高興，路易也高興，兩個人你推我搡的，一會兒搭着肩，偶爾老段騷擾的勾勾小路同學的手心手指、開心的，像兩個純粹的傻子。

……………………………………………………

從日本回了A市，段曉輝就搬去了路易的住處。

住哪兒的問題，段曉輝被無情嫌棄了。

路易看了段曉輝現在的住處，簡單給了三字箴言評價：沒人氣兒。

針對這一點，段曉輝摸摸鼻子還真沒法理直氣壯反駁。

可不就是嘛，他一個單身男人，住處就是住處不是家。不開火不做飯，偌大兩百平的大房子冷冰冰的像個樣板間，連蟑螂都嫌棄，進來會餓死。

他又沒有随便領人回住處滾床單的習慣。419基本就是酒店開房，有合眼緣的打算包一段時間就租房子，像Ryan那樣。所以平心而論，段總雖然有錢，可是生活品質稱得上糙哈哈的，一直如此。

路易不一樣。哪怕只是租住的地方，他也喜歡折騰一點容放自己心思的小玩意兒。好比原來的七樓簡陋破敗成那樣，陽臺的防盜窗上依然養着薄荷草。

現在的長江花園真心入了路易的眼，越看越稀罕，所以東一件西一件布滿生活氣息的物件慢慢入駐。面料市場扯的廉價花布，扯了毛邊貼在客廳的牆上，有種後現代藝術的感覺。茶幾上一個可樂瓶子剪了一半，用各色紙頭還有報紙糊成了一個花瓶，裏面放了幾支幹花，小雛菊。還有牆角那根撿來的枯樹枝，樣子很別致。江邊撿到的一些圓石頭，用一個敞口的大碗盛了水養着，死物也有了活趣。陽臺上除了原來的薄荷草，有加了一個長條盆，裏面種的小蔥和發芽的山芋藤……

一點一滴的，房子很快就有了溫馨的感覺，看過去，像個家。

段曉輝吃過苦，有大房子住的氣派虛榮也好，換成小房子，裏面有個可心的人兒更中意，何樂而不為。是以路易猶豫着問能不能住在長江花園那裏，段曉輝連個磕絆都沒打就答應了。

在日本的時候，可以暫時的放下所有，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單純享受兩個人的快樂時光，一旦回來，情願的不情願的，依然存在，還得面對。比如衛鴻軒的事情。

……………………………………………………

段曉輝推了飯局，忙完手頭的事情就急匆匆往家趕。

晚上将近七點的高峰時段，路況擁擠異常，行人電動車汽車一起，密密麻麻的堵在紅燈路口，人人歸心似箭。

段曉輝手指敲了敲方向盤，挂着藍牙撥出電話的時候，表情瞬間柔和了很多，噙着笑意，眉目俊極：“小易，我在路上。你餓了先吃……嗯，有點堵，估計得半小時。”

挂了電話，段曉輝整個人都是放松的，也因着這個電話，面前焦躁的紅燈和堵車也變得平和了很多，不再那麽面目可憎。

電話響，是衛鴻軒。

男孩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平靜的很，沒有失親的悲恸難過，也沒有久未聯系的不滿撒嬌，連一向面對段曉輝慣常的小心翼翼都沒了：“段總，你回國了？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見你……最後一面。”

段曉輝張嘴就罵：“小兔崽子會說人話嗎？什麽叫最後一面？”

衛鴻軒那邊打了個磕絆，再出口的話就破了功：“呃，對不起，我腦子有點昏……不是，我不是琢磨聽哥的話好聚好散麽，我不鬧。我想跟你當面談談，然後……再不打擾你。”

段曉輝默了默：“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

電話那邊停了好一會兒，回答的時候清亮的聲音帶了隐約的顫音：“嗯，好了……小趙一直忙前忙後的……我媽……後來沒受什麽罪，謝……謝謝段哥……”

段曉輝有點不落忍了：“那我遲點過去……算了，晚上你出來吧，找個安靜的茶館說說話。九點九點半的樣子。”

“去房子那裏吧。”衛鴻軒帶着了然的口吻，吸了吸鼻子：“你放心哥，我沒那麽賤……我就跟你說說話，煮點紅茶。”

