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19.07.30(一更)
這一夜顧桓過得并不安生。
這麽重要的事,他不可能傻了吧唧地只聽紀玦一面之詞,費心思打聽到一些內情以後,又連夜發了數封郵件,等做完這一切,潑滿濃墨的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朝霞将至。
顧桓疲憊地揉揉眉心,去洗澡。
隔壁有動靜。
顧桓是在洗完澡出來,聽到一連串極其細微的雜亂腳步聲時,才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兒。
他停頓了數秒,把尚未插上電源的吹風機放回原處,随即系上睡袍,輕輕打開了門。
走廊寂靜,晝夜不歇的壁燈溫柔地照在地毯上,映出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的男人身影。顧桓擡眸,快速分辨了下方向,然後疾步朝左邊走去——得益于顧桓是這家連鎖酒店的超級VIP,他知道露天餐廳那裏有一條連接各個方向的安全通道,而從那裏,輕輕一躍,可以跳至隔壁房間的卧室陽臺。
黎明尚未破曉,将出未出的朝霞還在和濃雲做鬥争,只能看到周遭模糊一團的黑暗,顧桓靈活地穿梭在狹長過道,在走到與對面數米之隔的懸空陽臺時,沒動,只是将身子貼近了護欄,細細傾聽。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所有聲響似乎在顧桓逼近的這一刻,按下了靜止音符。
顧桓不由蹙了下眉,目光緊緊盯着被窗簾遮蓋了一切的對面房間,少頃,才直起身,自嘲地想他是不是有些大驚小怪,對紀玦過于關注了。
他壓下心底疑惑,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幾步,正要按照原路返回時,嗅到危險氣息的身體已經瞬間緊繃。顧桓立刻擡肘去擋,卻在剛出手的剎那就被人緊緊攥住,下一秒,他整個人都不受控地往前跌去,落入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小弟弟,偷窺可不是什麽好習慣,你想看我洗澡,我把你喊進來便是,還能讓你看得更清楚。”熟悉的低沉嗓音在顧桓耳邊響起,是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房間主人,紀玦。
顧桓莫名松了口氣,臉上卻絲毫不見被當場抓包的慌亂,他眼眸微眯,在夜色中分辨出紀玦的冰川臉,不慌不忙地說:“你大半夜不睡覺,影響我休息了。”
紀玦一聳肩,語氣平靜:“抱歉,可能是我洗澡聲音太大。”
他只穿了一件酒店的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像是真的剛洗完澡出來,然而,令人詫異的是,倆人剛才有短暫的肢體接觸時,顧桓并未感覺到紀玦身上有一絲一毫的熱氣——紀玦堅硬如鐵的肌肉和身前,一如既往的冷,就跟他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一樣。
顧桓眉梢微蹙,瞥見不遠處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形,一彎眉,拉長了音調:“唔,看來是我壞了你們的好事兒,我說今天晚上怎麽這麽吵,五星級酒店的隔音都快趕上火車站招待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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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事兒,不應該是今天晚上遇到了你麽?”紀玦眸光冰冷,沒理會顧桓言語間的揶揄,重又将他抵到了冰涼的瓷磚上。
夜色極靜。
顧桓聽到了男人隔着胸腔傳來的心髒跳動聲,沉穩有力,但比起面具一般貼在臉上的冷靜,似乎有些頻率過快。
“這麽晚來找我,有需求?”紀玦略顯粗糙的指腹緩緩擦過顧桓發梢,語氣暧昧——只不過,他話音落下時,顧桓敏銳察覺,紀玦一雙眼睛并沒有看向自己,而是緊緊盯着自己身後的某個方向。
顧桓姿态放松,好整以暇地繼續倚着紀玦,把他當成了人肉靠墊:“晚上忘了和你說,你有東西沒有拿。”
紀玦蹙了下眉。
“你的報酬。”顧桓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了一枚胸針,極其風騷地別在紀玦浴袍上,逗情人似的一挑紀玦下巴,“恭喜紀總從《少爺速成班》畢業,下次我還找你。”
紀玦飛快側了下頭,認出是顧桓下午參加會議時佩戴的胸針,微愣,緊接着,他直起身,瞧見顧桓依舊一動不動地倚在那,似是打定了主意要陪他繼續打嘴炮,不得不分出一半心思應付顧桓。
“顧小公子主動送上門,教人盛情難卻,只是——”紀玦騰出一只手,将沒戴正的麥穗胸針輕巧一撥,随即反客為主地重新抵上顧桓,“你确定要在這種毫無情趣的露天環境下,嗯?”
顧桓聞言,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一雙微微彎起的眼眸卻依然風流多情:“如果是這樣的環境,我會給你另外的價錢,放心,肯定不會虧了你。”
紀玦輕輕扶了扶眼鏡,看向神情和言語一樣慵懶的顧桓,已然徹底沒了耐心。
“小弟弟,你再不回去睡覺,明天可是會下不了床的。”紀玦語氣冰冷,手指強勢地捏起顧桓下巴,透明鏡片在月光下反着一抹冷異的光,“我可不敢保證,後半夜的我會像白天脾氣那麽好,弄疼你,別怪我下手太重。”
男人聲音裏的警告意味太過明顯,顧桓一挑眉,徑直掙開,朝着黑暗中表情晦暗不明的紀玦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即轉過身。
周遭重又恢複成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紀玦眼眸微垂,取下那枚似乎還留有顧桓體溫的尖銳胸針,暗藏在手心裏,少頃,才極輕地松了口氣。
……
翌日,為期兩天的會議在一派祥和熱鬧的聚餐中落下帷幕,高震淣出門晚了片刻,連忙小跑着去追顧桓,不曾想,剛過下一個拐角,就看到了朝顧桓方向走去的紀玦,立刻放緩腳步,和他們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此時,紀玦來時乘坐的越野車旁,一個膚色黝黑的男人正戴着一副工具手套,手裏拿着一扳手,似乎在檢查車子哪裏出了問題。
顧桓随意瞥了一眼,好似沒看到紀玦一般,側過頭,沖站那沒動的高震淣輕擡了下下巴。
高震淣收到信號,馬上識趣兒地招呼司機,還沒來得及上前,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就按在了顧桓跑車的車門上,一藍一白的顏色反差,極具有視覺沖撞,教人移不開視線。
“顧小公子介意我搭一個順風車嗎?我的車突然壞了,一時半會兒修不好。”紀玦直接掠過高震淣,側頭看向顧桓。
顧桓懶洋洋地一挑眉,語氣無辜:“那可真不巧,我趕時間去滑雪。”
“可我怎麽覺得特別巧。”紀玦另只手在顧桓肩膀上輕輕一按,低頭湊近他,笑了下,“我也預約了明天的滑雪,一起?”
