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雅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段斯, 看着他淺褐色瞳孔裏透出的溫潤，回憶腦海裏那個肆意的大男孩。
不得不說，段斯變了。
以前的他，從來不會這樣淡定地說出不疼這樣的話來。
方雅記得, 小時侯段斯有個綽號, 叫愛哭鬼。
那個時候, 小小的段斯, 因為長得白嫩可愛的模樣, 還被幼兒園的小朋友認為是女孩子。
幼兒園好幾個小男孩, 還跟段斯表白, 把段斯氣得要死。
他一個威武霸氣的大男孩, 怎麽會是女孩子, 肯定那些人眼瞎。
為此, 段斯那顆驕傲的男兒心起來，放學後堵住那幾個男孩約架。
當然, 那個時候身體嬌弱的段斯，自然是打不過那幾個塊頭很大的男孩兒。
而當時的方雅, 或許是女孩子發育早, 她的個子很高，又黑又壯，甚至有人嘲諷地稱呼她為“黑妞”。
方雅到達這些人約架的地點時，那群人看着高大的方雅，吓得一哄而散。
最後，只有段斯這個糯米團子，趴在牆角，嗚嗚大哭。
那些男生可能是覺得自己被騙了，下手很重。
段斯膝蓋都帶這淤青傷痕, 他差點兒腿疼，都走不了路。
方雅掏出小手絹，給他擦眼淚的時候。
段斯哭得臉色發白，第二天，他的雙眼腫成了，很是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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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個時候起，段斯在方雅心裏的印象，就是被別人欺負的愛哭鬼。
方雅總是下意識護着他，生怕他出事。
當然，此後段斯再也沒被人欺負過，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事，外人哪敢欺負他？
可方雅不知道，每當段斯哭喪着臉去找方雅時，她總是氣惱那些人出手太重。
其實她哪知道，那些被段斯欺負的人，比他慘多了。
直到兩人都上了初中，情況更甚。
方雅自從上初中後，再也不是原來那個皮膚黝黑，身材壯碩的女孩兒。
只有短短一個暑假的功夫，她身條仿佛小白楊似的，一下子拔高。
又被方母拘束在家裏，捂了一暑假，膚色如雪般白膩。
原本的醜小鴨，仿佛一夜功夫，變成了白天鵝。
原本方雅不漂亮的時候，因為她爽朗的性格，很多男生都會想接近她，和她做好朋友。
當方雅變漂亮後，接近她的男生愈發多了起來。
段斯那個時候，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方雅。
他只是感覺自己并不喜歡方雅的視線，被其他的不相幹的人占據。
在當時的段斯眼裏，方雅的溫柔、她的關心，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
段斯并不想讓第二個除他以外的人，享受和他一樣的待遇。
段斯傻乎乎的并不知道這是愛情，等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
方雅的微笑、她的溫柔，不再僅僅是他的獨享，而成了另外一個男人的。
他醒悟得太晚太晚。
兩人在涼亭交談，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方雅還是那個天真活潑的少女，而段斯，依舊是那個肆意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
時光悠悠，歲月無痕。
方母肚子一個人拎着菜籃子推開門進來，方父聽見動靜，擡頭看了過去，扯着大嗓門道：“老婆子，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雅雅呢？難道她又走了嗎？”
方父說這話的時候，是有焦急的情緒在裏面的。
畢竟，依着女兒的性子，萬一有因為什麽事，直接走了，再來個十年八年不見，方父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得到。
這時，聞曦恰好站在窗戶邊。
方家在三層，窗戶方向正沖着涼亭，聞曦極目遠望，瞥見涼亭內的方雅和段斯，眼眸微閃。
“伯父，您來這邊。”
方父眼眸裏閃過疑惑，他邁着步子走了過去，從窗戶往下看，瞥見涼亭的場景，唇角微揚。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咱們先別管他們，随他們去吧。”
方雅恰好擡頭，與方父四目相對，瞬間臉頰。
她覺得剛才與段斯的姿勢太過暧昧，忙不疊往後退了一步。
她将手放下，笑了笑：“咱們上樓吧？”
——
那天傍晚，聞曦他們在方家吃完飯回去的時候，方雅親自将他們送下樓，告別前，方雅特地說想單獨和聞曦說幾句。
方雅這樣說的時候，特地瞥了一眼聞曦身後的周景雲。
周景雲微微一笑，他幽深的眸子，淡淡地在方雅臉上掃了一眼，很是識情趣地先上了車。
