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上雛菊

第35章 轉折

“怎麽，你不相信嗎？”喬伊咋舌，粗暴地擡起葉澈的下巴。

而那雙有如小鹿般水靈的雙眼，如今雖然滿是驚慌，卻依然深埋着一絲堅毅。

“不信。”

葉澈簡單地咬出兩個字，冷笑。

明明被限制了行動，被喬伊居高臨下地嘲弄，他的眼神依舊清澈，帶着幾分倔強。

早已，不是當年第一次被賣到這裏時，那個柔弱的少年。

“很好，很好。”

喬伊狠狠地刮了一把葉澈的下巴，手指上的繭加之粗暴的動作，下巴被弄得生疼。

正在葉澈打算調整姿勢，來緩解因長久以來的跪姿而壓麻的雙腿時，喬伊蹲了下來，掏出腰間的鑰匙，解開了牆上的鎖鏈。

因為突如其來的失重，葉澈跌倒在地，臉摔在了冰涼而長滿青苔的磚地上。

出乎意料的，喬伊連忙把葉澈扶了起來，掏出兜裏潔白的手帕，為他把臉上的髒污擦拭幹淨。

對于喬伊這份異常的舉動，葉澈很是反感，盡管拖行移動會令膝蓋疼痛加劇，但他寧願忍着痛也要後退三分，用自己已經不太幹淨的袖子擦了擦臉頰。

好在沒有劃破，只是蹭髒了而已。

“沒必要吧？哈哈哈。

好歹我也是你第一個男人。

多少年前，在床上都做過多少次了，在這裏害羞？”喬伊放肆地笑了，把葉澈的抵觸誤當成是嬌羞的表現。

聽到這些話，葉澈突然從心裏泛起一種惡心，忍不住扶着牆幹嘔起來。

種種不堪的過往回憶湧上心頭，盤旋在腦海反複播放，折磨着一切神經。

“你也不必這樣。

葉，你是幸運的。”

喬伊無奈地聳聳肩，試圖去拉葉澈的胳膊，卻再次被甩開。

“幸運？呵……喬伊，你和葉蘇蘇毀了我的人生，現在說我是幸運的？”葉澈蒼白苦笑，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盡管那裏空無一物。

“是啊，既然你這麽不喜歡我，那無縫銜接地被新主人買走，不是很幸運的嗎？你的人生，還有新的轉折。”

喬伊試圖幫葉澈整理淩亂的發絲，這次葉澈沒有甩開，因為他已經愣在原地。

無縫銜接，新主人，買走……爆炸的信息湧入腦海，葉澈一時無法适應，只覺得頭又開始隐隐作痛。

這是幸運嗎？又要重新過一遍暗無天日的生活嗎？難道這一切是在開玩笑嗎？體內炸裂的情緒在拼命抵抗，可是理智控制着葉澈，如果現在爆發挨上一槍，那就真的無力回天了，就真的……見不到紀子諾。

為了他，先活下去。

相較于上次的交易，不知為何，這次顯然有排面了不少。

和那年被賣給紀子諾時不同，葉澈被去掉了鐵鏈的束縛，安全地一個人洗了澡換好了幹淨的衣服，只不過拒絕了喬伊提供的食物。

雖然喬伊誇贊葉澈還秉持良好的所謂職業道德，但葉澈知道，他只是單純地不想接觸喬伊而已。

況且，紀子諾已經不需要他的這種職業道德，這就夠了。

簡約而不簡陋的北歐風會客廳，紅茶甜點在茶幾上一應俱全，屋內甚至有令人舒緩放松的玫瑰香氛味道。

這裏不是喬伊的私人住所，葉澈去過，所以知道。

這個老狐貍狡兔三窟，盡管是再重要的交易，也絕不會把地點選在私人住所。

但這裏是誰家，葉澈馬上就知道了，因為他在坐定不久後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那個令他百感交集的親媽。

葉蘇蘇長長的海藻般的卷發披散在肩上，一襲酒紅色綢料長裙盡顯性感而不俗豔。

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在蒼老的紋，反而留下成熟的韻味。

一雙媚人的眸子攝人心魄，那般相似，一看便知是母子。

葉蘇蘇從卧室出來時，嬌笑着向喬伊眨眼勾指，而喬伊也很自然地攔住葉蘇蘇的楊柳細腰，旁若無人地吻了這個女人。

葉澈是知道的，葉蘇蘇這些年雖然身邊客人不斷，但和喬伊是真的糾纏不清了至少十年。

想要逃避，卻又無處可逃，葉澈只得将眼神避開那酒紅色的焦點，低頭望着地上瓷磚的紋路。

“澈澈，讓媽媽看看，你是不是胖了些？臉上好像有點肉了。”

