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到家, 姑娘們在堂屋落座。
湖綠讓人上了熱茶。
沈清取出一支塔香,笑着解釋道:“大家昨晚上都沒睡好,點只塔香有助于安定心神。”
那是凝神香,俞輕當然沒意見, 讓柳黃拿去燒上了。
俞依依取下蓋在浮腫的眼睛上的涼帕子, 問俞輕:“長姐, 常寧侯的別院有什麽說法嗎?”
在俞輕這兒吃了幾次癟, 她學乖了, 不再東拉西扯,幹幹脆脆地單刀直入。
俞輕道:“不清楚, 不過我已經派櫻草去打聽了, 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
俞依依不相信,狐疑地看着她。
俞輕回視,手裏捏着茶杯蓋, 撥了撥浮在水面的茶葉, 喝了一口, “到底是新茶, 還不錯。怎麽你不相信我說的?那又何必問呢?自己去查就是了。”
俞依依被說中了心事, 心虛地垂下頭, 說道:“長姐誤會了, 沒有的事。”
塔香燃起來了, 一縷縷白煙升騰着……
魏貞寧很快就打了個呵欠。
沈清也困了,遂說道:“娘娘,依依表妹, 失陪了,我和魏家妹妹先去睡一會兒。”
“是啊,一宿沒睡, 委實撐不住了。”魏貞寧起了身,“依依也一起吧。”
“好。”俞依依識趣地走了。
她們剛走,守在院子裏看狗的小五就蹑手蹑腳地跑了進來,小聲道:“娘娘,世子在外面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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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輕點點頭,放下茶杯,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俞一帆把她扯到綠茵茵的菜園子裏,兄妹倆站在池梗上說話——這裏寬敞,只要聲音足夠小,就能保證談話不被人聽到。
“妹妹,到底怎麽回事,石頭人是不是你搞的鬼?”
“當然。”
“我就知道!快說說,到底怎麽弄的?”
“沒什麽,就是做了個石頭人,會走路的石頭人。”
“天……妹妹,你是神仙還是鬼?”
俞一帆大着膽子拉拉俞輕的手。
俞輕的手幹燥,溫熱,顯然是活人的手。
俞一帆又振奮了一些,順勢用力捏了捏,“妹妹你疼不?”
“當然疼,我又不是鬼。”俞輕沒好氣地把手抽出來,給他講了講紅石崖的慘案,末了又道,“如此,我既懲罰了賈家,又吓唬了太子和俞依依,好讓他們早點滾蛋,一石三鳥。”
俞一帆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太解氣了,忒好,吓死他們。”
俞輕皺着眉頭,指了指正在隔壁的門洞裏探頭探腦的小圓子,“哥你再笑大聲點兒,大家夥兒就都知道了。”
“哦,哥不笑了,哥不笑了。”俞一帆抿緊嘴巴,努力把笑憋了回去。
“娘娘,主子有請。”小圓子見俞輕看見他了,不再藏着,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
俞一帆徹底斂了笑意,警惕地問道:“他又找我妹妹做什麽?”
小圓子道:“世子爺見諒,奴才不知。”
俞輕道:“我去看看,哥你昨晚上沒睡好,回去補個覺吧。”
“哥陪你去,哥不困。”他那會兒就猜到是俞輕的手段了,回去就睡,沒受到一丁點兒影響。
姬宴沒拒絕湊上來的俞一帆,請兄妹倆在起居室裏落座。
小圓子、董嬷嬷一個在窗外,一個在堂屋,杜絕了所有聽壁角的可能性。
兩把太師椅,兄妹倆一人一把,姬宴便坐在他那把破躺椅上。
他問俞輕:“王妃,你到底想做什麽?事到如今,魏大将軍肯定不會隐瞞紅石崖的事,所以姬易就一定會把這件事算到本王頭上。你們要知道,本王若出了事,你和大舅兄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俞一帆反駁道:“诶,誠王你夠了啊,什麽叫到底想做什麽,我妹妹做什麽了……”
俞輕打斷他的話,笑着問道:“實不相瞞,我想買下那個別院,王爺有什麽好主意嗎?”
