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的差事
孟瑤心裏咯噔了一下。
糟了!一定是剛剛她暢想李承策喝着他自己不願意喝的苦藥皺眉苦臉時太得意忘形了,所以李承策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但這也不對啊。她記得她當時雖然心裏面确實很幸災樂禍不錯,但面上還是笑的很克制的。而且她要是沒有記錯,當時她好像還一直低着頭,沒道理李承策會知道啊。
除非這位殿下剛剛一直在暗中關注着她......
但這怎麽可能?!
孟瑤立刻否認了自己腦中忽然升起的這個可怕的念頭。頓了頓,她開始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回殿下的話,是奴婢剛剛在來您寝宮的路上看到桂花都開了,所以心中高興。”
李承策不語,目光探究的看着她,似乎在衡量她這話的真實性。
孟瑤反正低着頭。就算能感覺得到李承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只當不知道,努力的将自己當成這殿中一件沒有生命的擺件。
李承策顯然不信她說的話。
雖然剛剛她一直微微的垂着頭,但是他能看到她唇角上揚的弧度,像極了一只做了壞事的小狐貍,神情間都是狡黠。
怎麽可能僅僅只是因為桂花開了就會高興成這個樣子?必定是在心裏面盤算着其他不好說出口的事。
但是李承策也沒有辦法。他總不可能真的逼問她。而且就算他逼問了,誰知道孟瑤的下一句話說的是真是假?
便轉過頭。
旁側雕着菱花式樣的槅扇窗子大開着,能看到院中的東南角栽種了一株桂花樹。
昨日晚間才剛下過雨,滿樹翠綠的葉子被洗的發亮。若仔細看,确實能看到層層疊疊的葉片下開的簇簇擁擁,如米粒般大小的桂花。
忽然一陣微風起,桂花樹上的葉子簌簌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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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确實能聞到桂花的甜香。
李承策卻忽然想起昨夜他将孟瑤拉下瑤光池,頭抵在她脖頸間聞到的那股清幽香味......
小腹那裏不受控制的一陣發熱。
只是當他的目光瞥向孟瑤那裏時,卻見她依然垂眉斂目的站立在那裏,面上的神情肅穆的就如同身在靈堂,整個兒就是一截木頭樁子......
李承策收回目光,輕甩衣袖,沉着一張臉擡腳就往外走。
殿門外早就有好幾個內監雙手捧着剔彩四季花卉紋的捧盒在等侯着,一等有內監出去吩咐了一聲擺膳,他們立刻魚貫而入,由着殿中的內監揭開他們手裏捧盒的蓋子,将裏面的飯食糕點捧放到桌上。
分明此刻殿裏殿外有許多人伺候,但卻連一聲咳嗽都沒有。甚至各人都特地放輕放緩了自己的呼吸聲。
四下裏一片寂靜。
孟瑤一見李承策走出內殿她即刻擡腳也要走。
雖然這臨華宮只是一處皇家別院,但這殿中的陳設哪一樣不是珍品?現在大家都跟着李承策走了,就她一個人留在內殿,要是忽然發現丢了一件陳設或是博古架上的哪只花瓶之類的忽然掉下來摔碎了,那她到時豈不是有嘴也說不清?
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只是才走出兩步路,她忽然又回轉,将剛剛她放在繡墩上的那領石青色披風雙手抱起,然後才轉身繼續往外走。
按照以往的慣例,她只用每天早上伺候李承策穿衣,白天李承策要寫字畫畫的時候給他研墨,其他時候就站立在一旁充當一樣人形擺件就行,有關李承策吃飯的事不歸她伺候。
就抱着披風打算退下。一來是趕緊回去将她自己的早飯吃了,待會兒才有力氣給這位殿下研墨,二來,要是時間充裕她就再去浣衣局走一趟,問問這領披風該到底該怎麽洗。
奢侈品麽,搞不好還是高定,她總不敢直接泡水裏用皂角粉搓的。萬一搓壞了呢?那她這條命可能都賠不起。
不想她才剛走到殿門口,腳還沒有跨過那道高高的門檻呢,猛的就聽到身後有聲音在道:“你要去何處?”
四下都是寂靜一片,猛然有聲音響起,孟瑤吓了一跳。
而且雖然李承策并未指名道姓,但孟瑤也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
因為殿裏殿外的這些個內侍一個個都規規矩矩的站在原地,沒有哪個人在動。也就只有她在往外走。
孟瑤覺得李承策有點兒煩。
以前他每次用膳的時候還要叫她退下,現在不等他說自己就很自覺的先行退下,但他還要問她要去哪裏。
她還能去哪?左右不過在這臨華宮裏面罷了,還能跑出去啊?
