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刺客
相處久了,齊文遙已經習慣動不動抱一塊的膩乎勁,順從地坐在符弈辰懷裏。
符弈辰自是滿意,問話的聲音都柔上不少,“和齊太傅談得如何?”
“還行。”齊文遙老實交代,“我說那張畫像我娘,我娘叫文瓊,齊大人說定過終身的女人也叫文瓊,遇上家人反對沒能成,失散多年。”
他把話說明白了,符弈辰也不糾結之前編出來的災民故事,直接問,“她們是同一人嗎?”
“或許是。”
“你認了他?”
“沒有,我再想想。”齊文遙摸不清符弈辰的态度,不敢貿貿然說自己要認齊太傅做爹。
“也好。”符弈辰說,“你不想認,沒人會逼你。”
齊文遙沒被淡定的語氣騙過去,瞧了一瞧,果然看到符弈辰的指頭動動有點要握起拳的趨勢。
當年,符弈辰面聖,忽然被皇帝認了出來。皇帝問上幾個問題,符弈辰不得不答,皇帝發現真是兒子之後大喜過望,符弈辰再驚訝再慌張,也得馬上跪下來叫聲“父皇”。
生父不是那麽高高在上的人,符弈辰能跟他一樣有考慮的機會吧。可是,那是皇帝,皇帝想認就認,不必解釋為什麽沒有接孩子的母親進宮,不必解釋為什麽在民間留了一段情,轉眼間又不聞不問。
別人都認為符弈辰貪戀富貴榮華,不肯想想突然要認一個陌生人做父親有怎樣的難處。
要是齊太傅也是說認就認、強行按頭讓他叫爹的強硬作風的話……
齊文遙光是想想也覺得不适,很能體會符弈辰的郁悶。他不擅長說安慰的話,用了老招數,默默伸手覆上符弈辰微微握起的拳頭。
符弈辰現出一抹笑,反手緊扣。
望來的眼神太熱切,齊文遙覺着符弈辰随時會拽他過去當場辦了,驚了一驚,趕緊說句掃興的話,“我剛才吃了不少點心,沒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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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弈辰斂笑,沒有放開他的手但眼神已經漫上了幾分嫌棄。
齊文遙反而笑得開心,問了許久以來的疑惑,“你愛幹淨,怎麽會去從軍?行軍路上不會有幹淨的時候吧。”
“忍着。”符弈辰挑眉,“像現在這樣。”
“你拐着彎罵我啊?”齊文遙啧了一聲。
“我罵你會拐彎嗎?”
“對,不需要。”齊文遙哼了哼,“你都是直接罵我。”
符弈辰卻是認了真,“以後不會了。”
“呃。”齊文遙想不到符弈辰忽然真摯起來,哽了一下,就發覺這是個說話的好機會,“奕辰,齊太傅說我想好了就去找他。我不知何時能想好,要是有那麽一天……”
他理解符弈辰的難處,符弈辰也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想去就去。”
齊文遙笑了,“謝……”
“我陪你。”符弈辰又補了一句。
齊文遙淡定點頭,“嗯。”
答應也好。
省得某人一聲不吭殺過來,躲在馬車裏暗中觀察。
齊文遙沒考慮明白,就聽說齊太傅受傷了。
這次受傷是升米恩鬥米仇給鬧的。齊太傅每天去城西客來茶樓,一呆一天,很快讓有心人摸清了習慣。某日,一群乞丐覺得齊太傅那麽多天不施粥,是賺到好名聲就忘了他們,組團過去讨吃的。
齊太傅願意幫災民,但不樂意給乞丐們白吃白喝。這些乞丐有手有腳無病無災的卻想着不勞而獲,把他的好心當成了理所當然,兇巴巴好像讨債似的,哪有值得幫的地方。于是,齊太傅讓店家趕走他們,不留一點情面。
店家趕走了乞丐,乞丐還有招數,在街上說胡話毀齊太傅的聲譽,“齊大人搭上景王就忘了我們。哎呀,沒想到齊大人是這樣的人啊!”
說些別的,齊太傅還能道一句“清者自清”由着他們去,說到景王就不一般了。齊太傅着急,跟着随從一起去阻止乞丐,推搡間摔地上受傷了。
齊文遙聽了經過,氣得要拍桌子,“真是一群沒良心的東西!”
他沒撒成氣,被符弈辰制止了。
“腳傷好了,就要試試手傷?”符弈辰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讓拍桌,順勢一拉,圈在懷裏好好護着。
齊文遙坐到懷裏繼續氣自己的,“齊大人怎麽樣了?”
“小傷,但是要養一會兒。”
“真的是小傷?”
“送信的人這麽說。你不放心就親自去看看。”
齊文遙來了勁,“我能去嗎?”
符弈辰點頭。
“我自己去就行,你別跟了。”齊文遙得寸進尺地提要求,“路挺遠的,不要累着。”
他當然沒那麽關心符弈辰,怕的是齊太傅想不開。齊太傅為了不跟景王扯上關系才跟乞丐起沖突,他要是把符弈辰給帶去了,齊太傅一身傷不是白受了?
