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深夜探望
如禦醫所料想的一般,孟瑤入夜之後就開始發起高熱來。
李承策坐在床沿上, 伸手自徐懷手中接過用涼水浸濕的布巾搭在她的額頭上。
因着失血過多, 她一張小臉白天都是蒼白的, 現在因着高燒倒是泛着緋紅。李承策探手在她臉頰上面貼了貼,又摸了摸她的手心, 都是滾燙的。
便讓人去叫了禦醫過來詢問。
知道李承策對這位瑤姑娘極其的重視, 那幾個禦醫哪裏敢走啊?一個個的都守在屋外。聽到李承策的召喚,忙都走進來跪下。
李承策看着足足跪了半屋子的他們, 眉頭微皺。
孟瑤居住的這間配殿不算很多,現在又在高燒, 屋中一下子多了這麽些人, 豈不會吵到孟瑤?
便伸手指了指資歷最老的那個禦醫吩咐道:“暫且留你一人在屋內守候即可,其他人回去休息。一個時辰之後再遣人過來輪班。”
這些禦醫的醫術皆很了得,不然也進不了禦醫院。既然暫且孟瑤性命無礙,将他們全都留在這裏守夜也不好。
一來人多,屋中的空氣便會不好;二來,熬夜費精力。若到時一個恍惚, 将孟瑤的脈象診斷錯了反倒不好。所以還不如讓他們幾個一個時辰輪一次班。只需孟瑤的身邊一直有個禦醫守候在側即可。
待一衆禦醫退下之後,李承策便問留下的那個:“嚴禦醫, 為何她不但面上觸之滾燙,就連手掌心也是滾燙的?可有礙?”
“回殿下的話,”
嚴禦醫聽問,忙小心作答,“瑤姑娘現在高燒, 臉上滾燙是很正常的。至于她手掌心滾燙,這反倒是好事。因為這手掌心滾燙,就說明她這體內的熱已經全都發出來了,不會再往上升。最怕的是她明明在高燒,但手腳卻依然冰涼。這就說明她體內的熱還沒有完全發出來,後面這高燒還會繼續往上升。”
李承策微微颔首。
不過看孟瑤燒的通紅的一張臉,而且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他眉心擰的較剛剛更加的緊了。
徐懷最擅長察言觀色。一見李承策如此擔心,便問嚴禦醫:“瑤姑娘這樣高燒下去,是否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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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嚴禦醫也不敢肯定。畢竟什麽病沒有風險?還有不過因為得了一場小小的風寒都能送命的人呢。
正待要說些模棱兩可,好萬一有什麽事就能推卸責任的話,卻見徐懷在悄悄的對他使眼色。
瞬間想起上午李承策說過的那句話,把應該兩個字去掉,孤要你等保證瑤姬安然無恙!
心中一凜,立刻将剛剛準備要說的話咽了回去,轉而極為肯定的說道:“不會有危險。”
見李承策轉頭看過來。他便繼續說着:“這位瑤姑娘白日受了驚吓,此番高燒,就能将她心中所受的驚吓全都散出來。這樣總比将驚吓一直悶在心裏散不出來的好。”
他這番言語很合徐懷的意。便溫聲的寬慰李承策:“殿下,嚴禦醫的醫術您是知道的。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瑤姑娘肯定會沒事。您可以放心了。”
您說您就只差将擔心兩個字寫在臉上了,誰看不出來?剛剛要是不讓嚴禦醫配合他演這麽一出戲,只怕您今晚是甭想睡了。
但明日正是蒙古各部落王公貴族離開懷栾圍場,啓程回去的日子,李承策到時勢必要相送,今晚豈可不睡?
