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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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不動春山
作者:蘭溪三日
◆文案菌◇
他出生尊貴,卻難得的性格單純,
他會種花會釣魚會做飯會寫曲子,他是九霄戰神,
他有房,他獨生,他長情,除了有輕微蛇精病,你治好他,他就是你的了……
***
男主男配男路人and男炮灰,他們都是一個人…男主他其實蠻拼的。
**
沒有一個紀年永世傳承。
沒有一個神明亘古存在。
諸神。
注定于繁盛後回歸寂滅,又注定在荒蕪中再次重臨。
區別之處僅僅在于有人已經遺忘,而有人還在等待……
友情提示:本文是披着玄幻外殼的小言一枚。非,非,非,非修仙升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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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恩怨情仇 前世今生 陰差陽錯 洪荒
搜索關鍵字:主角:春山 ┃ 配角:顧晚風,飲玉,鳳冉,容江,司命,白澤 ┃ 其它:舊的世界終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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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已死[楔子]
“夫人,您別怕,上君會保護你的。”
回心擋在門口,容江看不出以她瘦弱的身軀能阻得住什麽。
但她還是咬着嘴唇朝回心點點頭。
“小鳳,你讓開。”門外傳來沉沉的女聲,聲音不高卻帶着讓人顫栗的威懾。
容江知道,是她來了。
“春山,你已經拿走了容兒的雙手,這次我不會再允你。”
一陣如夜鴉般的冷笑,“鳳冉,你現在是上仙,不再是仙禽了,為何還是沒有做人的自覺,你要知道因果循環,人都要為自己做下的事負責。她犯下的過錯,難道要讓仙人兩界都來陪葬麽。”
長長的死寂後,是一聲嘆息,“春山,我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麽做的。”
“鳳冉,容江的雙眼我一定要拿走,”女子的聲音很是堅定,“你應該知道,就算是現在的你,也是攔不住我的。”
“目蓮燈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麽?比人命還重要?”
“鳳冉,要麽我拿,要麽你親自取來。我要她的眼睛,現在。”
門被大風吹開,回心跌倒在地。
容江看見九曲回廊上站着的兩個人。
一個青衣墨發,那是她的鳳冉,她心心念念的良人。
他袖口的勾雲百鳥朝鳳紋還是她繡上去的呢,那時的她還有一雙靈巧的手。
他對面立着一個身着紫緞重錦的女子,玉冠束發,金帶環腰,她手持一柄九轉修羅斬,如巍巍神山一般站在那裏,就算是已經晉為上仙的鳳冉,站在她面前也遜色七分。
她便是春山真神,白虎紀四真神中唯一的女子。
春山輔一出生便是真神,父神是天帝,身份無比尊貴。長大後,她更是身手蓋世,權勢無邊,寶刃美人,千金名騎,想要什麽,都有人送到手裏。
一柄九轉修羅斬,上九霄入九幽,破鬼降妖,震仙伏魔,她是衆鬼的夢魇,衆妖的死敵,衆仙的典範,衆神的楷模。
容江自負容貌不遜于春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法術和靈力,她也一直在努力,連戰神門下的白澤帝君都誇贊她很有資質。
但她也知道,只要有春山在,她再出色也只是春山的神獸,一只畜生。
過鋼易折,九霄之上很多人都不太待見春山。
用太白金星的話來說,春山大人很不好相處,愛財,尤其愛黃金,外加脾氣冷漠,性子又高傲,得理不饒人,為人狠戾毒辣,很少有人喜歡她,不像容江,是天界出了名的好姑娘,手巧,性子溫和,愛笑,還愛幫助別人。
在春山取走容江的雙眼,重新點燃目蓮燈,将魔神拂荒打入十道輪回,神魔大戰結束後,她便隕落了。
很是大快人心。
什麽?
你問什麽叫隕落。
恩。
隕落大概就是在這三山、四海、五湖、六合、八荒、九州、十宇中再也沒有她了。
連一個渣渣,半撮末末都沒有了。
容江很好,春山很壞。
但是呢,這個故事的女主是春山。
她在故事的一開始就死了。
所以呢,故事中她一般存在于回憶中,別人的口中,還有文下的評論中。
作者有話要說:
☆、千裏夢
雖然從醒來起,本神女便開始做心理準備,但當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時,還是被驚呆了。
丫丫的。
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
這五官究竟是怎麽生的。
菱花鏡中,紫衣美人微颦雙眉,心中似乎千般愁緒不能纾解,但這嬌憨的小模樣還真真是惹人憐愛,若我是男人也恨不得把鏡中人揉到懷裏好好疼惜一番。
天啊!
