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最後七小時
仍是深夜,旅館房間裏唯有床頭亮着橙黃色的床頭燈。
禦井堂猛然驚醒,他被吓了一跳,急忙握緊了手裏的槍,槍口對準床的方向。
他還有點頭暈,另一只手揉了揉額頭。然後禦井堂聽到鄒浪喊,“唉唉,別開槍,沒變呢。”
禦井堂對自己剛才昏睡過去了略有歉意,适應了一下光線,放下了手裏的槍問他:“怎麽了?”
鄒浪道:“你再不讓我上廁所我就尿床上了。”
禦井堂松了一口氣,這才起身,解開了綁着他手的繩子。
鄒浪活動了活動手,到了洗手間,就像是放風似地上了廁所。
随後他回來非常自覺地繼續躺回床上。
禦井堂伸手去拉繩子,依然拴上。他看鄒浪的手腕處被蹭出了紅痕,小心給他綁得松了一點點。
然後禦井堂看了看表,此時已經是早上五點,鄒浪是大約昨天中午十一點被咬的,到旅館大概是昨天下午一點,現在淩晨五點,他已經扛過了十七個小時,距離二十四個小時的期限還有不到七個小時。
鄒浪又喝了點水,躺在床上,看着禦井堂。他知道禦井堂一直守在他旁邊,現在看他,臉色依然蒼白,唇色淡薄沒有血色,橙黃色的燈光暖暖的,照着他的臉,依然清秀卻疲倦得讓人心疼。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教官,你的傷好點了嗎?”
這次被咬,傷的是他,熬得卻是禦井堂。
禦井堂搖了搖頭,傷口狀态時好時壞,疼痛已經習慣,還好沒有發炎。稍事休息,他感覺自己已經可以挺過來。
鄒浪又問:“你還睡嗎?”
禦井堂又是搖搖頭,他被吵醒了,就睡不着了,而且鄒浪現在随時可能喪屍化,雖然被拴着降低了一定的危險度,但是不可控性依然跟高。
“那就過來聊個天呗。”鄒浪提議,“順便有點餓了,能不能泡個面?”
Advertisement
禦井堂:“……”
感情鄒浪這最後浪了一圈,人生的最後一頓飯,依然可能還是泡面。
禦井堂起來賢惠地接了一壺水燒開,然後打開賓館的儲備食物箱,泡了兩碗面,一碗遞給了鄒浪,一碗自己端着低頭吃。
旅館裏窄小的房間忽然就充滿了泡面的味道。
泡面雖然不是什麽高級的東西,但是在末世的深夜裏來上一碗,熱騰騰還是挺讓人滿足的。
“教官,我還有多長時間?“鄒浪一邊吃着泡面一邊問。
“不到七個小時。“禦井堂提起這個時間就覺得揪心。
“我目前沒有聽說過二十四小時還沒有變異的情況。”鄒浪繼續道。
雖然變異和感染的時間因人而異,有長有短,快的數秒,長的二十多個小時,但是無一例外,都在二十四小時以內。這個現象也被研究人員稱為二十四小時死線。
禦井堂低垂了下了眼睫,覺得眼眶有點酸澀,他也沒有。
自這場災難以來,全球死亡的人數有上十億,一些國家甚至幾乎滅國。這麽多的案例裏,沒有一例超過了二十四小時的,這樣的結果,如何不讓人絕望?
随着每分每秒的流逝,等待,也成了一種煎熬。
鄒浪把面吃好,禦井堂過來收了紙杯。
然後他伸手扳過鄒浪的頭,看了看他頸側的傷口,傷口已經結痂。
鄒浪感覺着禦井堂手指上因為握槍形成的淡淡簿繭,眼側是他修長的脖頸,感慨了一句,“我多希望這一口是你咬的。”
禦井堂白了他一眼,沒有怼他,而是輕輕哼了一聲。
鄒浪換了個側躺的位置,笑得得意洋洋,“我背上你可沒少抓。”
禦井堂不想讨論這個問題,輕咳一聲,岔開了話題,“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被咬的經歷。”
鄒浪就把那大爺從進來到喪屍化再到他被咬,後面再接電線的過程原本講述了一遍。
禦井堂聽了以後默不作聲了片刻,微微皺起了眉,“所以當時是隔着作戰服被咬的?”
鄒浪點了點頭,作戰服還挺厚的,但是這一口他當時完全沒有防備,被咬的挺實,當時就覺得脖子一陣疼,然後就摸到有出血。
禦井堂低垂了頭,想到一種可能,他希望鄒浪是好運的,如果有一定幾率,喪屍的唾液沒有通過作戰服滲下去,他是有可能沒有被感染的。
他這麽想着,發現鄒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被看得有點發毛,“你……你看什麽。”他還以為自己嘴角有東西,伸出手來蹭了蹭。
“看媳婦好看。”鄒浪說得理直氣壯,然後他還給自己加了正當理由,“人生的最後時間段,不吃好喝好睡好,好好享受人生,及時享樂,我還能做什麽?”
看禦井堂不理他,鄒浪繼續道:“教官,運動完出了汗,黏糊糊的,能不能打個商量,放我洗個澡?”說完話,他舔了舔嘴唇,明明一碗方便面下肚,但是怎麽就覺得吃不夠呢。
禦井堂知道鄒浪在打什麽主意,眉毛一挑,搖搖頭拒絕拒絕,“你別添亂!”
