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不離。這個時候,我是真的覺得他和戶斯同有點像了。
“真沒有。”我說。
“一定有。”
歸朝纏人的功夫并不比他比武的功夫差,當真是特別能磨。我算是怕了,說,“有是有,但寓意不好,不想給你。”
“沒關系,你送什麽都好。”
我哭笑不得,只好把那個手镯給他。他問我,這個有什麽不好的寓意?
我都差點忘了,他是個标準的理科生。
“講的是一個男人,和心愛的女人約好了在橋梁邊見面。結果女人沒等到,他先被洪水淹死了的故事。”
歸朝發了一串省略號。
我看着有點想笑。
過了沒多久,他說,“我查了。明明還挺浪漫的,怎麽就被你講成冷笑話了。”
冷笑話?到底哪裏冷啊。
我一直覺得自己概括的挺精準的。
“我很喜歡。”
歸朝說他很喜歡。
“謝謝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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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朝說他謝謝我。
那天我們都發了瘋,又是送知己,又是送尾生。明明才剛剛見面,卻好像在辦告別儀式。直到很久以後我才在倉庫裏找到那個,我原本真正該送給歸朝的禮物。
我記錯了,寓意好的不是那個手镯。
而是一枚戒指,那枚戒指,名叫白首約。
歸朝回來了。
戶斯同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猝不及防,就好像他從來沒出現過似的。
歸暮比歸朝回來的要早,但我們的關系并沒有恢複。硬生生地,多出一道裂縫。我後來一直在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讓我們三個人的關系變成這樣。
我不知道歸朝他們還有沒有再聯絡。我想是有的,要不然後來他們也不會成親。也許是我哪裏惹到了歸暮,而我卻沒注意到。現在想想,歸朝夾在我和歸暮之間,大概是很難做人的。而我當時卻一點也沒體諒過。
沒心沒肺,用來形容我,再合适不過。
我和歸朝都是老玩家了,對于裝備、排名也不像從前那樣放在心上。我們開始在游戲裏琢磨各種奇怪的玩法。
我們一起寫了一個叫《818玩壞江湖的一百種方法》的文檔。有點标題黨,是歸朝取的。
為了寫這份稿子,我們每天都會去一個地圖,發明一種新玩法。有的很無聊,有的很十三點,有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最先提出這個計劃的,反而不是歸朝,是我。
歸朝回來沒幾天,就和我說“感覺這游戲也挺沒意思的。”
我說:“那你覺得什麽有意思?”
“要不然我們去打旺財?我還沒試過。”
又是旺財。旺財跟你們倆什麽仇什麽怨。
我說好。
歸朝對着旺財用完了每一種技能,然後對我說“你來試試。”
然後我們觀察了一下,發現旺財會的,其實也就十來個動作罷了。
熱情并沒有維持多久。
我們很快就膩了。
歸朝咬着一根蘆葦杆,躺在金陵鄉下的草垛上。
我想到了戶斯同陪我在萬進山的時候,松鼠排着隊越過他的肚皮。
于是爬起來,站到歸朝旁邊。人物向下看他。用了輕功,一下子越過他的身體。
“你這樣我會長不高的……”
“……”
“話說,你們那裏有沒有”‘從褲裆下面穿過去就會長不高’的說法?”
