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到底何事
李承策沉默。
沒有想到這荷包不是那瑤姬主動送給褚慶生的,而是褚慶生央求來的。倒是自己想錯了。
紅羅此刻心中的震驚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萬萬想不到這荷包竟然是孟瑤做的。
剛剛她就已經覺得很驚訝了。以往可從來沒有見過李承策對荷包之類的東西上心過,更何況還是一個內監随身戴着的荷包。現在看來,是因為這荷包是孟瑤所做,所以李承策才會......
他這分明就對孟瑤很關注。
李承策這時已經示意徐懷過來拿了荷包還給褚慶生,又對他說道:“你下去吧。”
褚慶生應了一聲是。起身站起來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雙腿都已經軟了,差些兒又跪了下去。
等到走出殿門,他胸腔裏的一顆心依然在不安的砰砰砰的跳個不住。
扶着廊柱定了定神,他繼續同其他的內監一塊兒将庭院裏的盆栽都換成新的。随後他想了一想,到底還是決定去跟孟瑤說一說這件事。
偏殿內。褚慶生走後好長一段時間紅羅心裏的震驚依然沒有消散。
擡頭見李承策正叫人鋪開宣紙,提筆要寫字,她立刻主動上前,站在案側挽了袖子拿起墨錠磨墨。
她出門前特地抹了脂粉,叫小錦用沾了玫瑰花露的桃木梳給她重新梳了發髻,還在随身佩戴的香囊裏面放了一大塊的百合香,這會兒她站的離李承策又很近,所以李承策能很清晰的聞得到她身上傳過來的濃烈香味。
他心中不悅,眉心微擰,不過到底還是忍着沒有說話。
他幼年少年時父皇喜歡的是張貴妃的兒子信王,母後整天只擔心他的儲君之位穩當不穩當,從沒有人真正的關心過他,陪伴過他。只有乳娘待他好,給過他溫情。所以就算他再不喜紅羅,但這到底是乳娘的孫女,所以有些事情他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紅羅卻是個不知道看眼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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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只是老老實實的研墨,李承策自然不會說她什麽,不想她研了一會兒墨之後竟然開口說道:“殿下,我瞧那個名叫瑤姬的宮婢就是個不安分。她到這前殿當差才多長時間,竟然就用這樣的小恩小惠來籠絡人心。只怕她這是想要結黨營私,又或是有旁的圖謀,殿下一定要詳查啊。”
徐懷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
結黨營私?這位姑娘莫不是前朝的事聽多了,不然怎麽張口閉口就是結黨營私?
她知道結黨營私是什麽意思?兩個手中無半分權勢的內監和宮婢,能結什麽黨營什麽私?
李承策也瞥了她一眼,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然後他就吩咐徐懷:“将瑤姬叫來。”
徐懷忙應了一聲是,轉身出殿,遣了內監速去将瑤姬叫過來。
紅羅以為他這是聽信了自己的話,叫孟瑤過來是要責罰她。心中一高興,當下就說道:“一個低賤的宮婢罷了,殿下縱然想責罰她,又何必叫她過來?不拘遣個人過去,拉她出去打幾十棍子,讓她受受教訓也就行了。”
她只以為自己這是在替李承策着想,不想李承策聽了她這話,卻是面色一冷,轉頭看她:“孤如何行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導?”
紅羅吓了一跳。
擡頭看李承策面罩寒霜,心中驚懼之下,她立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殿下明鑒,我并沒有教導您的意思,我,我就是關心殿下。想着殿下您日理萬機,一個宮婢的事,何必......”
“退下。”
李承策卻沒等她說完,就沉聲的說着。
紅羅縱然心中再不甘,但也只得應了一聲是,帶着小錦委委屈屈的轉身離開。
孟瑤此時正在屋裏同小茶下棋。
圍棋她是不會的,象棋她倒是可以,但是這裏并沒有象棋。就在院中撿了些圓滑的小石子,在桌面上畫了三縱三橫的格子,兩個人下六子棋玩兒。
正玩兒的高興,就看到褚慶生一路小跑過來。
孟瑤将手中的石子丢在桌上,起身笑着同他打招呼:“褚大哥,你來了?”
小茶也已經起身從椅中站起來,默默的走到一旁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然後紅着臉走到褚慶生面前,雙手将茶杯遞了過去。
褚慶生卻沒有接,甚至還對她擺了擺手。
剛剛他一路跑的太快了,這會兒話都說不出來。
小茶見他拒絕,一張臉立刻紅透了。吶吶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褚慶生手撐着腿喘了會氣,然後才直起腰,将剛剛的事對孟瑤說了。
孟瑤聽了有點兒懵。
這李承策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叫褚慶生進殿,就為了問個荷包的事?
