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借刀一用
兩年前的A師,那是一個普通的清晨。
紅雀起身一顆一顆地系上紐扣。
昨晚的一場激情,沒有愉悅,只有疼,一直火辣辣地疼到現在。
他穿好了衣服,太陽剛剛出來,屋子裏還有點昏暗,他收拾了一下屋子裏淩亂的痕跡,把一切還原,最後他低下頭拍了拍床上那人的臉。
“如果你後悔了,那麽昨晚就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吧。”
床上的人微微睜了睜眼,迷迷糊糊地看向了他,然後嗯了一聲,給了他一個模糊不清的回應。
昨晚,紅雀只是把酒醉的戚隊送回來。
結果這個醉漢當時就那麽趁醉把他按在床上。
他滿身酒氣,抱着紅雀又親又咬,“我那麽喜歡你,我喜歡你那麽久,你知道的吧?你為什麽拒絕我?我哪裏還不夠好?”
那樣的語氣是相識幾年紅雀都不曾聽過的,感覺傷透了心。
為什麽拒絕他?
那時候,紅雀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望向天花板,他不知道答案,是傲嬌,是矜持,是覺得時機還沒成熟,還是口是心非的習慣性拒絕?
紅雀沒有說話,他的身體卻漸漸軟了下來,任由身上的人脫下他的衣服。
于是,一夜過去。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應該是喜歡戚隊的吧,他知道他笑起來有一個酒窩,知道他習慣把打火機放在右邊的口袋裏,喜歡抽中華的煙,愛吃糖醋排骨,他基本上是全科兵王,自信,張狂,除了笑話總是說的有點尬,別的沒有什麽不好。
然後幾天以後,紅雀就偶然在師長辦公室外聽到了這樣的話:“沒有,我和紅雀真的沒有在一起,開玩笑的,就是玩玩。您別信外面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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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就是玩玩。
紅雀當時咬緊了牙,氣炸了肺,有足足一個月沒有和那個傻瓜說話。
然後他就發現,拿得起放得下的醜戚同志真的就當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也再也沒有來纏着他。就連走廊裏遇到,都會遠遠躲着他。
所以這算是什麽?
一夜情之後的始亂終棄?
還是只是玩了玩覺得不太合适?
紅雀忽然覺得生活裏缺了點什麽。
他開始有點慌了,那是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忽然被丢掉的感覺。
他開始把更多的注意力往他的身上放。拐着彎去了解,他今天在做什麽,吃了什麽,和什麽人說了話,去做了什麽任務。
忽然之間,末世來了。
紅雀永遠記得那一天,A師的精英隊去執行一個特殊任務,去殺死一只在一座舊倉庫裏面的喪屍。
那時候,還不像現在這樣,人人都知道變異喪屍的存在。
為了避免恐慌,保守派封閉了消息,在出發前,他們并不知道将會遇到怎樣的怪物。
去執行任務之前,紅雀在走廊裏和戚隊擦肩而過。那時候他并沒有看向他,而是有說有笑地和隊員們開着玩笑,“這一只喪屍為什麽需要我們一隊人去解決?”
“對啊,隊長一人就會把它解決了!”
一個小時後,紅雀卻聽說師隊進入了一級警備狀态,發射班在準備火焰彈進行發射。
紅雀一直跑到指揮室,他緊張得連報告兩個字都忘了喊,“為什麽會有發射任務?而且發射任務的地點是那座舊倉庫?他們已經遇難了嗎?你們有确認過了嗎?”
“紅雀!”連長轉過頭來,看向他,“我們與前方失聯,發射任務是上級命令。”
“不,不能發射……他們正在和喪屍搏鬥!”紅雀知道,那人一定會戰鬥到最後一秒。
連長看着他,猶豫了幾秒,開口道:“他們是被留下拖住喪屍的人。”
紅雀忽然覺得一盆冷水被當頭潑下,他忽然明白了過來,倒退了一步冷冷笑道:“這是什麽意思?所以,你們根本就是不信任他們可以完成擊殺這只特異喪屍的任務!你們本來就準備發射火焰彈,但是發射之前必須有人幫你們拖住喪屍是嗎?”
那是十七個人,是十七條人命!
