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中震驚
卓華容走後,時辰已近酉時了。
今日早起天空就陰沉沉的,不見一絲日光,到現在竟然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小雨來。
李承策用完晚膳,拿了一本書坐在臨窗的木榻上看起來。
殿外更漏過了二更,李承策合上手裏的書冊,正要叫人進來伺候他安歇,忽然有個人影悄無聲息的進了殿,在他面前單膝跪下。
東宮非但有明面上的侍衛,李承策還暗中組建了一支影衛,只聽他一人的號令行事。
眼前這人便是影衛的副隊長,姓燕名揚。自讓孟瑤到前殿來當差,李承策就遣了他暗中監視孟瑤,每日晚間過來禀報孟瑤一日所見的人和所做的事。
今日也一樣。
“......自上午離開,她先在夾道幫魏長史撿拾掉落的奏本,去廚房拿了自己和同屋之人的午膳。回屋之後用過午膳便上床午歇。午歇起來開始做針線活。是給她同屋之人的荷包。用完晚膳,邀了隔壁屋幾個不當值的宮婢一起玩牌。現在已經安歇下了。”
燕揚做事還是很細致的。細致到什麽程度呢?連孟瑤在廚房同錢哥說了什麽話,午膳吃的什麽菜,給小茶的荷包上面繡的是什麽圖案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李承策。
不過聽起來都是很普通的日常,并沒有半點異常的地方。
李承策擰着眉頭沉吟了一會,揮手讓燕揚退下。
燕揚輕聲的應了一聲是。如來時一般,轉過身悄無聲息的走了。
窗外的雨下的好像較剛剛大了一些。頭頂的琉璃瓦上,窗前的芭蕉葉上,滴滴答答的全是雨聲。
旁邊雕刻着萬字錦地的楠木窗子開了半扇,有潮濕微涼的水汽随風飄進了屋裏。
李承策的眉頭依然微微的擰着。
上午他叫魏俊賢過來說袁望貪墨之事時并沒有避忌孟瑤,原以為她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将這個消息傳遞出去給信王,但目前來看,她并沒有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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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按照這段時間她的表現來看,竟沒有一點像是信王的細作。
到底是她太會隐藏,還是她确實只是個普通的人?
李承策發現自己竟然都有些看不清楚孟瑤了。
不過沒有關系,再狡猾的狐貍終歸都是狐貍,總會有露出尾巴來的那一天。
但直等到袁望被他以貪墨之名下獄,蔡弘和走馬上任戶部尚書的那天,孟瑤都沒有半點異常的地方,更不說将這消息傳遞出去給信王知道了。
這不免讓李承策越發的懷疑起她的身份來。
與此同時,天氣也漸漸的轉涼起來。幾場雨過後,秋意已濃。
約莫是晨起出殿門的時候一陣冷風裹挾着冰涼的雨水迎面襲來的緣故,李承策下午時分就覺得有些鼻塞頭暈起來。
叫了王醫正前來看視,說是着了涼。開了藥方,也親自去太醫院抓了藥煎好,但是捧過來的時候李承策卻不肯喝。
“你們醫家常說是藥三分毒。既然只是着涼而已,何須喝藥?過幾日自然會好。”
這理由表面上聽起來确實無懈可擊。而且他現在一張俊臉肅着,看起來很一本正經,甚至有些大義凜然的模樣。
然而孟瑤卻只想笑。
在李承策身邊當差的這些日子她早就和這裏的一衆內監混熟了,也就知道了好些小道的八卦消息。
譬如說,就有一名內監曾告訴過她,殿下雖然很厲害,什麽都會,但有一樣,他怕苦。所以每逢他生病的時候,太醫院就會很慌。
因為藥哪裏有不苦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苦,那味兒也難聞,李承策是不肯喝的。
所以為了能讓李承策喝個藥,太醫院得費多少心思啊。像王醫正,明明現年才五十多歲的年紀,但頭發卻全都白了,說不定就是為了如何讓殿下乖乖喝藥給愁白的。
孟瑤那時候聽了這話還不相信。
李承策這個人吧,毫不誇張的說,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很清貴雍容,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怎麽還會跟個孩子一樣因為怕苦就不敢喝藥啊。
但是現在孟瑤信了。
不但會因為怕苦不肯喝藥,還會找個冠冕堂皇,叫人無法辯駁的理由。
孟瑤就看到王醫正的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能不皺嗎?攤上這麽個任性的殿下,誰都得皺啊。
好在王醫正想了一想,覺得這風寒确實算不上大病,倒也不必為了讓李承策喝藥費盡心機。
甚至很可能還會惹得他不悅。
就妥協的說道:“殿下說的這話也有道理。只是這風寒入體,卻也小觑不得。不如明日就請殿下移駕臨華宮住上幾日?”
