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鑰匙開啓
距離大巴事故已經過了整整三天。
此時的宮千葉已經身處她所工作的第二研究院中。
第二研究院位于B市外二十公裏處的一處山體之中。從外面看,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這座表面上并無任何異常的小山,內部已經被完全掏空,被改造成了一座現代化的研究院。
整個第二研究院高達三十八層,每層樓的高度因為功效不同有4到10米不等,整體的高度和這座小山的高度相近。
宮千葉每次在樓內行走,仰望高高的天花板,都有一種不真實的眩暈感。由于樓層偏高,整個研究院有多處模拟日光的光板,每天二十四小時宛若白晝。
研究院內也自帶通風系統,沒有一個窗戶卻毫不陰郁,還能夠恒溫恒氧。
這座研究院的上面十層,是研究員們的住所餐飲中心生活中心。中間的十層,是各種的實驗室。最下面的十八層,全部是用于各種普通喪屍以及變異喪屍的關押。
在下面十八層工作的時候,宮千葉經常可以聽到各種喪屍的低吼。
有同事開玩笑說,這裏是十八層地獄。
是的,是地獄。
宮千葉對此表示贊同,這裏居住着的喪屍們,也曾經為人。
他們死後,就被一場災難推入了人間地獄。
在十八層與上面樓層中,有完全的隔離帶,以确保所有研究員的安全。
研究院的安保設施非常齊全,整個樓內防震防水又有專門的空氣流通裝置。與第三研究院相同,這裏也有着各種緊急逃生通道,以及自毀系統。一旦發生嚴重事故,二十四小時後,整個山體将會坍塌,自動銷毀。
進入研究院,意味着與各種化學,醫學,生物學為伍。
像宮千葉這種,想靠着科學來改變這末世,為此進入研究院工作的年輕人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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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口縮減,鼓勵生育的末世。
這裏的研究課題很重,時間也很緊張,甚至讓人沒有時間去談戀愛。
宮千葉剛剛記錄完一組實驗結果回到辦公室,隔壁桌的同事就和她說,“千葉,剛才你不在,吳教授叫你回來過去找他。”
宮千葉忽然收到這樣的消息,心怦怦直跳,急忙坐電梯去往吳教授所在的二十四樓。
研究院內有一座巨大的電梯是把整個山體直接貫穿。如果打開山頂的隔斷裝置,人們從玻璃電梯裏直接上望,能夠看到外面的藍天或者是星空。
吳教授叫做吳微塵,是這第二研究院的負責人,也是這個研究院內級別最高的人。
他曾經還有一個身份,在22年前,他是285研究院裏江舒淮的助手。
吳教授辦公室的門虛掩着,宮千葉在門口梳理了一下緊張地心情,輕輕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聲“進來”。
宮千葉這才推門而入,站在吳教授的辦公桌前,吳教授今年已經四十多歲,長得溫文爾雅,他的臉龐消瘦,皺紋和白發都不多,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反而因為身上的書卷氣,讓他有着年輕人身上沒有的味道和城府。
“宮千葉是吧?你的文章我看了。對變異型喪屍記憶情況的分析讓我看了很有啓發。不過裏面有一些小問題。”吳教授微笑着說。
宮千葉自從那晚後,第二天就把所見所想碼成了一篇小論文。她把論文發給吳教授的時候,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吳教授每天那麽忙,哪裏有空理自己這種小角色?
但是現在,吳教授不僅看了,還看得很仔細。
宮千葉受寵若驚地接過了吳教授改過的論文,把每一處标注都仔細看過,裏面的确補充了很多細節,也讓她的理論更加完善。
吳微塵笑着看向宮千葉,“對了,你很喜歡研究江教授提出的諾亞方舟計劃?
“是的!江教授的計劃太精妙了,他是我的偶像。”宮千推了一下眼鏡實話實說,盡管她已經博士畢業一年,但是現在,僅僅是和吳微塵說上幾句話,她就感覺自己比當年高考還要緊張。面前的人不僅認識江舒淮江教授,還曾經是他的助手,是離他最近的人。
吳微塵微微笑了一下,拿出了一個小箱子,打開來遞給了宮千葉,“這些東西,是曾經江舒淮教授的一些遺物。在285研究院被查抄後封存,直到末世後研究院建立,才從軍方的倉庫裏被找出來的。由于年代久遠,很多東西還沒有被電子信息化。你能不能幫我把其中的一些東西掃描存下檔?”