“啊?”俞一帆有些發懵,“買院子?啊……”他明白了。
俞輕點點頭,“對,一石三鳥嘛。”
俞一帆又笑了起來,“對對對,一石三鳥,那院子确實不錯。”
姬宴頓時感覺腦仁有點兒疼,“王妃承認那東西跟你有關,對嗎?”
俞輕正色道:“我什麽都沒承認,我只是趁火打劫,想買個寬敞的院子住,王爺有什麽辦法嗎?”
這女人太胡攪蠻纏了。
姬宴捏了捏眉心,語氣生硬地說道:“沒有,這個時候去買院子,豈不是不打自招?”
俞輕“啧”了一聲,輕蔑地看着他。
姬宴真是受夠了,冷哼一聲,“就憑王妃對本王的态度本王也不會幫你。”
俞輕笑道:“王爺當然可以不幫,我直接讓人去買便是。銀子雖不太夠,但魏将軍送的玉雕當了還能湊點兒銀子。”
俞一帆道:“妹妹,表姐肯定有錢,要不要跟她借點兒。”
她若當真出面去買,太子就會把這樁案子死死地按在姬宴身上。
他們夫妻是一體,到時候誰也跑不了。
俞輕這是在逼着姬宴同意。
雖說姬宴手下有幾個可靠人手,但對抗不了魏少軒的大軍。
他若想平平安安地活過這三年,這件事就不能不幫。
另外,常寧侯父子欺他勢單力孤,故意挑動姬易懷疑他,這個仇應該報。
姬宴被人威脅了,心裏有些憋屈。思慮再三,他還是說道:“聽說附近有個三清觀,觀裏有個張老真人,頗有名氣。常寧侯一定會去找他,賣院子的事就着落到他身上吧。”
“好,就這麽辦。”俞輕笑着拍了拍手,“別院裏的鬼繼續由我負責,買院子的事,就拜托王爺了。”
姬宴有些好奇,“王妃,那東西到底是什麽,你是如何做到的?”
俞輕站起身,笑眯眯地說道:“王爺若肯答應我先前提的條件,我就馬上告訴你答案。”
“吱嘎。”躺椅發出一聲哀嚎。
姬宴重重地躺了下去,閉着眼擺擺手,“算了,本王不聽也罷。”
俞一帆有些好奇,“妹妹提什麽條件了,和離嗎?”
俞輕道:“和離哪有那麽容易,不是和離。”
俞一帆道:“那是什麽,快告訴哥,哥幫你。”
……
兄妹倆說着話,肩并肩地出去了。
姬宴差點兒氣吐血,和離不容易,謀逆就容易了嗎?這女人也太狂妄了吧!
他繞着八仙桌走了十幾圈,才漸漸消了氣,吩咐小圓子去把江流找過來。
江流拱手道:“請主子吩咐。”
姬宴吩咐道:“你讓馬六走一趟三清觀,查查張老真人有沒有什麽把柄,如果有就拿捏住,讓他勸常寧侯把紅石崖的別院賣了。”
“你去把別院鬧鬼的消息散出去,再讓慕容暗中盯着常寧侯府,只要放出賣宅子的風聲,你就讓慕容出面買下來。”
江流拱了拱手,“殿下,那宅子不便宜,就憑昨晚的事,常寧侯未必肯賣。”
“石頭人還不夠吓人嗎?”姬宴在太師椅上落了座。
江流道:“屬下不大信神鬼之事,如果請巧手的石匠雕個石頭铠甲,刺客再會一招千斤墜……”
姬宴搖搖頭,“那不是關鍵,我且問你,你認識的武林高手裏,有會那等高明的輕功的嗎?”
“這……還真沒有。”江流自認輕功不俗,然而根據幾個下人的描述,他絕做不到那樣的來無影去無蹤。
“如果所有的可能都被證明了不可能,那麽最不可能的即便荒謬,也一定是真相。你們都出去吧,本王想靜靜。”姬宴打發了他們,又繞着八仙桌走了起來。
他一邊走一邊想,如果俞輕能讓石頭人能走路,那她想謀逆還真不是難事。
可是……她若真有這等本事,又何必委委屈屈地嫁到邊關,直接讓石頭人殺進宮,吓死那些混賬東西,豈不是更快更好?