這臨華宮乃是一處依山而建的行宮禦苑。裏面瑤花琪草,珍禽異獸自是不必說,更妙的是裏面竟然有好幾處天然溫泉。
王醫正的意思,就是殿下您既然嫌藥苦不想喝,那就麻煩您去泡泡溫泉。只要将您體內的風寒祛除出來,那您的這病自然就好了。
相比較要喝藥而言,王醫正的這個建議李承策欣然接受。
于是次日用過早膳之後,李承策就坐上車架前往臨華宮。
孟瑤原以為自己不用跟過去,還在心中慶幸自己這下子能放好幾天的假了。不想李承策今早竟然遣個內監過來告知她,要她跟随過去伺候。
孟瑤:......
你身邊有那麽多人伺候,實在犯不着讓我也跟着過去啊。
然而也只得領命,開始收拾起行裝來。
小茶還很羨慕她。臨華宮她只聽說過,可從來沒有去過。還有那個溫泉是怎麽一回事?聽說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水,哪怕三九寒冬臘月天裏面的水看着都是熱氣騰騰。人泡在裏面是不是真的會百病不生,強身健體?
對于上輩子家鄉就有溫泉的孟瑤而言,她在心裏默默的表示,泡溫泉确實挺舒服的,但泡了之後百病不生,強身健體什麽的,聽聽就好了,可千萬別當真。
但最後她還是答應了小茶,說等從臨華宮回來會仔細的告訴她溫泉是什麽樣的。甚至要是有可能,還會裝一些溫泉水帶回來給她。
太子出行自然非同小可。不但有全副甲胄在身的兩隊侍衛,手執雪白拂塵的內監跟随在後,前面還有兩列或手提香爐,或執扇的宮婢。
然而身為李承策目前唯一的近身侍婢,孟瑤并沒有享受到什麽特權。就跟在車辇旁邊走着。
雖說天氣已經入了秋,但今日豔陽高照,走路的時候還是難免會有幾分熱意的。
關鍵是,她以前真的沒有走過這麽遠的路。算算時間,這都應該快有一個時辰了吧?可怎麽還沒有到呢?
難免就有些不耐煩起來。
卻不知李承策此時正在看她。
其實原是沒有看她的,坐在軟和的坐墊上在看各地官員呈上來的奏本。
是看得雙眼有些累了,這才停下,擡手輕輕的捏着眉心。
今日陽光固然燦爛,風也大,旁邊淡藍色的軟綢車簾被吹的飄起來,于是李承策就看到了孟瑤。
穿一件白緞掐牙上襦,大紅色聯珠團花紋高腰長裙。腰間系一條藍色腰帶,越發的顯出那一截腰身不堪一握般的纖細袅娜。
她似是有些煩躁。一雙遠山眉蹙着,一雙粉嫩的櫻唇也微微的抿着,光潔飽滿的額頭上略有一層汗。
李承策冷着眼,居高臨下的看了她好一會,然後才在矮桌上又拿了一冊奏本看起來。
約莫又走了兩三刻鐘的時間才終于到了臨華宮。
孟瑤覺得自己的一雙腿已經軟的快成一灘泥了,只想找個地方攤着不動彈。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不得李承策發話,她哪裏敢走啊?只能如同往常一樣,站在案旁給李承策研墨。
臨華宮雖是行宮禦苑,李承策冬日經常會來這裏,但今年還是第一次來,要帶的東西自然就很多。
當然這些都不用他操半點心,自有徐懷打點好一切。
而且孟瑤也發現了,她名義上雖說是李承策的近身侍婢,但她這個侍婢所做的最多的事卻只是研墨,早起伺候李承策穿衣而已,其他的事其實壓根就輪不到她來插手。
不過她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就譬如現在,她站在案旁研墨,看着其他的內監在徐懷的吩咐下将帶來的一應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忙個不停。相比較而言,她都已經算是很輕松的了。
等到內監們差不多将帶來的東西都放好了,孟瑤也研好墨了。照例将自己當成屋中的一件陳設,垂眸斂目,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旁。
好在李承策忽然良心發現了一般,吩咐着:“這裏無事,你且退下。”
終于能下去休息會了!
孟瑤很高興,忙應了一聲。
屈膝對他行了一禮,就要轉身離開。不想這時就聽到李承策在道:“晚間到瑤光池伺候孤沐浴。”
孟瑤腳下一個趔趄。若非及時扶住了案角,整個人差點兒往前摔了下去。
她再也掩不住心中的震驚,擡起頭看着李承策。
作者有話要說: 格老子的!你這麽大個人了要洗澡不能自己洗啊,還要我給你洗?你還要不要臉了?
李承策:......不要。
孟瑤:......你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