更何況哪一日沒有堆疊如小山一樣的奏疏等着李承策處理?所以他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的。
随後徐懷一番好說歹說,總算将李承策勸了回去。
不過李承策即便回去了,這一晚睡的也并不好。甚至竟然夢到孟瑤在林中被老虎吃掉,等他趕過去時,只見到一只她平日腳上穿的繡花鞋。
渾身冷汗的醒過來,見月影西斜,有淡如水的月華透過窗槅上鑲嵌的明瓦漫進了殿內,一室冷清。
再無睡意。他索性披衣起床,走出殿外。
廊檐下有守夜的內監,看到他如此深夜竟然出殿,震驚之餘紛紛跪下,叫着殿下。
李承策未說話,轉身繼續往旁側的配殿走。
配殿的門大開着,廊下也有守夜的內監。不過等進了殿,裏面就只有兩個宮婢和一名禦醫了。
看到李承策過來,三個人也都跪下,要叫殿下。
卻被李承策擡手給制止了,示意他們噤聲。
然後他一徑走到床邊。
孟瑤的額頭上雖然還搭着用冷水浸過的布巾,但面色看起來較先前好了一些,沒有那樣的紅了。
伸手在她的臉頰上貼了貼,又摸了摸她的手掌心,雖然還有些發燒,但較先前也好了很多。
值班的禦醫這時已走近來,彎腰躬身站在他旁側不遠處,輕聲的禀報着:“......瑤姑娘喝了煎好的藥之後出了一身汗,這高燒就退了一些。先前她還曾醒過來一次,要喝水。還說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打濕了,粘在身上難受。微臣已經讓那兩名侍婢給她另換過一身幹淨的衣裳了。”
李承策微微颔首,示意他知道了。
目光落在孟瑤身上此刻穿的衣裳上。
是一套白色的中衣。想必因為穿的次數太多,右邊袖口有一處地方有些破損。
袖口外的一雙手,手背上的肌膚新雪似的白,皮下淡青色的筋脈根根可見。
只是素日她指尖是櫻花似的淡粉,此刻也失卻了顏色。露出來的一截手腕也是纖細蒼白的。仿似天鵝的脖頸,稍微一捏便能将其折斷。
李承策不由的心生憐惜。然後在他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伸過去,輕輕的握住了孟瑤的指尖。
明明她的手掌心還是溫熱的,但指尖卻是寒涼的。
李承策沉默不語。握了一會兒她的手指尖之後,小心的掀開被子的一角,将她的手放進被子裏面。
吩咐禦醫和兩名宮婢仔細守着孟瑤,若有什麽情況,即刻過去告知他之後,李承策才起身回去。
次早徐懷趕過來伺候李承策,還在殿外的時候就聽人說了昨兒半夜殿下去瑤姑娘屋中看視的事。
雖然徐懷早先就已經看出來了李承策對孟瑤有意,但聽說了這事之後他還是有些驚訝。
那瑤姬只是受了些外傷,外加一些驚訝罷了,便是他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來她肯定沒有什麽危險,不過是吃了些苦,要将養些日子罷了。
而且昨夜她屋中一直有禦醫和宮婢守着,就這殿下還不放心,竟然半夜過去看視?
徐懷不由的心生感嘆,殿下到底是有多在乎瑤姬啊?
想必經過了這件事之後,瑤姬在殿下心中的份量會更重的吧?
帶着這樣的感慨,徐懷擡腳進殿。
就看到李承策已經起來了,正靜默的端坐在床沿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懷見狀,忙吩咐一衆內監上前伺候。
因為孟瑤受傷躺在床,所以今日徐懷接過內監遞過來的袍服腰帶,親自服侍李承策穿上。
坐在繡墩上讓內監伺候着梳發髻的時候,李承策靜默了片刻之後,終于還是開口問徐懷:“瑤姬現在的狀況如何?”
徐懷做事這樣周到的人,剛剛自然已經先過去看過瑤姬,問明瑤姬的情況了。
因為他知道李承策肯定會問。
就躬身回道:“老奴已經問過現在當值的孔禦醫,他說瑤姑娘的燒已經全都退了,下半夜的睡眠情況較上半夜要平穩很多。剛剛老奴也已經叫人去膳房說過了,熬一鍋粳米粥,準備幾樣清淡的小菜,只等瑤姑娘醒過來,立刻讓人過去拿。”
李承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稍微用了些早膳,李承策歇息片刻之後就走出寝殿,往前面的大殿走。
那些部落的王公貴族早就已經等候在那裏。
無非是說一些場面的客套話,又喝了幾碗送別的酒,随後那些個王公貴族便都紛紛的站起來同李承策作辭,約定來年秋狩之時再聚。
李承策吩咐随行的官員将這些人送出圍場外,自己依舊端坐在椅中沒有起身。
片刻之後,他伸手端起面前案上剛剛未喝完的那碗酒,微微仰頭,一飲而盡。
徐懷站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的。
雖然剛剛看殿下同那些蒙古部落的王公貴族們說話時還是如平時一樣,但他總還是覺得殿下自今早開始就有些不對勁。
具體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或許是殿下縱然面上帶着往常一般的笑意時,但眉眼間卻依然不疏朗吧?
現在還一個人喝悶酒......
李承霄并未同那些大臣一起去送別蒙古部落的王公貴族,此刻依然站在殿中。
見李承策如此形狀,他便忍不住略帶嘲諷的開口問道:“皇兄遇到何煩心事,竟然一個人喝悶酒?”
他印象中的李承策無論何時都是睿智冷靜的,也是優雅從容的。說話間面上籠着淺淡的微笑,眉眼間皆是自信。這還是第一次他看到李承策這般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模樣。
李承策聞言,掀起眼皮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
随後他微微一笑,恍若芝蘭玉樹臨于庭階,滿目間皆是風姿無雙。
“孤這是憂心瑤姬。”
将手中的酒碗輕放在案面上。李承策話語中雖然還帶着兩分笑意,但望着李承霄的一雙湛黑眸子卻是寒涼如水。
“昨日也不知是誰在瑤姬的坐騎上做了手腳,令她的坐騎發狂失控,誤入猛獸林。”
李承霄面上微微變色。
聽李承策這話裏的意思,他已經知道昨日那匹馬被姜蒙用毒針擊中過?所以他現在是找他興師問罪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策哥現在終于開始明白自己對孟瑤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