姬宴搖搖頭,自語道:“我可能把她看得太高了。”
俞輕回家後,借着小憩的功夫進了系統——她的豆子馬上就熟了,需要收一收。
高粱二十天成熟,大豆二十一天。
兩塊田地看着不大,但等同于現實世界的兩畝地,而且,結出的果實是現實世界的兩倍。
如果俞輕都收了,儲物袋就裝不下了。
她得想個辦法把這些糧食處置了。
“看來又要舍粥了。”俞輕跳上大石塊,在阿白身邊坐下,摸着它柔軟的白毛說道,“阿白,儲物袋能不能升級?”
阿白先是嫌棄地躲了躲,随即跳上俞輕的肩膀,尾巴勾了勾俞輕的脖子,說道:“你不是要做磨盤嗎,磨盤送出去,有了功德,儲物袋就能升級了。”
俞輕這才想起還有功德這件事,趕緊用神識調出功德一欄:
功德值,零;統禦值,一。
統禦值是俞輕能率領的傀儡士兵數值。
她奇道:“為何一分也無,舍粥不是功德嗎?”
阿白道:“舍粥雖是你一手操辦,但好處卻落到俞家和姬宴身上了。”
俞輕明白了。
她乃一介女流,一舉一動都會反饋到家族和男人身上。
軍戶們感謝的另有其人,功德自然就不會增長。
俞輕哂笑一聲,用食指指尖捅捅阿白軟軟的小肚子,“喂,憑什麽女人做的一切都要歸功男人啊。阿白,你覺得我做皇帝怎麽樣?”
阿白“喵嗷”一聲,又在她臉上抽了一尾巴,“随便你,老子懶得理你。”
它腳下一用力,就要跳走。
俞輕一把抓住它的小短腿,“你後半夜再替我走一趟別院,把賈家的人好好治一治。”
“老子是神獸,又不是宿主的仆人。”阿白呲牙道。
俞輕“嘿嘿”一笑,“是是是,阿白最厲害了,我這不是沒辦法嘛,別院那麽遠,我又這麽無能,求求你了好不好?”
“哼!”阿白翹着尾巴,趾高氣昂地出了系統。
這就是傲嬌的小東西答應俞輕請求的奇葩方式。
俞輕放心地調出煉器臺,把磨盤大的石頭放了上去。
磨盤不用提煉,也不需要塑形,只需要切割和加入陣法。
切割需要刀子。
俞輕的刀是凡品,盡管對岩石來說已經足夠鋒利,但畢竟不是靈器,用神識操縱有些費勁。
俞輕用真火重新淬煉一遍,又在上面加了一道煉神陣法,就能指哪打哪兒,所向披靡了。
石磨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可以轉動的上扇,一部分是下扇和底座。
上扇刻移動陣法,下扇刻普通的石磨磨紋,在上扇和下扇之間留有空膛。
做好下扇的出料槽,再把二者用鐵軸連接起來,石磨就做完了。
總共用了不到兩刻鐘。
晚上五更時分,阿白和俞輕離開家,突然出現在方大叔的院子裏。
方家的石磨上放着一盞氣死風燈。
方大叔正把泡好的一盆豆子從屋裏搬出來,準備磨豆子了。
“咳。”俞輕怕吓着人,先是輕輕咳了一聲,“方大叔。”
“诶。”方大叔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随後一哆嗦,手裏的木盆“啪”的一聲落了地,“誰?”
俞輕和阿白從黑暗裏現出身來,“是我,噓……”
方大叔認出了俞輕,但還是吓得不輕,捂緊嘴巴跪了下去,小聲叫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俞輕哭笑不得,說道:“大叔莫慌,我是來送磨的。”
方大叔擡起頭,擦了把臉上的冷汗和淚水,吶吶地重複道:“送磨?”
俞輕走了過去,拎起石磨上的燈,道:“對,送磨。”
說話間,笨重的石磨消失不見了。
方大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娘娘娘娘娘……”
俞輕忍不住,噗嗤一笑,開玩笑道:“我是娘娘,可當不得方大叔的娘,您瞧好了。”她神識再動,嶄新的石磨便落在了舊磨的位置上。
方大叔徹底傻眼了。
門口的方大嬸也目瞪口呆,她“诶唷”一聲,接連在自己臉上扇了兩個響亮的耳光,“真他娘的疼,所以這是真的?”