每一個都是戰功赫赫,曾經出生入死。
連長看着他,有瞬間沒有開口說話。就在紅雀以為他不會回答他的時候,他輕聲說:“紅雀,你不要管不該管的事。現在是末世,是非常時期,需要英雄,也需要有人做出犧牲。這個命令,并不是我這個層級可以決定的,你也不要為難我……”
紅雀轉頭跑了,眼睛裏忽然含了淚。
他沖到樓下,開了一輛軍車趕到了那座舊倉庫,火焰已經把那片土地夷為了一片焦土。還有很多地方燃着火光。
地面上有一個深坑,站在那裏就可以感到,空氣是灼熱的。
十七個人,離爆炸最近的人會直接汽化,死無全屍,還有人被燒成了焦炭,地上滿是殘肢斷臂。
紅雀一直在找着,只有一個直覺那個人,他會在這裏。
他會在最接近喪屍,最危險的地方。
果然,他在喪屍的身下找到了戚隊,巨大的喪屍像是一倒肉盾,幫他擋住了部分的傷害。
紅雀用他的雙手在焦土上翻着,翻到一雙手血肉淋漓也不自知。
他終于在死人堆裏把他挖出來。
他曾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喚不醒他。
那樣撕心裂肺的經歷,他不想要第二次。
後來他昏迷了很久,紅雀曾去看過他幾次,兩次他在昏迷不醒,第三次去了,醫護人員卻告訴他他已經出院。
一次出任務回來,紅雀忽然聽說他将要分到他們班擔任班長,那時候他一個激動,直接沖了過去,可是到了門口,他又有點猶豫,不知道說些什麽,才會不那麽尴尬,那麽像是倒貼上去。
最後紅雀用了一句問候做了開場白,“戚隊,你這次痊愈歸隊,我挺開心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臉,說話的時候有點吞吞吐吐,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掩飾心裏的激動。
那人看了看他,調轉了身子,背對過去,聲音沙啞:“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紅雀拼命抑制住自己沖過去抱住他的沖動,他開口問:“不是同情,我就是想問你,當年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紅雀急速呼吸着,一顆心在胸腔裏怦怦直跳,等着那人的回答。
他是個驕傲的人此時卻放下了所有。
只需要他說個算字,或者哪怕只是一個點頭,他都可以如同飛蛾撲火,再不顧其他。他不在乎他變成了什麽樣子,只要活着,只要是他就好。
那人皺了眉頭,回身看了他一眼:“當年我說的話,真的是喝多了,你別在意。”那表情仿佛在說讓他放心,他再也不會對他糾纏。
一瞬間,紅雀說不清自己的心裏是什麽感覺。他的心裏,大概是得知末世來臨時的心境,大概是樓宇傾塌般的絕望。
然後,他挑起嘴角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默默地退了出去。
果然……只是玩玩的……
無論是不是末世,有沒有這場意外。
這段感情,就算曾經有過,那人都早已經走了出去,原來……只有他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紅雀能夠感覺到,這次回來醜七有哪裏不同。
他在向不知道什麽人效力。
他不在乎是正是邪,是善是惡。
他理解醜七,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受到的不僅是肉體的摧殘,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信仰的崩塌……
他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早已經沒有了什麽是非觀,他只想留住這份感情。
如果那個人已經墜入了地獄,成了一個魔鬼,他也依然會在他身邊。
也許有一天,他會回頭,看到身後的他。
紅雀不知道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鐘,有人說,人在臨死之前的一瞬,自己的一生會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自己的眼前從現一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會想起這些。
他的身體裏四處都在痛,根本分不清是背在疼還是肚子在疼。
紅雀感覺有人在拉着自己的身體,離開危險區域,他看到醜七抱着他流下了眼淚。
“別哭了啊,這麽哭起來更醜了。“他想說句話,可是嘴角湧出來的血已經讓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他把曾被火焰灼燒到滿是疤痕的手掌放在腹前,按住傷口,意識像是被黑洞吞噬,消失不見。
衛霖給紅雀連連注射兩只腎上腺素,可是他完全無法阻止他血壓的迅速降低。
何也站在一旁,滿臉都是驚恐。
爆炸讓怪物受到了重創,它一時沒有進攻,但是一旦讓這怪物緩過來,彈盡糧絕的幾人就是到了最後的時刻。
禦井堂深吸了幾口氣,咬着牙扶牆努力站了起來,如果那個不死之士的鬼藥真的有用的話,他希望這時候自己還能夠有足夠的力氣搏殺。
這一次的雷埋得足夠深,在喪屍的身體上炸開了一個大洞,暗紅色的神經母核已經露了出來,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灘膠狀體,連接着各種喪屍的身體,只要沖着那地方猛烈攻擊,這個強悍的龐然大物也可以被擊殺。
可是現在,他們再也沒有多餘的彈藥來攻擊喪屍的神經母核。
那地方太深了,已經深入了喪屍的血肉身體之中,如果要近戰,就是把整個人置于危險之內,稍有不慎,就是如同小結巴一般被怪物撕碎慘死。
鄒浪忽然沖着禦井堂笑了一聲,然後他放下了裝着藥劑的背包,邁了幾步撿起了禦井堂剛才被打飛的長刀。
他把那把刀緊緊地握在手中,回頭對禦井堂說了一句話。
“教官,借刀一用。”
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裏,是不是你就不會怨我瞞着你了?
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裏,你也就不用擔驚受怕,怕我變異了?
好像這是個解決難題不錯的方法。
想到此,鄒浪手裏挽了個刀花,向着怪物急沖過去,只留給禦井堂一個一往無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