五雷轟頂!
本神女居然是這種弱質可憐的體制!
我不相信,不相信!
咧嘴,露出十顆牙齒,突出大板牙,盡量露牙根,再把嘴角用力撇到耳朵下,然後彎眼睛,擠出魚尾紋。
我的雙手開始顫抖……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連這種猥瑣的笑容放在本神女臉上都這麽讓人疼惜……
本神女心中翻騰了幾許,最後無奈地耷拉下嘴角。
我的這個大侍女回心手倒是手巧得很,纖纖素手,上下翻飛,兩三下便幫本神女束好了發髻。
站起身來,左右看看,袍子大氣,發髻幹淨利落,不過我還是覺得少些什麽。
梳妝臺的兩側各有五個抽屜,拉開一看,全是釵環,镯子戒指之類的,模樣雖然各不相同,質地卻清一色的是通透的玉石。
無感。
我合上抽屜,剛想轉身出去,眼角餘光卻發現梳妝臺最下層不起眼處還有一個抽屜,彎腰拉開,竟是一些金簪,伸手撥了撥,金簪下面還埋着一枚扳指和一枚戒指,厚實的翡翠扳指碧綠通透,碩大的嵌寶戒指金光閃閃,掂量掂量,頗有質感。
這兩件東西倒是不錯。
我把它們套在手上,雙手伸展,華光耀眼寶氣四溢。
出了房門,院中有幾個正在做事或經過的美貌仙娥,她們看到我先是集體愣了一下,旋即不知哪個喊了一句,“快來啊!神女醒了!”
接着,一群莺莺燕燕的美貌小仙娥便從四面八方向我湧來。
在我的記憶裏似乎沒有這樣被美麗少女環繞的香豔場面,抱歉,我擅用了記憶這個詞。
閉上眼睛,腦海裏除了回心,誰都沒有。
一覺醒來,沒了之前的記憶。
我懷疑是自己睡傻了。
一個綠衣杏眼的小姑娘拉住我的袖子,長長的睫毛小扇一樣地扇着,“神女神女,您都大好了麽?可把奴婢們擔心壞了。”
另一個抱着我胳膊的小丫頭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是啊是啊,您病的這幾天,回心姐姐都不讓我們進去看您。”
接下去的問話,我已經完全分辨不清是出自哪個姑娘嘴裏了。
“神女神女,奴婢這就去給您煮蓮子羹。”“神女大人才不要吃蓮子羹,大人最喜歡吃我煮的紅豆水。”“才不是呢,神女大人喜歡吃……”
我被她們吵得腦袋嗡嗡作響,下意識地甩了下袖子,轉頭問回心,“本神女向來這樣平易近人麽?”
難道我這個神女不該是高貴冷豔,霸氣測漏,十丈之內人畜全無?
回心站在臺階上,比我的位置還高出三個臺階,她沒回我的話而是對那些被我拂開,臉上還怔怔的小仙娥們道:“神女大人失憶了,你們不要聒噪,下去吧。”
看着委屈着小臉蛋散開的美貌小仙們,本神女的心裏也不好受,其實只要不離我那麽近,大家還是可以其樂融融的嘛。
回心走下臺階道:“大人,該出發了。”
“也好,”我收回目光,點點頭,“我的坐騎是什麽?”
回心在我剛剛醒來的時候告訴過我,說有個人在等我。
他叫鳳冉,是個了不起的帝君大人。
“大人,您是騰雲的,并無坐騎。”
“可是,”我試着掐起手指,卻完全想不起來改怎樣念騰雲咒,“我似乎也忘記了怎樣施法。”
回心笑了笑,二指輕撚,一朵祥雲平地而起。
站在祥雲上,一路遇見很多仙友,表情均很有隐情的仙友。
在看到一個年輕少年紅着臉,滿目欲語還休的與我擦肩而過之後,我抽了下鼻子,忍不住問:“為什麽他們見我都是一臉想要親近卻又忍着的樣子?”
