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恩将仇報
鄒浪跑到了禦井堂的面前,雨聲很大,打濕了他一身的軍裝,雨水順着頭發流下來,不停滴在衣服裏。他看到禦井堂的嘴巴動了動,還沒有聽清他說什麽,就看禦井堂的身體栽倒下去。
鄒浪一陣緊張,他一手托起禦井堂的背後,一手放入他的膝彎,打橫把他抱到模拟訓練場內。
禦井堂這一暈過去,吓壞了一個班的學員。大家圍攏過來,鄒浪知道暈過去的話最忌人多圍着,對衆人叫道:“都讓開,別堵着,快去叫人。”
今天只有禦井堂在這裏帶班,兩個教輔人員都不在。幾個學員聽了鄒浪的話急忙跑到了雨中,想去聯系其他的領導和教官。
鄒浪則捧起禦井堂的臉,此時禦井堂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發絲被雨滴打濕,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垂下,沒有一絲顫抖,嘴唇上的顏色似乎被雨水化去,瞬間褪色。
“教官!教官!”鄒浪輕拍他的臉叫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水的原因。他的體溫奇低,竟是毫無反應。
鄒浪的心裏湧起一絲恐懼,他咬牙切齒地回頭吼着罪魁禍首,“何也!”
何也此時也是着急萬分,心裏冤枉道:“我哪裏知道教官這麽不禁打?!”
“他會暈過去是因為你打他舊傷上了!”鄒浪道,此時他也顧不上什麽避諱,急于探查禦井堂的傷口情況,他解開他的衣服。禦井堂的身體露出,上面有幾處猙獰的疤痕,而此時,一片青紫。
其他的隊員看到這傷都一時無語,看着這傷疤,難以想象他曾經經歷過什麽。
鄒浪覺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又伸手去摸禦井堂的勁側,脈搏細弱,幾乎無法摸到。
一旁的衛霖道:“可能是創傷性休克!把他的頭擡起來,先不要搬動他,維持他的體溫。”
“禦井堂,禦井堂!”鄒浪解開了軍服外衣把在他攬在懷裏,一只手輕輕按壓向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傷處。
禦井堂終于有了一絲反應,他的睫毛一陣顫抖,微微皺眉,身子一挺,從嘴角垂下一絲紅線,随後雙手緊緊扣在身上,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随後他似是恢複了一絲意志,眼睛微微動着,可就是無法睜開。
那邊剛才跑出去找人的幾個學員叫來了B班的教官蘇瑞。剛才在路上,蘇瑞早就聽學員們大概講了經過。此時過來看了看情況,竟然比他想的還要糟糕。他摸了摸禦井堂的脈搏,罵道:“你們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快送醫務室。我帶你們過去。”
鄒浪聽了這話給禦井堂他簡單扣了衣服,蹲下身來對何也和陳瑞道:“放我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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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井堂眼眸仍是合着,被挪動後皺着眉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雙手順着鄒浪的脖頸垂下。
鄒浪背了禦井堂就要往雨裏沖。
“等下!“何也脫了外衣罩在禦井堂身上,多少能擋一點雨。
醫務室在訓練場的後方,蘇瑞一路帶着他們過去。
禦井堂貼着鄒浪的背,似乎感到了一絲溫暖。但是颠簸痛得更加厲害,忍不住身體打顫,細碎而微弱的呻吟出聲,“呃……疼……”
鄒浪聽了他的話,只覺得心疼他。他背着他,感受着他輕微的心跳,輕輕說:“禦井堂,振作一點……”
還有……
“禦井堂,生日快樂。”
鄒浪還記得,軍牌上禦井堂的生日寫的是今天,他後來告訴過他,年齡改大了一歲,但是生日沒有變。
背上的人依然沒有恢複知覺,鄒浪苦笑了一下,這句生日祝福,他大概是不會聽到了。
一行幾人到了訓練營地的醫療室,裏面的護士幫禦井堂換了幹的衣服,做了簡單的檢查,醫生道:“是休克,可能裏面有一些出血,現在只能保守治療,我們先輸消炎止血的液體,看是否可以緩解他的症狀,具體的診斷還需要找外面的醫師過來,如果情況惡化的話,可能需要轉院。”
鄒浪道:“他手還被釘子傷了,等下別忘了包紮和打破傷風針。”
蘇瑞看了看鄒浪和何也,問他們兩個:“你們兩個是在這裏等還是回去訓練?”
