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言外之意
孟瑤以為自己幻聽了,她驚訝的擡起頭。
正好對上李承策望過來的目光。
李承策的一雙眼生的眼角內勾,眼尾狹而長,孟瑤也說不上他這到底是桃花眼還是鳳眼,又或是其他的什麽眼型,但确實挺好看的。
特別是如同現在這般,眼簾微垂的俯視着人的時候,整體線條簡直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好在孟瑤并不是只顏狗。略微驚豔了一下,立刻別開目光,老老實實的回答着:“不會。”
站在旁側的徐懷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瑤姬明明看着挺聰敏的一個人,怎麽會聽不出殿下剛剛那話的言外之意?
還是說她明明聽懂了,卻裝做不懂?
但其實孟瑤确實不懂。她哪裏知道李承策問她那句話其實就相當于給了她一架梯子讓她往上爬啊?這要是換成其他一個稍微有點兒眼色的宮婢,這會兒肯定已經過去站在李承策的身邊開始研墨了。
孟瑤就是覺得,自己确實不會的事情,幹嘛要裝會?做人還是要誠實的。
李承策顯然也是第一次碰到孟瑤這樣的人,眼中有片刻的驚訝。
但很快的他就恢複常态,垂下眼簾,提着筆繼續不緊不慢的寫字。
“不會就學。”
孟瑤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徐懷已經善意的在提醒她了,“瑤姬,殿下叫你過去研墨。”
孟瑤:......
誰要站在李承策身邊給他研墨啊?這個危險系數太高了好嘛。萬一她要是不慎弄壞了墨錠,又或者是研墨研的不好,李承策一個不高興直接賜死她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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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下意識的開始拒絕:“回殿下,奴婢手笨,怕研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李承策握着青玉筆管的手緊了緊。
從小到大,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膽敢拒絕他的命令。
要不是因為到現在他還沒有弄清楚當日的事......
就吩咐徐懷:“你教她。”
徐懷忙應了一聲是。轉頭見孟瑤還跪着,就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是讓她就這樣跪着學,還是......”
要是真的讓孟瑤跪着學也容易。叫人擡一張小幾過來放在她面前,擺了墨錠硯臺,讓她學也就是了。
李承策瞥了孟瑤一眼,目光淡淡的。
“平身。”
孟瑤:我等你這兩個字已經等了很久了。
開口謝過。也不敢再違逆李承策的意思,老老實實的跟着徐懷站到書案旁,看他用小銅勺在青花纏枝牡丹紋水丞裏面舀了一勺水放在硯臺裏面,然後拿了擱置在一旁填金描彩松鶴紋的松煙墨在硯中慢慢的畫着圈兒。
待硯臺裏的墨研的濃了,又拿了小銅勺在水丞裏面舀了一勺水倒進來,繼續慢慢的畫着圈兒。一邊還告訴她研墨的時候最忌心浮氣躁,一定要平心靜氣。
其實孟瑤以前在電視上也有看過研墨的場面,但大都是一閃而過,像現在這樣現場觀看還是頭一次。
她耳中甚至還能聽到墨錠劃過硯臺時輕微的滋滋聲響。
感覺還挺奇妙的。
徐懷示範了一次,就将手裏的松煙墨遞給她,叫她過來試一試。
孟瑤雙手接過來,正要學着剛剛他的樣開始研墨,但卻注意到自己現在已經站的離李承策比較近了。
沒辦法,李承策在看奏本,不時就會拿筆批複,這就需要用筆蘸墨汁,所以硯臺肯定要放在他手邊很近的地方。
這樣孟瑤就不得不考慮一件事。
她這是第一次學研墨,要是萬一沒研好,墨汁逸出來灑到了李承策的身上......
她看了一眼李承策身上穿的錦袍。竹月色的,上面有竹葉暗紋,在天光中隐隐光澤流動,一看就知道是用很名貴的料子做成的。
于是為謹慎起見,孟瑤就請示徐懷:“徐公公,請問您能不能另外拿一方硯臺和墨錠讓我到旁邊學?”
