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憐香惜玉
簪子擲在案面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卓華容微怔。
他在李承策身邊多年,深知他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沒想到這次他竟然會有失态。
但是卓華容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失态。信王的野心他們兩個早就已經知道,那個宮婢也顯然是信王遣來東宮的。或為細作,或是想在合适的時機刺殺李承策。
現在既然已經查明,雖然暫且不能以這件事為罪名處置信王,但要處置一個宮婢還是很容易的。
他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見程平進殿跪下,說瑤姬的底細已經查明。
李承策上身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語聲冷淡簡潔:“說。”
程平便回禀:“那瑤姬原是順天府大興縣人,十歲時家鄉幹旱遇災,眼見家中斷糧數日,父母就要将她賣給人牙子。時值信王經過,便将她買入府中為婢。”
“這瑤姬自入信王府,信王就讓人教她彈唱學舞,也讓人教她暗器功夫。十四歲時受信王指使,遠赴豫州殺了兩人。其後這兩年她也數次出任務。去年她入東宮,與一名叫小茶的宮婢同住一屋,期間并無任何異常。”
李承策沒有說話,揮手叫他退下。
卓華容對此還很有些意外。
“原來還是個家養的殺手啊。”
他啧了一聲,很不贊同的說着,“這信王可真是個不知風情的人。那瑤姬看着分明就是個容色嬌麗的姑娘,放在身邊做個侍妾不好?竟讓她舞刀弄槍,雙手染血。這可真是煮鶴焚琴,暴殄天物。”
那天他奉李承策的命令去看孟瑤的傷勢。雖然孟瑤當時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一張臉因着失血過多而煞白,但依然能看得出來這姑娘生的五官精致,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
李承策依然沒有說話,目光看着案上的那支銀簪子,眉頭微擰。
卓華容在他面前素來自在慣了,并沒有因為他是太子而言行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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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顧自的找了張椅子,他施施然的坐了下來。擡眼一見李承策這副皺眉不悅的樣子,他就笑着說道:“你做了這副樣子出來做什麽?可別告訴我你竟然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舍不得殺了這個宮婢啊。那我可要勸你一句了,縱然這宮婢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不錯,但現在你既然已經知道她是信王府家養殺手的身份,難道還要将她留在東宮不成?這就好比養了一頭老虎在身邊,縱然現在看着溫順無害,但誰知道它什麽時候就會兇性大發吃人?不如趁着她現在傷重未愈,叫人将她處置了算了。”
卓華容這話半是認真的勸說,半也含了調侃之意。
旁人不知道李承策,他卻是知道的。這些年東宮各樣的美人多如過江之鲫,他也從來沒有見過李承策有對誰憐惜動心的時候,更何況這個瑤姬還是信王遣過來的殺手。
就安心的伸手拿了花幾上放着的紅釉錦地開光蓋碗喝茶。
不想他才低頭喝了一口,就聽到李承策在說道:“這個瑤姬,暫且留着。”
卓華容震驚之餘,一時不慎,口中的茶水竄到了氣管。接下來他咳的那叫一個驚心動魄,面紅耳赤。
李承策也不叫內監過來給他拍背順氣,只目光涼涼的看着他咳嗽。
剛剛不是調侃他調侃的很起勁的麽?
等到卓華容終于咳好了,李承策已經在看奏疏了。
聽到咳嗽聲停歇下來,他掀起眼簾看他一眼,眸中微帶一絲嘲弄的笑意問道:“咳好了?”
倒是有些小時候活潑的影子。
卓華容卻是顧不得回答了,急急的問道:“你真的要将那宮婢留下?”