“好,好的。”宮千葉忽然接到這麽神聖的一個任務。萬分緊張地把盒子抱在手中。她低頭看去,盒子裏有幾個本子,一些草稿紙。
雖然只是複印存檔這種簡單工作,但是能夠看到偶像的真跡,對宮千葉來說,已經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如果你想做相關喪屍記憶的試驗,也可以寫試驗報告給我,我這裏會批準的。”吳微塵說完了這些站起身來,“我馬上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将來有機會,有緣分的話,我可以給你講講,什麽是真正的諾亞方舟計劃。”
“真正的諾亞方舟計劃?”宮千葉重複着這幾個字,眼睛豁然睜大,她的心裏激動起來,像是有人在那裏燃起了一把火。
宮千葉一路抱着那個盒子出來,整個身子都在發飄,走廊裏安靜,只能聽到她的腳步觸碰地板的聲音。
她走到了自己所在的辦公室,開始一本一本整理那些資料。她把每一頁資料掃描後,備份到研究院專用的雲端系統。由于現在是末世,數據的保存尤為重要,在本國的幾大研究院內,都有數據雲端存儲功能,這樣即使一個研究院失守,也并不會因為數據的丢失而使項目因此中斷無法繼續推進。
宮千葉正在複印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快要結束的時候,從其中的一本本子裏忽然掉出了一張書簽,輕輕飄落,如同一張落葉般停在她的腳邊。
書簽上面寫了一句話,這句話,宮千葉曾經無數次在各種媒體上看到過。
——“世間将會有重大的災難降臨,我給世人留下一把鑰匙,它将關上潘多拉的魔盒。”
22年前,天才醫生江舒淮教授面對媒體,在被軍方帶走前說了這樣一句話,誰也沒曾想到,這句話成為了他的遺言。
十年前,年幼的宮千葉找到了一張廢舊的報紙,把關于這段話的新聞報道剪切了下來,連同江舒淮的照片,貼在手賬本的首頁,只要每次翻開就可以看到。
這段話她從那時起就一直當作真理。
深信不疑。
那時候,更多的人們卻在把這句話當作一個笑話。
萬人敬仰的偉大醫學家從高空中如墜落,變成了一個惡魔,一個瘋子,他有妄想症,他留下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那時候的人們都在這樣譏諷。
直到末世來臨,直到諾亞方舟計劃再次被提起。
這句話忽然被人們奉為了聖經,變成了解救人類的最後一枚稻草。
那時的宮千葉想笑,笑那些愚蠢的人類。
而現在,宮千葉在收拾江舒淮遺物的過程中,在一張廢舊的書簽上,看到了他親筆寫下的那行字。
宮千葉感覺自己在與十三歲的自己對話,在與江舒淮隔空對話,這種感覺讓她的心跳加速,汗毛倒豎。她壓抑了心中的激動,把那枚書簽牢牢握在手中,她有一瞬間在想,如果她把這枚書簽偷偷留下,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宮千葉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圍的同事都在各自忙碌,無人看向她這邊。她這才大着膽子再次偷偷看了看那枚書簽,以确定這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覺。
江舒淮的字體清秀,剛勁有力,每一個筆畫都一絲不茍。
——“世間将會有重大的災難降臨,我給世人留下一把鑰匙,他将關上潘多拉的魔盒。”
宮千葉匆匆地掃了一眼,她敏感地發現,這句話和她過去看到的有什麽不同……
是的,有什麽不同……
書簽上的這句話和被所有媒體,所有電視節目上引用的都不一樣。
宮千葉看了這句話十三年,她牢牢地記得那一共三十二個字,哪怕是倒着寫一遍都不會有錯。
但是現在,宮千葉才發現,世人都離真相很遠。
人們從未想過,鑰匙從來不是一本書,一個公式,一支疫苗。
他們從源頭就錯了。
自當年江舒淮面對媒體,被軍方帶走時,微笑着說出這句話時,愚蠢的人類就對所謂的“鑰匙”自動冠之以“它”。
可真正的“鑰匙”——是“他”。
宮千葉把那枚書簽放在了胸口,就在這片刻,忽然之間,研究院內警鈴大作。
白色的燈光閃爍了幾下,自動跳成了紅色。
一聲巨大的嘶吼聲響起,仿佛是什麽怪物忽然從沉睡中醒來。
就算是宮千葉所在第十九層都能夠清楚感到,整個研究院都在顫動。
紅色警報!
所有安全級別中最高級別的紅色警報!
這種時候,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
宮千葉把那枚書簽放入了口袋,跟着人流往出疾奔。
樓梯內灑滿白色的紙張,走廊裏濺滿鮮血,宮千葉幾乎不認識這條她一個小時前剛剛走過的路。
為什麽?為什麽原本關押在十八層之下的喪屍會忽然跑了出來?
那聲巨吼又是什麽怪物發出?