鄒浪哪裏放心走,開口道:“我不走,反正我分已經被扣光了,我在這裏陪着。”
何也也道:“是我把教官打傷的,我等他确認沒事再回去。”
蘇瑞點點頭,先離開了。
鄒浪和何也等在醫療室外的走廊裏,看小護士拿了各種藥物,進進出出了幾次,過了半個多小時,那個小護士走過來道:“你們放心吧,他的生命體征漸漸平穩,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人還沒醒。”
鄒浪這才松了一口氣,靠在醫療室走廊的牆上。
何也也放下心來,問鄒浪道:“你怎麽知道小……咳,教官受過傷。”
鄒浪被問的險些嗆住,擡頭扯謊道:“我說我是洗澡的時候看到的你信嗎?”
“啧啧啧……我……不信……”何也搖搖頭,他只是反射弧有點長,偶爾轉不過彎來,又不是真傻。
“我聽別人提起過。”鄒浪繼續編。
禦井堂在屋裏漸漸轉醒,睜開眼茫然地四下看着,思考了片刻才發現是k師的醫務室。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就那麽當着所有人的面暈了過去,心中滿是懊悔。
此時躺着,他的疼得沒力氣,也不想說話,并沒有叫人來。
外面傳來鄒浪和何也的說話聲。
大概是因為覺得他還在昏迷着,屋外的兩個人的對話說得聲音雖小,但是肆無忌憚,一個字一個字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何也的聲音傳來,“我覺得……今天你和往常不一樣啊,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教官啊?”
鄒浪的臉刷的一紅,嘴硬道:“怎麽可能?!”
他又不是沒試過窮追不舍,這麽折騰一圈下來,除了傷了自己還剩了什麽?既然禦井堂不願意,那還是否了比較有面子。
所有的愛恨交錯,各種感情在心裏交織,鄒浪忽然懂了口是心非是種什麽感覺。
禦井堂躺在床上,聽了這四個字,眼眸忽然動了動,裏面的光漸漸暗了下來。他有點傷心,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聽到什麽。他心裏清楚地知道,鄒浪是不可能在何也的面前承認自己和教官有過過往的。他也許只是希望鄒浪回答的慢一點,哪怕考慮上個一秒。
何也的聲音又傳來,“要不是你,可能他今天就挂了,真的,我以前徒手打死過人……雖然是在戰鬥中,還有,你沖出來打我那幾拳,嘶,真疼……我何也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按着打過。”
鄒浪編着瞎話,“我分剩的不多了,幫教官出個頭指望能夠加點分呢,可他呢,呵呵。說不定這幾天,我就要卷鋪蓋回去了。”說着話,鄒浪覺得那根本不是他的聲音。每吐出一個字,他的整個心髒都在疼。
可他呢……
他不在乎禦井堂罰自己跑一萬米。
可是他氣禦井堂,氣他寧可傷了自己的手也要救何也,氣他不知道自己身體什麽狀況還要和學員動手。他快被這個不知道愛惜自己的人氣死了。可是就算再生氣,他也不會知道,也不會理睬。
這次看着禦井堂被襲,倒地,他就想起了上一次那人全身是血地躺在自己懷裏。他慶幸,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他還在他的身旁,可是那有什麽用呢,一切都已經不同了。禦井堂已經把他推開。讓他連在心裏對他的愛都變成了一種諷刺。
“教官都說了是特殊情況,你就耐心等上面批示吧。”何也這時候反而勸鄒浪。
“柿子挑軟的捏,就知道罰我。你把他打到半死,也沒見扣你分啊。”求而不得,愛而不能,這種感覺快把他逼瘋了。可是那個人卻只在昏迷中才肯在自己的懷中。
“那你還把他送過來……”何也剛才看到鄒浪着急的樣子不像是假裝,可是,禦井堂這才剛穩定一點,他這又嘴裏不認賬。
鄒浪側了頭,哼了一聲辯解道:“我要是不背他來我跑一萬米我傻啊?”
他慢慢蹲下來,在雙膝之間埋下了頭,怕自己在何也面前忍不住流下淚下。他生來就是個話痨,天生話多又刻薄,他的所有樂天的精神都随着這一場情感崩塌了,到如今只剩下落寞。心裏越是難過,嘴巴裏說出來的話就越發地狠毒。
“一個教官非要和學員打架,還打不過,是他活該。”
禦井堂躺在觀察室的床上,幾句話聽得一字不漏,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插進了身體裏,句句斷腸,刺的他體無完膚,絞得他精神恍惚,他慢慢蜷縮起身體,手臂上的貫穿傷又流出血來,冷汗順着額頭流下,濕了眼角,那不該是淚,只是汗。
這世間的冷暖,果然是翻臉無情。
然後他又想想,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鄒浪的确是救了他沒有錯,是他自己先恩将仇報了,還有什麽資格覺得鄒浪說得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