“回大人,這仙界之中除了天帝和四位帝君外,您的地位便是最尊貴的了,所以其他仙人見到您自是畢恭畢敬,但您又是仙界中脾氣最好的,”她轉回頭看着我,“從來就沒有您和哪位仙人臉紅過的事情,就算是有人上門挑釁,您也笑臉相迎,以德服人,十年前,司命星君在天帝宴會上故意把葡萄釀從您頭頂淋下,您不但不生氣反倒在她中妖毒後親自送去良方,又守在她身邊照顧了她三天三夜。再譬如,”她翩然一笑,若那春水映桃花,“七萬年前,魔君拂荒作亂,震懾妖鬼魔三界的目蓮燈熄滅,您親手挖出……”
“啊……”我點點頭。
原來我不是神女,我是聖母啊。
奇怪的是,我對自己的聖母事跡半點興趣都沒有,聽得只是心煩氣躁。
至于我挖出什麽去拯救了仙界,本神女不想知道。
不外乎是什麽神花神草罷了,就算我再如何聖母,也不會大義到挖自己的眼珠子吧。
更何況,憑我的眼珠子便能拯救仙界?
別開本聖母的玩笑了。
想起我的眼珠子,就又想起那張臉。
回想起鏡中本神女的臉,我又開始憋悶。
對這張美則美矣,傾國傾城的臉,我居然生不出喜歡來。
總結一下。
我詫異了,我居然厭惡我自己,厭惡自己這白蓮花的長相,外加自己這聖母無疆的性格。
我“咳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心中對自己默念,不要讨厭自己,要喜歡自己,你是最棒的,你是最棒的,你……我想喚我的名字,卻猛然發現,我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麽。
“回心,本神女的名字是……”
“回大人,您的名諱是容江,山川江河,有容乃大。”
我這全身上下,倒是這名字最合心意。
“想必為本神女取名的父上大人是頗有學問的,只是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
“大人,您并無父母。這名字是您曾經的主,”她頓了頓,似乎不想說,卻有一時間找不出合适的詞語來代替,“主人取的。”
“這怎麽可能,難不成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大人,您的真身是白虎紀的神獸。”
“什麽?”你說我是神仙,雖然很突然,但還勉強可以接受,怎麽?現在又說我的真身是個獸,“你的意思是,我是動物?”
“回大人,您是神獸。”
我黯然,神獸再怎麽神,終歸是動物。
太陽穴一抽一抽地做疼,“那本神女的真身是哪種動物,飛禽還是走獸?”想本神女這麽風華絕代的身姿,是鳳凰的可能性還是極大的。
“大人,您是神獸,金翅修羅犬。”
“……”
回心,你這麽鄭重的态度是想告訴我,恩,長翅膀的狗子就不是狗子了麽?
清風掠過,遠處傳來鶴鳴仙音。
衆多山峰之中,有一處最高,回心和我落在山下。
我向上一瞧,只有琉璃彩光中一眼望不到頭的臺階,“到了?”
回心點點頭。
“小鳳下來接我?”
“是鳳冉帝君。”回心糾正道。
本神女微微颔首,“他下來接我?”
“大人先在此處等候,待奴婢先入山通報。”
還沒等我大度地同意,她就一道霞光,不見了。
本以為回心很快就會回來,只是等到黃昏也不見人影,我站在山門下,負着手看山上,心裏尋思着這山門之處不應該是來來往往進進出出都是人麽,為何如此冷清。
正想着,霧霭之上飄過一行仙人,我這才明白,人家哪裏用走,都是用飛的。
大青山上的白雲有聚有散,天河中的流水有潮有汐。黃昏總是比清晨過得還快,我坐在石階上,看着閃爍不定的星辰,也許鳳冉帝君架子比較大,也許他外出未歸,也許他不想見我,似乎每個理由都說得通,又似乎每個解釋都很牽強。
這些臺階也都是玉石的,純的,坐得我屁股很涼。
我站起身來,再次望了望山頂,燈火缭繞,仙樂缈缈。
這大青山啊,似乎真的很高呢……
每上一百個臺階,我便歇一歇,直到歇了第一百次,我才聽到了人聲。
原來這位鳳冉帝君不是個愛清淨的,是我想多了。
院中有很多仙娥,見到我都面目糾結地施禮,我微笑着一一點頭。
攔住一個小仙,我問:“帝君在何處?”