他語氣依舊低緩如常,有如實質的冰冷氣息卻比往常更甚,尤其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一直緊緊盯着顧桓,似是完全沒考慮過顧桓會拒絕的可能性。
高震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強忍住這一刻頭皮發麻的感覺,适時插話:“要不,我開車,讓老吳幫忙給紀總修下車?老吳修車技術很好的,紀總只需要稍等片刻。”
老吳是顧桓的私人司機,車齡幾十年,聞言忙點點頭,下了車。
不料,還沒等高震淣走到駕駛位置,他就看到顧桓對自己擺了下手,只好疑惑地退到一邊。
緊接着,顧桓一偏頭,胳膊懶洋洋地撐着車門,沖紀玦指了指主駕位置:“紀總不是要搭順風車?正好,我現在缺個司機。”
高震淣恍然大悟,憋着笑,麻溜地去往紀玦的越野車。
紀玦倒也不惱,長腿一邁,優雅地打開駕駛座車門,沖站那沒動的顧桓輕輕笑了下:“走吧,顧小公子。”
不遠處,一直專心修車的葛捷錫餘光瞥見高震淣走來,沒擡頭,硬邦邦地丢下句:“半個小時。”
高震淣哼哼一聲,嫌棄地瞧着這輛普普通通的越野車,小聲嘟囔了句:“我坐過的保姆車都比這車好。”說完後抽出幾張紙巾,墊在一旁的公共座椅上,這才矜持地坐下。
少頃,高震淣大約是幹坐在那甚是無趣,提提緊身西褲,蹲到了葛捷錫旁邊:“诶,大黑炭,你們紀總是不是很苛刻你們?看你這身打扮,工資開得不高吧?真苦逼啊,歡迎跳槽來我們公司,我給你遞個簡歷,能省三道工序。”
葛捷錫沒理他,接過老吳遞來的工具,繼續悶頭幹活。
初春天氣尚帶有幾分蕭瑟,他卻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和長褲,裸露在外的大塊肌肉贲張,還能看到晶瑩的汗珠順着光滑紋理往下滑。
高震淣看了一眼後,就再也挪不開視線,忍不住咽了口唾液,一時鬼迷心竅,想要上手捏一捏。
但是,還沒等他挨到葛捷錫身體,就見男人猛地一下站起身,單手扼住他的脖子,兇狠道:“再亂動,你的手別想要了!”
他力氣奇大無比,高震淣差點兒當場見了閻王,眼珠子都快翻白了,直等到葛捷錫松開以後,才咳咳咳地撿回半條命,他連忙拿出鏡子檢查自己有沒有留下什麽傷痕,另只手顫巍巍地指着葛捷錫,破口大罵:“咳、咳咳,你個王八蛋,不就摸你一下,老子上過的猛男比你見過的都多,你個弱雞,兇什麽兇!”
葛捷錫對他長達數分鐘的單方面謾罵充耳不聞,拿衣袖擦去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繼續幹活。
這個時候,顧桓那欲與鑽石比誰亮的超跑正一路朝着城郊的飛機場疾馳,和窗外的藍天白雲相依相伴,好不惬意。
顧桓吹着涼風,大爺似的躺在座椅上,略顯不耐地瞥了眼紀玦:“啧,怎麽連首歌都不知道放。”
他話說一半,又恍如意識到什麽似的挑了下眉:“瞧我這記性,忘了紀總現在是我的司機——紀總,您喜歡聽什麽歌?”
紀玦薄唇微張,正要開口,話題已經被顧桓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不過,我這兒的規矩一向是客随主便,還麻煩紀總将就一下,幫我開下音樂。”顧桓一雙風流多情的眼睛微微彎起,說的話聽上去客客氣氣的,該使喚的态度卻一點都不見外。
紀玦并沒和他計較,一雙眼眸透過後視鏡緊緊盯着後面,随即騰出一只手,輕輕按了下。
“……You should see me in a crown
I’m gonna run this nothing town……”(注)
低沉女聲倏然響起,和窗外急速倒退的風景隔空交織碰撞,紀玦忍不住抿了下嘴,看向一側的顧桓,把音量調低。
顧桓已經阖上眼,仿佛陷入了清淺的睡眠,安安靜靜的樣子看上去甚是人畜無害。
這首并不怎麽适合安眠的音樂就這般伴着一路高速馳騁的車子單曲循環,倆人一個專注開車,一個專注入睡,難得地相安無事,然而,沒過多久,當紀玦瞥了眼後視鏡,看到後面跟着一輛離他們不遠不近卻一直緊追不舍的車子時,眼眸瞬間冷了下來,随即猛地一打方向盤,朝着相反方向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You should see me in a crown,I’m gonna run this nothing town……”——Billie Eilish的《you should see me in a cr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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