面上卻還得畢恭畢敬的,轉過身低垂着眼回答:“回殿下的話,奴婢是想着,昨日晚間承蒙殿下您賜了這領披風給奴婢擋寒,可是回去的路上這披風沾了雨水弄濕了,所以奴婢現在想去請教浣衣局的姐姐們該如何清洗這披風。待清洗好了,晾幹了,奴婢好将這披風還給殿下。”
雖然她最重要的目的是下去吃早飯。
早上起來到現在她就喝了一杯水,能不餓嗎?但這話肯定不能直接說出來啊
李承策目光掃過她手上捧着的那領石青色披風。
難怪先前她明明捧着這領披風進殿卻不提歸還的話,原來是想着要将這披風清洗幹淨了再歸還。
倒是個有心的,只是......
李承策面上神情淡淡:“你既已說這領披風是孤賜你的,便不用再歸還了。”
其他人用過的東西他并不想再用。而且孟瑤始終是信王府的家養殺手,只怕歸還這披風的時候會在上面做手腳,他還是謹慎些的好。
孟瑤懵了一會兒,然後就反應過來李承策這話的意思是要将這領披風賞賜給她。
她肯定不會覺得這是李承策知道她沒有披風所以才特地送她一領。她的身高才到李承策的胸口,他的披風相較于她來說要長多少啊?昨兒晚上她是一邊走路一邊提着這披風的,不然只怕壓根就走不了路。
肯定是李承策嫌棄這披風她用過了,所以才不肯再要。畢竟他是太子麽,想要什麽樣的好披風沒有,還在乎這一件被她用過的?
不過這樣也好。她就不用再費心琢磨這領披風該怎麽洗的事了。
就開口謝了李承策的賞賜。然後她待要行禮告退,卻又被李承策給叫住了。
“過來伺候孤用膳。”
孟瑤:......
她環顧了一眼殿內站着的內監。
這都已經有十來個內監還不夠伺候你一個人吃飯的,非得拉上我?
但就算她心裏再不願,面上也不敢抗議。只得應了一聲,将手裏抱着的披風交給旁邊的一名小內監,自己往桌旁走。
因為心裏實在很抵觸這樣的事,所以走路的時候難免有些磨磨蹭蹭的。
李承策面上不動聲色的看着她。
近來李承策一直在暗中關注孟瑤,便發現她這個人的心思其實淺的很。雖還不至于喜怒都會悉數表現在臉上,但至少也能從她的話語神色間看出些端倪來。
就譬如現在,他就能明顯的感覺得到,孟瑤其實是很不想伺候他用膳的。
但李承策也明白,孟瑤不單單不想伺候他用膳,她其實壓根就不想待在他身邊伺候。
這就不得不讓李承策心生疑惑,這瑤姬真的是信王府的家養殺手?她這樣的人,如何會是一名殺手?
不過李承策心中雖然有疑惑,面上卻不顯露分毫。眉目淡淡的看着內監們擺放碗筷,又有試毒內監上前對他行禮,然後将桌上的每樣飯食都嘗了一遍。
徐懷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人。一見李承策開口留下孟瑤,于是等孟瑤過來了,他立刻叫旁邊手裏捧着幹淨手巾的內監将手裏的托盤給孟瑤捧着。
這就相當于讓孟瑤往後頂了這個內監的差事了。
孟瑤心裏直罵娘。
搞搞清楚,她今天只是客串一下,站在旁邊充當個人形擺件就好了,你讓我捧手巾是什麽意思?難道以後李承策用膳的時候還都要她當差啊?
然而徐懷已經發話,捧着手巾的內監也雙手将托盤遞了過來,孟瑤也只得伸手接住。
接下來她就垂了眉眼,面無表情的看着手裏的填漆戗松鶴紋托盤。
李承策顯然從小受過禮儀方面的訓練,一頓早飯吃下來孟瑤都不曾聽見過一下碗筷相撞之聲。自然也不曾聽到這殿中有任何人發出的聲響。
這樣的鴉雀無聲,孟瑤其實覺得挺壓抑的。也難為李承策在這樣的場景下還能氣定神閑的吃得下飯。
飯後有內監過來撤走了桌上的碗盤。又有內監用打磨的極光亮的黃銅盆捧水過來跪着請李承策洗手。
孟瑤眼角餘光就見在銅盆中撥弄水面的那一雙手白皙修長,手指線條流暢,一看就知道是個閑雅雍容的貴人才能有的手。不過他這雙手同他本人的相貌和氣質還是很相稱的。
等到李承策淨手畢,孟瑤就手捧着托盤上前。
在李承策身邊伺候的這些日子,她就知道這位殿下約莫是有潔癖。
不但用膳前用膳後要淨手,就是批閱完奏本看完書寫完字畫好畫之後都要淨手,所以就算孟瑤以前從來沒有當過這樣的差事,但看得多了,依樣畫葫蘆就是了。
反正她的目标一向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馬馬虎虎能過得去就行了。
譬如說這次,她覺得她躬身彎腰的幅度就沒有以往那些內監做的好,最多只能說是比欠身稍微好那麽一些。
不想等李承策拿手巾擦了手之後竟然說道:“你伺候的很好。往後在孤身邊捧手巾這個差事就由你來當着。”
作者有話要說: 孟瑤:我想罵人。
策哥:不,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