在明知道她往後很可能會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還這樣做,這簡直就是在養虎為患啊。
李承策這樣聰明的一個人,會做出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卓華容表示他不信。
但沒有想到李承策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竟然點了點頭,目光也恢複了一貫的從容和冷靜:“這個人對我有用。”
他要弄明白,那日瑤姬碰觸到他時他有變化的事到底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若是真的,為何他對其他的女子都沒有半點反應,唯獨在瑤姬這裏破了例。
沒有哪個男人能接受自己患有隐疾的事,特別是像李承策這樣尊貴優秀的男人。這事關乎到男人的尊嚴,所以他肯定要查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于是等到卓華容走後,李承策就叫了徐懷過來,吩咐他:“你去将那個瑤姬帶來見我。”
徐懷聞言心中微凜。
他現在是東宮主管的身份,一般的官員看到他都要對他拱手行禮,尊稱一聲徐公公,想那瑤姬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粗使宮婢罷了,現在殿下竟然讓他親自去傳話。
看來殿下對這瑤姬是很看重的。
徐懷心中下了這個結論,然後忙應了一聲是,轉身出了殿。
孟瑤還靠坐在床頭聽小茶說話。
“......太子殿下是個什麽樣的人?這我哪知道。我雖然進東宮也有兩年了,但一直都在外殿做事,到現在還沒有見過他呢。只聽人說太子殿下生的相貌出衆,是個寬厚仁德的人。”
說到這裏,小茶看了孟瑤一眼,笑着拍手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應該見過太子殿下的啊。那天你替太子殿下擋了一箭,難道沒有看清他的相貌?快跟我說說,他是不是真的長的跟個仙人一般?”
孟瑤擡起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天她雖然跟李承策面對面了,但其實她也沒有看清楚他的相貌。
當時她忽然穿過來,壓根就沒有弄清楚狀況,整個人都是懵的。周邊還亂哄哄的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她沒當場吓死就已經很不錯了,還哪裏會有閑情逸致去看李承策長什麽樣啊。
只模糊的記得他一雙眼如同浸在溪水中的黑曜石,黑白分明。
就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嗯,他的相貌是很不錯。”
小茶一聽,立刻興奮起來。
她在東宮這兩年,經常會聽到其他的宮婢說起太子來,個個都是一臉仰慕的樣子,言語間都是稱贊。于是她不知不覺中也開始仰慕起太子殿下來。
正要追問太子殿下的相貌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不錯法,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她循聲回頭,就看到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兩個人。
前面的那個穿一件黑底五彩繡博古團花紋的袍子,腰間圍着一條素銀帶,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普通的內侍。
至于他身後站着的那個,小茶倒是認識的。
這幾日孟瑤傷重,一應所需的藥物都是這位名叫褚慶生的內侍送過來的。
忙起身站起來對褚慶生屈膝行禮:“褚公公,您來了?”
随後還關切的問了一句:“褚公公,您可是嗓子不舒服?”
不然為什麽會輕咳一聲?以往這位褚公公過來可沒見他咳嗽過啊。
褚慶生:......
這個宮婢當真是天真單純。他之所以要咳嗽一聲,不還是見她們兩個正說的興起,提醒她們有貴人來了?
就說道:“這位是徐總管。”
小茶只是一名外殿灑掃的粗使宮婢,以前只聽人說起過徐總管,還沒有見過他,這會兒聽褚慶生這樣說她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啊了一聲之後,她面帶茫然的看着褚慶生。
褚慶生:......
這個宮婢到底是怎麽在東宮這樣的地方生存下來的?
孟瑤卻是立刻就明白過來。
她這個人的記性一向就很好。原就看過,對裏面出現過的人物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這幾日還本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想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資源,将這東宮裏面的人都摸了個清清楚楚。
于是這會兒褚慶生這麽一提,她立刻就知道眼前的這位徐總管是誰了。
肯定是太子李承策身邊的那位近侍,掌管着東宮一衆內侍和宮婢職位調動任免的那一位。
忙掀開蓋在身上的藍色棉布被子,扶着床欄杆起身站起,學着小茶剛剛的樣對徐總管屈膝行禮:“見過徐總管。”
徐懷目光上下快速的打量了她一打量。
饒是他跟在李承策身邊這些年,也見過不少絕色的美人,但這會兒也忍不住在心中喝了一聲彩。
這個宮婢的相貌生得實在出衆。特別是一雙眼,十分的明亮水靈,令人見之忘俗。
最重要的是這宮婢還很聰敏。可比她旁邊站着的那個宮婢聰敏多了。
就點了點頭,叫她起來。随後便将自己的來意說明:“太子殿下宣你觐見。”
孟瑤驚訝的擡起頭。
李承策要見她?但她可是一點兒都不想見李承策的。
莫名其妙的穿到這本虐文裏面,身為最終會慘死的女主,她只想遠離所有跟劇情有關的人,平平安安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這個李承策,雖然只是渣男主信王路上的一塊踏腳石,跟女主沒有多少交集,但是麻煩你做你的踏腳石就好了,可千萬別來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