實話實話多難聽,齊文遙沒那麽傻,挂着笑臉裝作關心符弈辰的模樣。
符弈辰瞥他一眼,心裏卻是明明白白,“嗯,我不會連累齊太傅。”
“……”齊文遙無言以對。
符弈辰抱着的手松開了些許,別開眼,低頭去瞧桌案上報來齊太傅受傷消息的密信。
齊文遙盯着那低垂的眼眸,品出一點委屈的意思。明明委屈一詞和符弈辰不搭調,他仍覺心被揪了一揪,沒多想便主動伸出手想摸摸頭。
就像忽而見到老虎收起了獠牙和利爪,忽而垂下腦袋湊跟前發出低低嗚聲似的,會糊裏糊塗把猛獸當成貓貓,想要撸上一把試試手感如何。
然而,符弈辰不會讓他揉腦袋,忽而起身。
齊文遙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圈住符弈辰的脖子,一臉不高興得被放上書桌,“切。”
他氣符弈辰這個死悶騷,也氣自己:這陣子吃這麽多飯真是浪費了,沒長胖幾斤,還是讓符弈辰輕輕松松抱來抱去的。
符弈辰笑了,給他來一記标準摸頭殺,“不想坐這?”
“我要出門了。”齊文遙板臉,“讓開。”
符弈辰讓是讓了,在他跳下桌子的時候還是伸手護了一下。
齊文遙看到這副操心的樣子,知道方才的話是白說了。果然,他出門,符弈辰也跟在旁邊,只是低調些換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坐一輛樸實無華的小馬車。
“不是說不去嗎?”齊文遙斜眼問。
“不進門。”符弈辰有自己的道理,“送你到門口。”
事已至此,齊文遙只能盡量補救,“別去大門,找個偏僻的地方放下我。”
“嗯,走的是小路。”
齊文遙放下心,考慮起一會兒的見面,“等會說些什麽好呢……太客氣會傷了齊大人的心,太親近,齊大人以為我要當場認他怎麽辦?”
符弈辰沒說話,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覺得呢?”齊文遙不敢直接問符弈辰怎麽跟皇帝相處的,小心試探,“我該說些什麽?”
“沒話說就送禮。”
他厚臉皮開口問,就讨來這麽一個敷衍的回答?
齊文遙撇撇嘴,扭過頭準備用安靜度過接下來的路程。
符弈辰輕笑,在他緊抿的唇角上點了一下,“景王府的賞賜就是這麽來。”
“啊?”齊文遙想不到符弈辰方才說的是真心話,“這也行?”
符弈辰鄭重點頭,表情挺嚴肅。
齊文遙瞧着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忍不住笑出聲,不再死心眼糾結待會說什麽話來折磨自己了:符弈辰說得有道理,他親自上門探望,帶上禮物已是誠意滿滿,說錯什麽也能得到原諒吧。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去的是後門。這樣的安排合理又可行,是個人都能夠想到。
于是,他們和同樣偷偷探病的別人碰上了。
“王爺。”魏泉禀報,“齊太傅在送客,咱們避一避?”
符弈辰點頭,“暫時別出巷子。”
他們的人馬縮在不遠處的巷子裏,靜觀其變。符弈辰待不住,戴上準備好的鬥笠下車看了一眼,再回來的時候已是如臨大敵的肅然。
“有太子的人。”
齊文遙訝然,“他們發現我們了嗎?”
“沒,所以得撤。”符弈辰撫着他的手安慰了一下,“別急,我們明天再來。”
齊文遙無奈,“我哪會急這個!趕緊走啊,等着跟太子打照面嗎?”
他覺得自己說話挺正常,符弈辰聽了卻露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不過,這個表情迅速被笑容取代,符弈辰摸摸他的頭,柔聲說了句,“乖。”
齊文遙困惑了一瞬,瞧着符弈辰松口氣的樣子也整明白了。
符弈辰以為他會不高興吧。準備好了禮物,一路上緊張想着該說些什麽,大老遠走到門前卻因為太子出現沒能見上面。落了一場空,擱誰誰郁悶。
齊文遙當然也失落,但他懂得不走會有麻煩。他不用人哄,按着以前的經驗坐穩扶好,“走吧。”
符弈辰看他這樣也安心,拿好佩劍。
如他所料,馬車迅速後退,準備找寬闊的大路再掉頭。又急又快難免有颠簸,齊文遙适應了晃悠的感覺,挪一挪位置找窗口往外瞧。
小小的窗縫露出一絲陌生的街景。他眯了眯眼想看清些,冷不丁被一束光刺了眼。
光芒刺目,同時在不斷變化,像是什麽金屬制的東西在陽光下調整着……
是箭頭!齊文遙反應過來,“趴下!”
話音未落,符弈辰已經拉了他卧倒在地,按住腦袋。
一支箭矢倏然穿透車窗,正中他坐過的地方。極大的力道震裂了木椅,讓箭矢顫抖着發出噔的悠長聲響。
齊文遙頭一次在那麽近的距離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屏住呼吸,感覺耳朵裏有嗡嗡的餘響。
他瞧着那支箭,忽而有了一種可怕的感覺。
刺客要殺的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1-29 11:59:03~2020-01-30 11:41: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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