小仙娥瞧了一眼正殿,“這個,奴婢不知。”
我晃晃悠悠地來到正殿,敞着門,裏面衣香鬓影,鼓樂聲聲,一片盛世之情。
我站在門口,尋思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卻看見了回心,她拿着酒壺,站在一女仙的身邊,滿臉笑容,态度親切地好像那人才是她的主人,而那女仙素衣淡妝,面目清秀如蓮,飛仙髻,發間別着一枚銀質蓮花小簪,笑容和藹而溫柔,手中一柄細長流蘇的團扇,皓白手腕上一只叮當作響的玉镯子,兩人正在談笑。
再向二人身邊望過去,有個男人坐在大殿正中高位,還是個挺好看的男人,墨黑鎏金眸,紫金冠束發,青色袍子,勾雲百鳥朝鳳紋,他靠在椅背上,手裏拿着金鑲玉筷子,正在好整以暇地把面前的一碟香菇炒香菇一片片地疊起來,神情十分專注。
想必這人便是大青山的主人,鳳冉帝君。
他的趣味倒是很與衆不同。
看着他時不時望向那女仙子的溫柔眼神。
我知道了。
想必這便是他一直沒來接我的理由吧。
作者有話要說:
☆、新歡舊愛
“咳咳。”我想總這麽站在人家門口也不好。
殿中衆人聞聲望過來,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錯愕。
我提着裙子邁過門檻。
回心說我的地位也是極其尊貴的,那我應該怎樣稱呼這位帝君呢?
“小,鳳?”思來想去,也許還是這樣稱呼比較親切,“小鳳,你這大青山的臺階着實高了些,呵呵。”
話音方落,我看見他手中筷子一抖,那一疊香菇山左右搖晃了一下,轟然倒塌。
大殿裏鴉雀無聲,只有青煙袅袅。
這樣一大群人看着我,還真有些小尴尬。
鳳冉手中筷子一動,散了一盤子的香菇眨眼間又疊在了一起,整齊有序。
小鳳你玩香菇這麽厲害,你爹娘知道不?
另外,瞧這樣子是沒人打算十裏紅毯,掃街相迎,本神女只好道:“小鳳,你忙,那我先回清波宮去了,”我又摸摸頭,“還有,那個,下次小鳳想見我的話,還麻煩移駕清波宮殿,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爬一次山還真要命,呵呵。”
說完,本神女剛轉身要走,卻發現那個面目一直無甚表情的帝君大人嘴唇動了動,仔細分辨之下,似乎是發出了一個和“蠢”類似的音。
我皺了皺眉,雖然不打算只靠臉蛋吃飯,但他這麽說話也太欺負人了。
本神女這麽英明神武,靈慧也一定比旁人的充沛。
“容姐姐,您怎麽來了,有失遠迎,真是妹妹的不是。”還不等我咽下這口窩囊氣,那邊的女仙便像小鳥一樣從臺上朝我撲将過來,我一驚,在她觸到我袖子的時候下意識地連忙向後退,小女仙沒撲到我,卻不知怎的撲到了地上。
我低頭看她,“你沒事吧?”
她擡起頭,寶珠樣的眸子忽閃忽閃,“阿蓮若沒事,只是姐姐今日為何對妹妹如此疏遠。”
要說美,阿蓮若仙子還真不算是豔麗逼人,可是看着她,就是覺得錯不開眼睛。
本神女想扶她起來,卻有人搶先一步獻出了這份殷勤,“仙子,您可有摔傷?”