所有的人顧得不思考這些問題,都在慌不擇路,奔向安全出口。
宮千葉也在跑着,跟着與她同辦公室的一位男同事,忽然一只變異喪屍沖出來張開了大嘴咬下了那名男同事的腦袋。
宮千葉發出一聲驚叫,回身向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此時的k師,鄒浪終于等到了師長回到k師的消息,禦井堂陪着他一直走到了師長辦公室不遠處。
“師長吩咐誰也不能進去……”門口守了兩個親衛,看鄒浪面色不快地走過來,伸手去攔。
鄒浪才不管這三七二十一,開口道:“我要見我哥。”然後直接開門往裏闖。
鄒放剛剛回來,正在辦公室的裏屋裏休息,聽到開門聲,從裏屋門口走了兩步出來,對兩名親衛道:“讓他進來。”
親衛這才敢放了鄒浪進去。
鄒浪站在鄒放的面前,他看向這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哥哥,覺得既熟悉又陌生,他是他的親人沒錯,但是自從鄒放成年入伍以後,兩人就是聚少離多,不知道為何,此時回憶起來,記憶裏兩個人吵架打架的時候很多,溫情的片刻竟然想不起來有哪些。他一時考慮着不知從何開口。
鄒放坐在那張師長專用的略微誇張的轉椅上,擡起下巴,目光看向鄒浪:“你找我什麽事?”
鄒浪猶豫了一下,開口問:“哥,這次你為什麽臨時把我派到K市去?”
這兩天師隊中有風言風語,說的是鄒師長對自家弟弟都不肯徇私,派到危險的前線去,對其他的人也會一視同仁。
鄒浪本來就覺得自己是被坑了,這被自己親哥哥當作棋子用的感覺更是令人難受。他一見了鄒放的面,被咬了的話說不出口,先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他就是想當面問問自己哥哥怎麽想,是不是真的想用他樹立大義滅親的典型案例。
鄒放低咳了兩聲,有些不快地開口道:“你們當時離k市最近,自然調派你們過去。鄒浪你休幾天假休傻了吧?你自己跑來k師不知道這裏是幹什麽的?以為是過家家嗎?”
“你知不知道,我這次差點死了?”鄒浪一時有點哽咽,他生生死死地繞了一圈,回了頭忽然發現,鄒放似乎對他的死活并不關心。他不怕死,這種親情的淡漠,卻讓他傷心,他一向是個樂天派,但這并不代表,這些事情他不在意。
鄒放看着鄒浪,微微皺眉,不滿他為什麽說出這麽貪生怕死的話,他是個嚴苛的人,對自己也是如此。他以為鄒浪只是在耍什麽小孩子脾氣,在他的印象裏,鄒浪好像還是那個十幾歲的孩子,四處惹禍,被叫家長時父親太忙,就是他這個哥哥前後應付。
鄒放沉聲回他道:“你要是挂了,我可以給你追封烈士。你完成任務,自然給你加薪進爵。K師成立到現在,一共犧牲了514位軍人,就在昨天又死了兩位,他們都是別人的兒子,弟弟,我并不覺得你比他們高貴多少。特種兵本來過得就是出生入死的生活。你要是想安逸回家呆着去。”
話到了這裏,看鄒浪站在那裏欲言又止地看向他,鄒放終于稍微緩和了語氣道:“而且,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我被咬了。”這句話已經到了鄒浪的嘴邊,他忽然很想說出來,看看哥哥是否會為他傷心,為他着急,他希望這時候哥哥能夠站在自己身邊,一起解決難題,但是他又怕……他怕哥哥的毫不在意,怕他就算是死了,也只能得來鄒放的一個軍禮。
這時候,從辦公室的裏間傳出來輕輕的一聲嘆氣。
師長辦公室的裏屋有人。
鄒浪後退了一步,把到了嘴邊的話生生攔下。他看着哥哥的目光從失望到了失落。
“你還有其他事嗎?沒有事的話先出去吧,就算你是我弟弟,也不能這麽橫沖直撞地闖進來。”鄒放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低頭又是輕咳兩聲開口道。
鄒浪一時猶豫。
鄒放卻開始下了逐客令,看鄒浪未動有點不耐煩地擡頭冷冷道:“怎麽不走?還用我親自送你不成?”
鄒浪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禦井堂站在外面等着鄒浪,看鄒浪走出來有點洩氣的樣子,猜到了結果,但是還是開口問他:“說了嗎?”
鄒浪搖搖頭,中午的陽光明明是明媚燦爛,卻在他的身後投下一道灰暗的影子,“沒,辦公室的裏好像有其他人。”
禦井堂微微皺眉,他站在門外,裏面的對話,多少聽到了一句半句,這哥哥,真的是親生的嗎?他心裏有點腹诽,并沒有說出來火上澆油,而是拍了拍鄒浪的肩膀,以示安慰:“等下次再找機會吧。”
這都已經72小時了,應該……沒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