俞輕從木盆裏舀一瓢豆子,倒在磨盤的磨眼裏。
石磨無聲無息地轉動起來,白色的豆漿流出來,落到下面的木桶裏。
“可以自己動的石磨,我給你們送來了。”俞輕把瓢扔在木盆裏。
方大嬸的膽子比方大叔大,腦子也靈活,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了,立刻撲了過來,又往磨眼裏加了一瓢。
石磨繼續研磨,等到豆子沒了,磨也就停了。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方大嬸跪了下來,“娘娘可是幫咱們大忙了,嗚嗚……”
她喜極而泣,有了自動的石磨,冬天不會那麽冷,夏天不會那麽熱,人也不會那麽累了,他們還能多睡上半個時辰。
這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天大的好事!
俞輕把夫婦二人扶了起來,說道:“磨給你們了,但有兩件事需要你們注意一下。第一,磨眼裏放東西就轉,不放東西就不轉,所以不用的時候就把石磨罩起來。”
“第二,石磨的事暫時不要傳出去,如果傳出去就別怪我不客氣。”
想賺功德,就必須讓人們知道她的非比尋常的神仙手段。
如果人們知道了她的手段,就一定會出現懼怕和崇拜兩種情緒。
廣安帝太子之流懼怕和防備她,老百姓則一定會崇拜她。
後者會帶來功德,前者将會帶來巨大的惡果。
這些俞輕都不怕,她也不能怕。
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不可能随随便便成功。
她之所以要求暫時保密,是因為太子還在,若能拖上一段時間,未來就能更從容一些。
方大嬸有些為難,“娘娘,不讓人知道有些難,這個石磨不單我們家磨豆子,左鄰右舍磨面粉也經常用。”
俞輕想了想,把原來的石磨重新拿出來,把新石磨收了起來。
方大嬸吓了一跳,以為俞輕不給她了,趕緊又扒着俞輕的裙角跪下了,說道:“娘娘,好娘娘,石磨放廚房吧。廚房我鎖上,保證沒人去。”
俞輕提了提裙子,“可以,前頭帶路吧。”
“诶,好。”方大嬸急忙起了身,把俞輕請到右邊的耳房裏。
俞輕看了看,把水缸換了個地方,磨盤就放在水缸的位置上。
方家兩口子喜不自禁,搓着手,不知怎麽感謝好。
俞輕道:“記得我的話,否則我不會客氣的。”她拍了拍阿白,“我們走吧。”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了。
方大叔揉了揉眼睛,問道:“孩兒他娘,我這是在做夢吧?”
方大嬸樂颠颠地從缸裏舀了一瓢水,放到磨眼裏,磨轉起來,水流了一地。
“不是夢不是夢,咱們遇到活神仙啦。當家的,麻溜兒把桶拿來,洗洗磨盤,洗幹淨了好磨豆子。”
“诶诶诶……”方大叔忙不疊地跑了出去。
……
功德薄上顯示:
功德值,二十;統禦值,三。
俞輕可以擁有三個傀儡人了——每增加一個感恩者,她就可以增加一個傀儡人。
俞輕點開個人薄書:
神識二階初期,可煉下品靈器;
煉器臺二級,可煉制下品靈器,陣法圖譜開啓;
積分二百五十二,可升級煉丹爐或者升級儲物袋。
俞輕面對的是凡人,升級煉丹爐意義不大,儲物袋才是迫在眉睫。
她升級了儲物袋,把豆子收割了,再種上早早準備下的旱稻種子。
如此,大燕關的人們就可以吃上粳米了。
俞輕完成任務,心滿意足地修煉神識去了。
天快亮的時候阿白終于跑了回來,跳到她的頭頂上,說道:“今兒晚上再去一趟,但未來十天,老子每天都要吃雞。”
俞輕摸摸它的毛,道:“好,別說十只雞,就是十只鴨我也由你。”
這小家夥就是個順毛驢,只要順着它誇着它,一切都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