而且最好還是很普通的硯臺和墨錠。這樣萬一她要是不慎将這兩樣東西弄壞了,參照東西的價值來說,也許她受到的懲罰能輕點。
這徐懷哪裏敢擅作主張啊?目光看向李承策,等他的示下。
李承策壓根就沒有看他們,目光依舊在手中的奏本上面。
但也給了答複。那就是:“站在這裏,繼續學。”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語調冷清,卻帶着顯而易見的壓迫。
孟瑤是真想将硯臺裏面的墨汁都潑他身上去啊,但面上還得恭順的應了一聲是,然後握緊了手裏的墨錠,學了徐懷剛剛的樣在硯臺裏面慢慢的畫圈兒。
然後她就發現,研墨這種事就是看着不難。明明剛剛她看徐懷研墨的時候很輕松,但現在輪到自己上手的時候卻發現壓根掌控不好力道。
力道太重了容易打滑,力道太輕了壓根研不動。
孟瑤研了好長一會兒時間也不過畫了幾個圈,徐懷還站在一旁說她手拿墨錠的姿勢不對。
不過徐懷對此也就是幹着急。他肯定不敢手把手的教孟瑤的,只能在旁邊憑空示範。
甚至他都不敢大聲說話,怕吵到李承策。只能低着聲音,慢慢的教導着要點。
但是孟瑤覺得自己的手勢明明就是對的,分明就跟徐懷示範的一樣。
她哪裏知道這事就是失之分毫謬以千裏,稍微哪裏握的不對了,那力道就會差很多。
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手背上面忽然覆蓋上了一樣柔軟,卻又略顯涼意的東西。
孟瑤吓了一跳。忙細看時,就見那是一只手。
白皙的皮膚,修長勻稱的手指。指尖較為飽滿,上面的指甲呈半月弧形,每一個都修剪的整整齊齊。
僅看着這樣的一雙手,就會讓人覺得它的主人肯定是個很溫潤很幹淨的人。也很容易就會讓人心生好感,忍不住想要看一看他的臉。
前提是,這如果不是李承策的手的話。
鑒于這是李承策的手,所以孟瑤壓根不敢轉頭。
她甚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已經完全的僵住了,壓根不敢動彈一下。
卻也奇怪,身體是僵住了,感官卻是無限的放大。
她能清晰的察覺到李承策将她的拇指往上移了移,又将她的食指和中指往下移了移。最後甚至還将她的無名指和小指拗成個虛虛的,類似于蘭花指的手勢。
興許是覺得這樣研墨的姿勢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緣故吧。
不得不說,這位殿下實在是太講究了。
孟瑤內心在吐槽,身體卻很誠實的繃緊着。
她不明白李承策一個尊貴的儲君,怎麽會親自糾正她一個宮婢研墨的姿勢。
但是她也不敢問,更不敢動,只盼着李承策能趕緊松開手。
好在李承策糾正她錯誤的手勢之後就放開了她,重又拿了一冊奏本開始批閱。
孟瑤的目光偷偷的往他那邊瞥了一眼。就見他微垂着眉眼,面上神情平靜,仿似剛剛的事壓根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孟瑤:......這位殿下剛剛的那番舉動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他暫且看着沒有不高興的意思,對她而言這就是好事。
收回目光,孟瑤開始心無旁骛的研墨。
她從小跟着外祖母學刺繡,這項技藝原就很考驗人的耐心,不知不覺中就能讓人心平氣和下來。研墨也如此,總歸是要平心靜氣才好。
孟瑤很快就進入狀态,手法也越來越娴熟。到後來,她垂眉斂目,面上神情專注。
她倒很能靜得下心。
李承策收回暗中觀察孟瑤的目光,将手中批閱好的奏本放到一旁,在手邊重又拿了一本打開看起來。
以往紅羅站在這個位置給他研墨的時候,他總能聞到她身上濃烈的香氣,但是現在孟瑤站在同樣的位置,卻是清清爽爽的,并沒有半點令人生厭的氣息。
至于剛剛親自糾正她研墨的手勢......
他确實想要碰觸下她,觀察自己對她到底有沒有特別的反應。
只是,或許剛剛他碰觸的時間太短,又或許上一次只是巧合,又或者只是他的錯覺,剛剛他碰觸孟瑤的時候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但剛剛同孟瑤的碰觸也沒有讓他心生厭煩。
還是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才好下定論的。而且最好是要近身觀察。
于是李承策沉吟了一會,手上雖然還在繼續批閱奏本,卻叫了徐懷一聲。
徐懷忙躬身問道:“請問殿下有何吩咐?”
李承策一邊繼續筆走龍蛇,一邊頭也不擡的吩咐着:“自明日起,讓這宮婢在殿中近身侍奉孤。”
他甚至從頭至尾都沒有叫一下孟瑤的名字,所以孟瑤一開始壓根沒反應過來他口中說的這宮婢就是她。
等到她反應過來,由于太震驚,手裏的松煙墨沒有握穩,啪嗒一聲就倒了下去。
趕緊手忙腳亂的撿起來。
好在這墨錠夠堅固,并沒有摔壞。也好在這墨錠是長條形的,倒下去的時候已經研過的一端在硯臺裏面,沒有研過的一段在硯臺外面,所以也不曾将案面弄髒。
但即便這樣,孟瑤還是吓了一跳。
她頗有點兒心虛的側過頭看李承策,卻正好看到他也在看她。
男人的目光很平靜,看不出分毫的情緒。不過孟瑤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目光跟看旁邊的花瓶之類的陳設沒有半點區別。
“怎麽,你不願意?”
他的聲音也很平靜,聽不出絲毫的起伏,但孟瑤還是覺得心裏一涼。
位居高位多年,哪怕這個男人明明沒有動怒,卻依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壓根不敢同他的目光對視。
孟瑤眉眼低垂下來。
她确實不願意。如果可以,她恨不得離信王,李承策,還有其他任何在原書中有劇情的人物遠遠的,但是此刻面對着李承策頗具壓迫性的目光和話語,她壓根不敢将自己的心裏話表露出來。
只能回答着:“能在殿下身邊侍奉,這是奴婢的榮幸。”
作者有話要說: 孟瑤:氣成河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