到了家真的接近七點半，路易穿着寬大的白T恤黑褲子，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看書，四方的飯桌上擺着四菜一湯，極其簡單的菜式，卻是看的段曉輝一顆老心生生化成繞指柔。他家小家夥給他做的飯呢。

“發現你特別喜歡穿白色。”段曉輝彎腰換鞋，心情大好：“怎麽不穿襪子？去穿上。”

路易聽到門響已經放下了書，聞言擡頭：“熱。”

段曉輝一擡眼，恰好迎着路易望過來的正臉。

那小子剪短了頭發，柔和的眉形就顯露了出來。沒有自己那麽濃黑，跟頭發一樣呈深棕色，微淺的弧度，不長不短，不濃不淡，襯的眼睛特別的亮。這副樣子落旁人眼裏也不覺得怎麽着，可是落在當下正高燒期的老段眼裏，簡直就是怎麽看怎麽稀罕。

“發現你眉毛長得很好，比有些女人刻意修的還好看。”

路易有點窘，摸摸鼻子站起身：“你最近不少新發現嘛，吃飯，餓死了。”

段曉輝也不嫌肉麻，笑嘻嘻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路易做了個嘔吐的表情，翻了翻白眼去廚房：“幼稚。”

吃飯的時候，段曉輝就問路易接下來工作的打算。

路易吃了一筷子包菜，心裏也沒底：“網上投了簡歷，等等看吧。”

段曉輝收起了嬉笑的樣子，很認真：“日本這個項目你怎麽看？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路易不防他話題一下子轉的十萬八千裏，略一思索也就沒保留的說了出來：“産品不錯，是市場細化後受歡迎的産物。只是，我覺得眼下互聯網經濟帶來的沖擊還不完善，現在當成一個簡單的愛心小玩意兒去賣，有點可惜。市場占有率不會很高。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對，要像電腦病毒傳播一樣迅猛。等過幾年手機智能化，很多日常的操作可以簡便到直接手機遠程操作，方便快捷，那時候，智能茶杯銷路會更好。”

段曉輝挑眉，結結實實的驚訝：“你比我想的還細致。我只是有個大概的方向和直覺。小易，你真是個寶貝兒……”男人的贊譽讓路易不自在的稍稍紅了臉：“這麽容易害羞，呵……我想在這時候簽下來，先養着。現在松島的代理費極低，每年随便賣賣，成本絕對不成問題。我也是看好以後。路易，我想把這個項目交給你去做。”

路易大驚，立即搖頭：“我就是個嘴上軍師紙上談兵，再說這些也不是我想的……”

男人也不逼他，裝了西紅柿蛋湯，唏哩呼嚕就掃光了半碗飯：“行業打算呢？職業規劃？還做行政文秘？”

路易給他一問，一下子想起來了睿翼：“哦倒是有個公司的HR給我電話的。可是我不打算去。”

段曉輝放下飯碗點上煙，臉上寫着幾個字“我有興趣”：“為什麽不去？”

路易也不隐瞞，大略把遠成和睿翼的恩怨情仇交代了一遍：“我不能去，就算高總誤會我，信了別人的讒言。要是我去了，就坐實了我吃裏扒外見異思遷的罪名。”

段曉輝恨鐵不成鋼的，差點把煙頭怼他臉上：“路易你這是什麽狗屁邏輯模式？你做人可以随你心意，堅持你的原則，這是職場！職場不跟你講這個。你要對得起誰？要證明給誰看？誰有興趣看？高總？再說了，她都攆你走了，你還講個屁的道義啊。她怎麽想有什麽關系？你為了自己事業發展去了睿翼，就是吃裏扒外？胡扯！”

路易也不跟他頂真，嘟囔着就想避重就輕繞過去：“又不是只有睿翼一家可以找工作，放心。”

段曉輝搖頭：“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達耀你看不上，睿翼也不去。這社會上，跟錢相關的，哪兒他媽的有幹淨地方！”

路易這回接話很快：“我知道我沒出息，可是我想幹淨點。”頓了頓又補了句：“睿翼也好，達耀也好，都不是我有資格挑三揀四看不上的。”

段曉輝伸手點了點他，到了什麽也沒說。

路易知道，這就算是翻篇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改文改的身心俱疲。兩天下來渣渣都沒有，還是鎖。累感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