方雅心猛地一跳，似乎沒想到周景雲的眼眸有那麽大的威懾力。
周景雲坐在車子的駕駛位，唇角微揚，看着不遠處的兩人。
可能是小時候那件事故之後，他的耳朵比常人靈敏得多，女子柔和的嗓音，一陣一陣往他耳朵內灌。
不遠處，聞曦和方雅相對而立。
“謝謝你，聞總，如果不是你，或許，我現在還是在怨恨中活着。”
“你不用謝我，這是大家的功勞。”
聞曦微微一笑，似乎想起段斯，他也為了方雅，默默地付出了很多。
即使這些，方雅一點兒也不知情。
不過，聞曦終究是答應過段斯要保守秘密，自然不能直接明言。
她只是話有所指地提點了一句：“記得珍惜身邊人。”
聞曦說完，沖着方雅擺了擺手，告別離去：“我就說這麽多，明天公司見。”
方雅眼瞳裏閃過一絲驚訝，眼瞅着聞曦上了車，車子發動，片刻間便消失在小區。
身後，段斯邁着大長腿，從樓梯間出來，關切道：“我送你上去吧，這邊樓道的聲控燈壞了，有點兒黑。”
方雅點了點頭，跟着段斯一起上了樓梯，樓梯間黑幽幽的一片，段斯溫潤低沉的聲音近在咫尺，“這邊有臺階，你慢點兒。“
方雅小心翼翼地上臺階，腳一滑，撞上男子堅硬的胸膛，撲面而來的男子淡淡的木質香水味。
段斯性感暗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沒事吧？”
黑暗中，方雅那張臉紅得仿佛要滴血，她搖了搖頭：“我沒事。”
段斯扶住她，待她站穩，女子拉着他左手不放。
仿佛被剛才差點跌倒吓到了。
段斯感覺仿佛一股暖流直湧大腦，艱難地定神。
他原本右手捏起手機，打算點開手機手電筒的動作遲疑了片刻，又将手機握在掌心，再沒有半分額外的動作。
——
方雅回來，對她的父母來說，是莫大的幸事。
以前，鄰居們嘴碎，都可憐方父方母白養了女兒。
方母告訴他們方雅是她的女兒後，那些碎嘴的鄰居們個個都不相信。
有人甚至說方母吹牛，他們小區流傳的就是方家的女兒跟男人私奔了。
至于娛樂圈那個大明星方雅，鬼知道是不是方母碰瓷人大明星。
再說，以前方雅小的時候，他們又不是沒見過。
又胖又黑。
怎麽能當明星呢？
這次，方雅回家，方父方母最喜歡的，就是帶着方雅在樓下小區乘涼。
在別人問起方雅的時候，笑着想別人介紹：“這是我的女兒方雅。”
方雅在娛樂圈這幾年，周身的氣度，尤其是她那張明豔的臉，即使怼到高倍攝像頭下，依舊能打，沒有任何瑕疵。
這些鄰居們都是普通人，自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拉着方雅的手誇贊個不停。
方父方母自然是滿心歡喜。
而方雅自從回到家，她才意識到自己當初一意孤行，抛棄父母，選擇跟錢有正私奔的決定有多麽愚蠢。
她沒有指責父母好面子，只是笑着附和，跟着父母一起。
她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平靜。
不知不覺，方雅的粉絲發現，她們喜歡的姐姐變得越來越愛笑了。
本來粉絲們還怕因為錢有正的事，方雅會一蹶不振。
結果，恰恰相反，方雅的行事作風越來越爽快大方，甚至吸引了許多媽媽粉、奶奶粉。
當然，這也是後來的事了。
——
聞曦和周景雲從方家出來，在車上，她忍不住感嘆：“幸好方雅與疼愛她的父母，還有一直等待她的段斯。”
周景雲疑惑：“如果沒有，就不會這麽完美了嗎？”
“當然不是，”聞曦笑了笑，眼眸瞥向窗外，“只要心堅定了，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她當初和霍灏鬧崩的時候，不也是自己一個人過來了嗎？
那個時候，她的父母遠在南極，身邊只有閨蜜的支持，剩下的，她一無所有。
所謂的金手指，預知夢，當時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失去效力。
不過，聞曦既然決定與霍灏分開的時，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回頭。
現在，她有事業，有未來。
周景雲沒有說話。
半小時後，車子在聞曦住的小區門口緩緩停下。
聞曦從車上下來，将鑰匙隔着車窗，抛到他懷裏：“開車回去吧。”
周景雲看着懷裏的車鑰匙，欲言又止，他再擡頭時，聞曦已經走出去老遠的距離，還沖着他擺手：“晚安。”
周景雲微微蹙眉，想了想，倒車開出了下去。
三分鐘後。
周家的司機老遠看到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在他的車旁邊緩緩停下，接着，車窗打開，周景雲那張英俊的臉龐從車窗探出來。
司機：？
周景雲回家後，去了家裏的地下室，翻出了他母親留下的唯一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他家的小花園，春光燦爛，母親穿着黃色的長裙，抱着年幼的他，坐在秋千上，笑靥如花。
周景雲手在照片上撫摸了一下，想了想，找了鏡框重新裱好，放置在床頭。
睡前，他又看了一眼鏡框，慢慢閉上的雙眼。
這一夜，他睡得甜美，沒有再失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