看回心這幅焦急的模樣,我愈發懷疑這阿蓮若是琉璃精化的,哪有這麽一碰就傷到的道理。
“妹,妹妹。”若我真如回心所說是個見人愛人的聖母,是不是應該很擅長叫姐稱妹的,但為什麽我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覺得全身發麻,僵硬得不能動。
“妹,蓮妹子,你誤會了,姐姐我只是不喜歡和人有太過親密的身體接觸。”
換了稱呼後,果然神清氣爽,不過看蓮妹子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神清氣爽。
氣氛正尴尬的時候,耳邊一陣爽朗笑聲,尋聲望去,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妪拄着木棍從門口走進來,身上是髒兮兮的麻布衣服,佝偻着背,向臉上望去,皺紋一疊又一疊,眼睛小小的,除了黃色的眼白,看不見瞳仁,而且更為可怖的是,她三分之二的臉都是紅黑色的疤痕,似是被火燒過,又似是凍傷過。
奇怪的是,随着她慢慢走近,白發漸黑,皮膚愈加光滑,駝背慢慢直起來,待她來到我面前站立之後,再看過去,竟然已變成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紅衫白裙,齊腰黑發上扣着一枚手掌大小的鎏金方扣,手中的木棍原來是一把長弓。
她望向殿上的鳳冉,細眉挑起,“小黃雞,好久不見了。”模樣雖然是小姑娘,語氣卻是成年女子。
小黃雞……
我默默地看向鳳冉,又默默地收回目光。
不過鳳冉頭上的那撮小反毛倒是很迎風招展。
鳳冉放下筷子,微微擡頭,“我還以為你死在荒城了。”
小姑娘哈哈一笑,“這個問題,小黃雞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和我家春山一樣,命比東海神龜還要長上千萬年。地獄荒城,九天須彌,三界六道,我不知你把春山關在何處,但我一定會找到她。”
我向來不大喜歡排比句,但她這一系列的慷慨陳詞卻聽得本神女很感動,只是,用烏龜比喻真的恰當麽……
“她已經死了。”鳳冉道。
“你和容江死,春山也不會死。”
啧啧,小姑娘是真不知道怎麽委婉客氣地說話……
咦?容江?
說的是我麽?正疑惑,卻聽她繼續道,“不過,你這條命,我不會拿,我要等春山回來,她會親手取走。”
鳳冉靠到椅子上,指尖輕叩扶手,眸中噙笑,“你落得今日,仙不仙鬼不鬼的,還不回頭麽?”
小姑娘也笑笑,“我成為今日的樣子,自然是當初不願回頭的後果,但既然已經落得若此了,又何必回頭?”說完這些,她忽然回頭看我,上下打量一番後道,“小白花,就算你穿春山的衣服,戴她的首飾,學她的動作語氣,你也永遠不是她,哼,畫虎不成反類犬。”
“小白花?”我四下裏望望,然後指指自己,“你說我?”
一個厭惡小白花的人被稱為小白花的那種委屈,你們知道麽。
小姑娘冷笑,“多年不見,我倒是忘了,你本來就是一條狗,忘恩負義,反咬主人一口的惡狗。”
我不和小丫頭一般見識,尤其是漂亮小姑娘。
還不等我打個哈哈,小姑娘又看着阿蓮若道:“不過,還真是可笑,天庭裏什麽時候流行起來小白花了。你學春山,卻有人學你,說實話,啧啧,她可比你學得像多了,頗具你七萬年前剛化成人形時的濕嗒嗒模樣。”
阿蓮若的表情有些窘迫,點朱似的嘴唇尴尬地張了張,卻也沒說什麽,一張小臉隐在團扇之後。
小姑娘漂亮的丹鳳眼中掠過一絲狡黠,“小黃雞,你不是一直懷疑當年我藏下了春山的靈慧麽?”
鳳冉笑笑,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她已經死了,三魂七魄皆不在六道之中。”
不知為何,聽着那英俊無鑄的男人說出這句話,我心頭居然莫名絞痛。
就像他說的那個死去的春山是我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蓮紀事
“你不用激将我。我也不怕告訴你,春山七魄中的靈慧就在我這裏。”
她話音剛落,座上那始終談笑如常的人倏然揚起臉,眸子中電光火石之間,溫潤神色盡斂,“果然是你。”
鳳冉嘴上說着“果然”,漆黑鎏金的眸子卻掃了我一下,隐約聽到他似乎還說了句“怪不得”。
這兩人的對話越來越超出本神女的理解範圍,不過對于三魂七魄我還是多少知道一些,靈慧是七魄之一,若是一人少了靈慧……啧啧,我還真替那人可憐,可憐他不能像本神女這樣英明神武了。
忽然,一道亮光一閃而過,再看座上,已經無人,而那邊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笑笑,旋即腳尖不點地就騰空而起。
長弓在手,唰唰唰,本來無箭的長弓上竟然射出了三支燃着烈焰的長箭。
長箭悉數沒入殿中穹頂。
哐!