她遲疑了一會,然後才說道:“他應該沒什麽別的意思的吧?許是見這荷包做的好,就叫你過去問一問而已。”
這話說完之後她就覺得自己臉挺大的。
哪裏有自己誇自己荷包做的好的啊?而且李承策身為太子,什麽樣好的荷包沒有見過,值得見到她做的這個還特地叫褚慶生過去問一聲?這個理由顯然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褚慶生也想不明白:“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要是萬一有人問起你這事來,你好歹心裏面能有個底。”
孟瑤心想,你就是告訴我這事其實我心裏也沒底啊。誰知道李承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這件事到底還沒有沒有什麽後續。
随後她就安慰自己,能有什麽後續?只是一只荷包罷了。李承策貴為太子,天天多少家國大事,還能真的關注這一只荷包的事?
但可惜她很快就被打臉。因為忽然有人在院子裏面喊:“瑤姬在哪裏?快出來,殿下宣你觐見。”
孟瑤:......
小茶和褚慶生都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孟瑤其實心裏也挺慌的,但還是竭力的在心裏安慰着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在李承策眼裏她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宮婢罷了,還真能因為一只荷包就将她給治罪啊?
然後她心一狠,牙一咬,面上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模樣,擡腳跨出門,仰頭對站在院中前來傳話的內監說道:“我就是瑤姬。”
內監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眼,手中潔白如雪,無一根雜毛的拂塵一揚,語氣中帶着點兒不耐煩:“那就跟我走吧。”
孟瑤應了一聲,擡腳跟在他身後。
只不過等到遠遠看到殿門的時候,剛剛那一副豁出去了的悲壯心理已經如同被針戳破了的氣球,頃刻間就沒有了。
沒辦法,心裏還是有點兒慌。
于是她伸手在随身的荷包裏面掏了一塊碎銀子攥在掌心,往前緊走兩步,悄悄的将這塊碎銀子塞到了內監的手裏,面上賠笑的問道:“請問公公貴姓?”
那內監察覺到手掌心裏面忽然多了一樣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塊碎銀子,瞧着得有二兩多重。
這哪裏能不喜?
立刻握緊了銀子,眉開眼笑的回答着孟瑤的話:“姑娘客氣了。我免貴姓孫。”
“原來是孫公公啊。”
孟瑤面上的笑容看起來比他更燦爛,眉眼都彎了起來,“我這冒昧想跟您打聽點事。”
身子湊近過來,聲音也較剛剛壓低了一些:“您可知道殿下叫我過去是有什麽事嗎?”
她雖然也心疼銀子,但不管怎麽說,這時候總歸多知道些消息都是好的。
“這個姑娘可就問倒我了。”
孫公公也壓低了聲音,“我也不知道殿下叫你來是什麽事。倒是可以告訴姑娘,先前針線局的掌事紅姑姑捧着一套她給殿下做的寝衣求見了殿下,後來殿下又叫了褚慶生那小子進去進他。我在廊下模糊聽得什麽荷包之類的字眼,至于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這番話非但沒能給孟瑤解惑,反倒讓她越發的懵了。
怎麽聽着好像還跟那個紅羅有關系?
一路忐忑不安的進了內殿,雖然心中很不願,但還是跪了下去:“奴婢見過殿下。”
這些日子她已經将宮中的規矩學的差不多了,無論是行禮的方式,還是說話的口吻,都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李承策還在提筆寫字。明明知道她進殿了,也聽到她拜見的話,但依言不緊不慢的寫着字,壓根就沒有擡頭看她,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不叫起來,孟瑤也不敢起。只能還跪在原地,心裏想着前幾日聽褚慶生跟她說起護膝的事。
說他們無論是做內監還是做宮婢的,但凡遇見個主子,又或是稍微做錯了點事就得跪。也不論當時是青石磚地還是石子甬路,都得立刻撲通一下跪下去。
想想那膝蓋得有多痛啊?所以護膝是肯定得備一副的。裏面還得多絮點棉花,牢牢實實的綁在膝蓋上,這樣就算跪下去的時候好歹也能舒服一點。
孟瑤當時還沒當一回事。總覺得她不過是做着澆花喂鳥的活,做完即刻就走,基本上碰不到主子的面,不想現在就被打臉了。硬邦邦的在這裏跪着,還不知道要跪多久。
心裏其實很不爽李承策這樣的做法。到底因為什麽事叫她過來麻煩痛痛快快的給個準話啊,叫她就這樣跪着算什麽?
但面上卻不敢顯出來,低垂着眉眼,老老實實的跪着。
李承策這樣晾了她一會,覺得也差不多夠了,這才停筆擡眼看她。
就看到孟瑤雖然跪着,但腰背挺的筆直。眉眼雖低垂着,但也能看到她面上神情平靜鎮定,并不見一絲驚慌。
到底是信王親手教導出來的家養殺手,比一般的人要能沉得住氣。
頓了頓,就問她:“會不會研墨?”
作者有話要說: 孟瑤:您老巴巴的遣人叫我過來,就為了問我一句會不會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