鄒浪厚顏無恥到變本加厲,“我可以從正面來,讓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臉,看我有沒有喪屍化。秦老板店裏最豪華的房間設備還是不錯的,旅館裏有浴缸,還是圓形帶按摩的。不用簡直可惜。”
禦井堂磨牙,眼神卻有一絲慌亂,“不行!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一個小時後,浴缸被放好了熱水。
兩個小時後,鄒浪的背上又多了幾道抓痕。
四個小時後,禦井堂又給鄒浪點了一份肯德基外賣。
七個小時後……
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四小時了。
他們安然度過了二十四小時的死線。
禦井堂到了最後一段時間幾乎是過了兩三分鐘就看一次表,眼睛都不敢眨,他和鄒浪的心裏都有一個疑問,為什麽還沒變異?
禦井堂忽然發現,鄒浪如果到了時間,變成喪屍,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到了時間沒有變成喪屍,雖然松了一口氣,但是也是一件不能放松警惕的事情。
他們沒有慶祝劫後餘生,而是憂心忡忡,慎之又慎。
禦井堂依然不敢放開鄒浪,對他道:“我們再等等,也許咬你的時候,大爺還沒有完全喪屍化,也許喪屍的唾液被衣服阻隔,沒有進入你的身體。也許……你沒有被感染。”
随着時間的推移,轉眼又到晚上,鄒浪一直沒有喪屍化的跡象。如果鄒浪只是個普通人,恐怕心理早就承受不住崩潰了。還好他一向心大,運氣還特別好。
如何應對這個問題,擺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禦井堂理了理思路:“我覺得現在可能有三種結果,第一種情況,由于你是隔着領子被咬,不是被直接咬破,血液沒有觸碰到唾液,你沒有被感染,這種可能性最大。”
鄒浪點頭表示認同,當時情況混亂,他也無法更好地判斷傷勢,“如果是這種情況,上報的話,就是個烏龍笑話,可能會被人說,我為了逃戰自己弄得假傷口,也有人會說我是為了嘩衆取衆,制造新聞,就算最後被證實我說的是實情,也會被所有人有色眼鏡看着。”
畢竟這種被喪屍結結實實咬了一口,最後還沒變異的情況,讓常人聽來太過匪夷所思了。
“第二種結果,病毒在你這裏變異了。延長了潛伏期。這種可能性較小,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禦井堂繼續說。
“這一種情況通過檢疫應該可以排除。只要被咬後,無論是否在潛伏期,都可以檢驗出來。”
禦井堂望着鄒浪,“但是那只是常規的認識,如果是變異到檢疫都檢疫不出來的呢?那樣的話……你就是一個随時可能爆發的危險品,沒有人會知道感染什麽時候變異,你如果不上報,就是對其他人的不負責。”
鄒浪剛才沒有想到這一種可能,點頭對此表示同意。
如果潛伏期只是延長,那麽他可能會被隔離,可能會被研究院進行研究,也許會被視作危險對象,進行處死。
禦井堂繼續分析,“第三種,你的體質比較特殊。也許是億萬分之一的可以抵禦病毒的人。”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不能排在他們的情況假設之外。
“我覺得我還沒有運氣好到這種程度。”鄒浪道,“如果這種情況,大概會被像大熊貓一樣被關起來,然後天天抽血研究。”
三種情況,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如果不上報,第一種情況,無傷無害,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會危害到其他人,如果是第三種情況,是置全人類于不顧。
而這三種結果,如果上報,從鄒浪的角度來看,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太樂觀。
最後禦井堂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太重要了。”他望着鄒浪,猶豫了一下又說,“不管你怎樣,我不會不管你,我也不會逼你去上報,也不會告訴別人,我會暫時看好你。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超過三分鐘。”
眼前的人是禦井堂除了母親最親密的親人,他希望能夠考慮周全,但是他也因愛他,不能免去那點自私俗念,從他的角度,只想把事情控制在他可以補救的範圍內。鄒浪剛剛在生死線讓繞了一圈,他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
鄒浪低頭道:“上報應該還是要上報的,只是怎麽上報,什麽時候上報的問題。”他雖然是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痞子,但是事情輕重還是能夠分清的。他懂得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也不想連累禦井堂,連累其他人。
“你如果這樣想,我建議回去以後,你不要公開上報,自己去找你哥,和他商議,聽他安排,最好找方亞洲之類的專家确認。”禦井堂給鄒浪出着主意。
這麽重要的事情不能瞞,但是也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者是懷疑猜忌。無論哪種結果,這件事在現在的階段都不适合大肆宣揚。最好能夠利用鄒浪的身份,特殊處理。
鄒浪只消極了幾分鐘,然後他就開始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打了個呵欠伸着懶腰:“先別想這麽多,也許……我都出不了k市,到了檢驗關就被卡下來了呢。”
到了晚上,禦井堂被鄒浪趕着,稍微睡了幾個小時。
第二天中午,他們簡單收拾了房間,把被血污染的作戰服還有火鍋餐具一起扔了垃圾桶,然後兩人下樓,秦老板已經不在旅館。
那小胖子一邊幫着他們退房,一邊一臉當兵的體力真好,真能搞,兩天兩夜沒出門的驚嘆表情。
鄒浪穿了個高領,一路上完全沒事人一樣浪啊浪。
到了檢疫站排隊,他站在禦井堂的前面,先是體溫測量,然後是血液檢測。
“滴,一切正常,請您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