唏哩嘩啦。
大殿的三分之一居然在我眼前坍塌了。
玉石穹頂成塊地落下,一陣陣的玉屑彌漫到空氣中,牆壁上的珍珠,翡翠,琉璃都在巨大的威力下碎成了渣渣。
身邊是仙娥嘤嘤的哭聲和啊啊的尖叫聲。
眼看着我頭上的穹頂也搖搖欲墜,周圍的仙子紛紛飛出大殿外。
各位美麗的仙子姐姐,哪個搭把手帶我飛一程啊。
最後還是飛出好遠的回心又回來把我拉了出去。
站在院子中,我撲撲身上的灰,幹笑道:“真是謝謝了。”
回心向後退了一步,明顯是介意我身上的灰。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她,畢竟她強忍着不樂意救了我。
“你又毀了我一座大殿。”
說話人站在不遠處的朦胧月色中,青衣上沒有一點兒玉屑微塵,他身後站着阿蓮若,方才他在第一時間把她護在懷裏閃出大殿,奇怪的是,明明那麽混亂,我還是瞧清了那個英雄美人的場景。
灰盡塵住之後,我看到有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廢墟之上,黑發在夜風中舞着,她手中的弓沒有放下,熊熊火焰燃燒着弓弦,燃燒着長箭,箭尖直對着鳳染,揶揄道:“怎麽,這麽快又有了新歡?”
小姑娘站在黑夜中,不知臉上是什麽神情,但……我真的也好想有一件她一樣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兵器啊!
有兵器,這說話也硬氣啊。
鳳冉在這時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說:“白澤向九芝求親了。”
小姑娘仍然站在那裏,瘦弱的身子像是站成了一棵樹。
風染繼續道:“就在你去荒城的第二年。”
在我還沒分清白澤和九芝哪個是男哪個是女的時候,一排冒着烈焰的長箭瞬間把庭院中的牡丹燒成了渣渣。
驚魂甫定,本神女再看向廢墟,小姑娘已經不在了。
院中彌漫着濃烈的煙火氣,倒下的樹木上還有未熄滅的火光,幽幽冥冥,明明滅滅。
“時間不早了,都歇着去吧。”站在一片牡丹渣渣中的鳳冉淡淡道,似乎方才那驚心動魄的場面都是過家家。
這般大氣沉穩,不愧是四帝君之一。
小白蓮從他身後轉出來,望我甜甜一笑,随即向鳳冉飄飄施禮,“帝君,阿蓮若也告辭了。”
鳳冉颔首,“回心,送仙子回府。”
那個,等等,回心送她回去,那本神女怎麽回去。
我在大殿的廢墟中找了一塊兒還算幹淨的玉石,用手貼一下,還好,比我房間裏那玉石椅子暖和多了。
正要坐下,手臂卻被人拉住,“石頭上涼。”
院中火光和天空星子一同倒映在他的雙眸中,分不清是男子的目光在閃爍,還是那些光芒在躍動。
鳳冉帝君這個人,初看來是個挺好看的男人,但也僅僅停留在好看的程度上,沒什麽驚豔的感覺,但方才他站在院中和那射箭的小姑娘對峙時,我又仔細瞧了瞧,卻是越看越有味道,難道是上了年紀的緣故?就像老陳醋。
原以為失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不僅會忘記曾經歡喜的事情,還會想不起曾經歡喜的人,曾經歡喜的東西,但現在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我還記得牡丹花的味道,老陳醋的味道。
來的時候聽回心說他同我一樣也是白虎紀的神獸。
作為神獸,如今坐上東天帝君的位子,這一路上得有多艱難啊,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吧。
也不知道帝君大人有沒有成婚,他的妻子又是怎樣一個人,偉大男人身後的女人必定也有很多說不出的苦吧……
我清清嗓子,使勁兒別開自己的目光,“我坐一會兒,等回心回來,”面對美男,不禁扭捏,我默默地抽回手臂,“回心大概也和帝君講了,我失憶了,不僅誰是誰都記不住,連法術也一并忘記了,所以她不回來,我自己是沒法子回清波宮去的。”
半饷沉默之後,靜谧的庭院裏響起了鳳冉沉穩而清冷的聲音。
“方才在大殿裏,你叫出了我的名字,你認識我?”
我回過頭來,目光盡量停留在他眼眉附近。
呼啦啦。
有風吹過眼前,涼涼的,帶着雪霰的味道,似是一路吹過山海徐徐而來。
在本神女正準備答案的時候,他又問,“你還記得我?”