葉蘇蘇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帶着家庭和睦的氛圍自然而然地坐在葉澈身邊的沙發上，笑吟吟地伸手輕輕捏了捏小兒子的臉頰。

葉澈覺得很不自在，好像那只手沾滿了肮髒的污泥一樣，在被輕捏的一瞬便扭頭甩開了。

葉蘇蘇倒也不惱，用冰涼的手指刮了刮葉澈的臉，便招呼葉澈喝些紅茶，當然，沒有得到回應。

“喬，紅茶下次換一個。

我家澈澈不喜歡，那我也不要了。”

葉蘇蘇嘟起嘴佯怒地對着喬伊撒嬌，如此少女的行為在她身上卻并未顯得違和，甚至還有幾分韻味。

喬伊似乎也很吃這一套，笑呵呵地點頭答應了。

真是惡心。

這是葉澈心裏唯一的想法。

他從小便知道葉蘇蘇是個怎麽樣的女人，也曾為父親的愚蠢感到惋惜。

但親媽在自己面前和另一個男人卿卿我我，暧昧不清，說到底還是有生理性的本能抵觸。

更何況，是葉蘇蘇親手把他賣給了喬伊。

是這兩個人一起，毀了本可以正常平凡的人生。

門鈴聲響起，阻止了葉澈幾乎快要爆發的沖動。

他知道這大概意味着什麽，精神高度緊張，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澈澈，我覺得你是認識新主人的。”

葉蘇蘇湊了過來，附在耳邊悄悄地說道。

而這句話也咒語般地令葉澈的心跳加速，無數猜想随着玄關處漸漸靠近的交談聲，在腦內翻滾碰撞。

而葉澈深深地低着頭，像一只弱小的鴕鳥，在逃避即将到來的事實。

“請坐。”

喬伊似乎在邀請對方。

“謝謝。”

随着熟悉的聲音在耳邊漾開，葉澈身邊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一個人。

想要确認猜想，卻又怕印證了答案。

葉澈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角，幾乎面無血色。

“擡頭，讓你的新主人瞧瞧。”

喬伊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太高興，看來葉澈逃避的行為令人感到不悅。

當年賣給紀子諾時，葉澈可是倔強地擡起了頭，紀子諾把一口煙全部吹在他臉上，嗆得流了淚他都沒有絲毫躲避。

“沒關系，讓他慢慢來。”

溫柔的聲音卻像是帶着千百根尖銳的利刺，随時準備着進攻。

忽然，葉澈揪着衣角不安分的手，被另一只幹淨好看的手給輕輕地抓住，握在掌心。

柔軟的溫度蔓延擴散，卻帶不來一絲慰藉。

葉澈強迫自己深呼吸，緩緩擡頭。

果然，是那張熟悉的臉，總是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人畜無害，元氣滿滿。

“你們應該認識，我就不多說了。

白，怎麽樣，滿意嗎？還有沒有其他要求？”看到對方似乎沒什麽不滿，喬伊松了一口氣，伸了伸右手示意白辰羽檢查，有沒有什麽地方不合心意。

葉澈一言不發，緊咬下唇。

在這個地方，葉澈不是葉澈，只是一件貨物，一個沒有靈魂的玩物。

“滿意，只要是葉澈就行，沒有其他要求。”

“好，白是個幹脆的人，我喜歡。

那現在他就可……”“我有要求。”

葉澈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雖然因這幾日的囚禁而頗顯虛弱，卻是擲地有聲。

“你，是沒有資格提要求的。”

喬伊眉頭緊皺，壓抑着一腔怒火。

明明是他這些年來調教得最聽話的幾條好狗之一，為何賣出去了幾年，如今變得這般大膽放肆了？“喬，讓他說。”

白辰羽笑着擺擺手，示意喬伊冷靜下來，不必阻攔。

既然已經是紀子諾的人了，縱使做不到像他那樣天生自帶霸道氣場，但是……總該為了繼續執行他的命令，大膽一些。

那位有如神明一般存在的主人，如果真的已經不在了，謹慎小心又有什麽意義？大不了一死，黃泉下相見，倒也算成全。

況且，什麽都能做得很厲害的紀子諾，一定，一定還活在這世上某個角落。

畢竟，葉澈的主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紀子諾。

于是，葉澈冷笑着，終于擡起了頭。

作者有話說：

這個四年一次的日子，一定要更一章。

存稿-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