作者有話要說:
☆、阮郎歸
我點點頭,“我當然認得出你,小鳳。”
他微微一怔。
有還未燒燼的花末,閃閃爍爍,從他眼前,我眼前,我們之間似螢火飄落。
本神女站直身子,清清嗓,“東天鳳冉乃天界四方帝君之首,想必風姿定然與旁人不同,舉手投足間一定是八面的貴氣,百步的威風,像您這樣的衆仙典範,衆神楷模,當然一眼就看得出來。”
“嘴巴很甜。”
我微微一笑。
鳳冉點點頭,“不過說得倒是沒錯。本座的确是衆仙典範,衆人楷模。”
“……”本神女的微笑僵硬在嘴角處。
鳳冉嘴角勾着站在我一步之外的距離,讓本神女倍感壓力,話說這位在男神和男神經病之間自由切換的大神,您這麽嚴肅,說話無趣,外加自我感覺良好,您小夥伴都知道麽?
他向前走了一步,“你不認識我。”
我點點頭。
他又向前走一步,“也不記得我。”
我點點頭,又連忙搖頭,“不過,不僅是帝君大人您,”本神女指指自己的腦袋,“我這裏誰都沒有。”
他哪裏來的自信,就好像我只記住一個人,那人也得是他。
鳳冉再次扯住我的袖子向上拎起本神女,“回心不會回來了。”
我也再次默默抽回手臂,“那麻煩帝君再叫個人送我回去吧。”
鳳冉笑笑,“現在怎麽帝君帝君的規矩起來了。”
他笑,我也呵呵。
本神女就是謙遜有禮。
小鳳看看深沉的天際,“今晚就留在這裏,我也幫你看看是哪裏落下了病。”
經過這一晚上的事,我又發現了自己的一個毛病,就是無法拒絕美男的要求。
這樣不好,這次他只是要我留下,看看我腦袋的問題,若是以後要我把腦袋留下,我又無法拒絕,可就有點兒麻煩了。
我随他邁上臺階,走過游廊,在轉彎的時候,鳳冉似乎停頓了一下,本神女也下意識地停住向後看。
這一看卻了不得,方才坍塌的大殿,燒毀的牡丹,不知什麽時候都恢複了原樣。
圓月清輝,琉璃七彩,青山貫雪,紅粉墨染。
這個,不是真的吧……
姹紫嫣紅的牡丹開在漆黑的天際下,婆娑妖媚,靜悄悄的夜,有種說不出的美麗和妖異。
看來鳳冉帝君不僅高端大氣,法力也遠遠,遠在我之上啊!
我想,很久以前的我們都有一個九霄之上的夢,或旖旎或瑰麗,但時間太久,夢中景物還有溫度,夢中人已化成塵埃。
等我回過神來,鳳冉已經轉過了游廊,只給本神女留下個青袍輕揚的背影。
鳳冉的房間和他的人一樣,高端大氣。
拳頭大的夜明珠列成星宿圖懸浮在穹頂之上,随着時辰而變化着列位,屋中裝飾雖不多,卻看得出來主人的品位十分,恩,上檔次,墊着雲母片的錯金香爐,錯銀燈盞,連桌子椅子的四個腿都包着金箔。
屋子的東邊立着櫥櫃,上面滿滿當當地堆着各種金銀制品,鎏金蓮花盤,堆金筆架,金銀絞絲插屏等等等等。
我合上嘴,“帝君,其實這些都不珍貴的,您要是想收藏,我建議您弄些玉石瑪瑙琉璃青銅器皿之類的,特別有發展前景,”金子的光芒照得我渾身上下暖洋洋的,本神女頓了頓,繼續小聲道,“您這些東西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保存,也可以先放到我的清波宮去,我拍拍胸脯,“容江用性命擔保,絕對安全。”
金鑲玉的菱花鏡裏是一個女子白蓮花般清雅的臉,還有一雙和這容顏十分違和的滿是貪婪的眼睛。
他脫下外袍子搭在屏風上,轉回身坐到床邊。
我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屏風上。
這屏風,一、二、三……十八,整整十八扇!
啧啧,我走過去,手縮在衣袖之中,借假裝擦拭屏風之際摸了一下,這手感,真金,十分十!再看上面的牡丹花,瀝粉堆金的手法,相當精巧別致。
“喜歡?”他問。
“恩恩。”我連忙點頭。
喜歡!喜歡地都要瘋掉了。
“想要?”
“恩恩。”
不僅這牡丹屏風想要,錯金香爐,錯銀燈盞,一張桌子兩把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