“沒有!”我很篤定。
“來,躺下。讓為師欺負一下。”歸朝開始耍流氓。
“我拒絕。”
“哼。”歸朝幹脆用了公主抱,把我抱了起來。我挪了一下鼠标,發現人物沒法跳下來。再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是被歸朝用了定身符。
我在隊伍頻道了發了一串省略號。
歸朝回複了我一個微笑。這樣子的:)
“你無不無聊。”我說。
“徒弟在手,天下我有。你說我無不無聊:) ”
我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幹脆說了些別的。“感覺第一個發現打旺財的人,還挺厲害的。”
“我記得這個玩法挺久了,之前有個什麽司馬的發現的好像。”
“要不然我們也研究一點新玩法好了。類似打旺財這種。”
歸朝似乎對這個挺感興趣。那天我們聊了很久。
我們研究新玩法的第一站,就是萬進莊。
“什麽都沒有,才有發揮的空間。”歸朝說。
其實我們進的這個地圖,不叫萬進莊。而是萬進群山。萬進莊則是萬進群山有名的地标,是雪山之中,一座紅色亭子。
“今天的任務,就是用三種姿勢上山。”歸朝說。
“山是誰?”我配合他開黃腔。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眼前只有我,我說“滾。”
歸朝所謂的三種姿勢,就是他背我上山,他抱我上山,他踩我上山。
對于第三種姿勢,我發出了三個問號。
“就是這樣。”歸朝示範給我看,他踩着馬頭,在空中踏了幾步,就停在了山腰一塊凸出來的石頭上。
WTF???你還是人嗎。我說。
“還是說,徒兒不想為師上山,而是想讓為師上……”
他故意打了省略號。
“滾吧您。”
在我的百般推脫下,歸朝的三種姿勢變成了——他上山,我上山,我們一起上山。
“你看你,一點也不有趣。”
呵呵。我回之以白眼。
為了紀念登頂,我們都換了剛進游戲時穿的1級新手裝。站在萬進莊裏截了圖。
天光和道長師出同門,所以我們的新手裝都是一身白衫,靠近胸口的地方用金線繡了師門的圖案,是一朵雲。
這一套服裝堪稱江湖的經典,很多人就算升到滿級也不會丢。但因為新手裝備屬性确實差,也有不少人用它來打拓本。
我和歸朝都沒有用這套衣服來做外觀。
就算在這件事上,我們也一如既往地保有默契。
萬進山終年飄雪,我戴着耳機,開了游戲的音效。風聲乍作。發麻的感覺從背脊通向頭皮。歸朝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我們調了好幾個角度,才開始合影。
歸朝截的是他低頭看我,我看向遠山的一張圖。
我截的是我們兩個人的背影。
游戲是不能發圖的,所以那天我們又加了□□好友。
歸朝的頭像是道長的同人圖,眉目清冷。我的頭像是一張漸變的藍色照片。
歸朝和我語音,他說: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
他話說了一半,就不再說。我沒有追問他。截圖裏,道長眼神溫柔,天光不谙世事。看上去不能更好了。
像什麽?情侶嗎。師徒嗎。又或是,知己嗎。
歸朝送我的知己戒我從沒戴過,而我送歸朝的尾生镯,自那天起他就天天戴着。
歸朝問我為什麽不戴,我說怕磨了耐久度。
他在YY上笑,說:行,那你收藏着吧。
後來我在空間看到朋友發了這麽一條狀态:越是心裏有什麽的人,才越要掩飾。
是不是因為歸朝從來沒有那個意思,所以我送他的尾生,他能夠天天戴着。
而我卻連多看一眼知己的勇氣都沒有。
我們也不是每天都兩人獨處。歸朝回來的時候,他的很多好友都已經不玩了。我介紹了燒秋他們給歸朝認識。歸朝算是這個區裏比較厲害的道長了,一個人就能扛起大部分任務。脾氣也好,從來不抱怨。燒秋他們也是很好相處的人。所以大家很快就熟了起來。
他們知道我和歸朝玩得好,所以如果歸朝沒上線,或是我沒上線。大家都會向另一個人問上幾句。
所以到了後來,歸朝成親,我卻一無所知。他們都感到很意外。
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一點也不覺得驚訝。沮喪大概是有的,哪有這樣的知己,人生大事也不通知哥們一聲。
歸朝成親的時候,場面很壯觀。放了五百二十響的禮炮,天香樓裏賓客往來,好不熱鬧。我站在酒樓門前往裏看,白頭翁說道,“好酒好酒,沒打開就能聞到桂花香呢。老朽在這喝一口,祝小兩口和和美美,生個大胖小子!”
白頭翁是江湖裏四處游走的NPC,最愛蹭新人喜酒。被他祝福過的新人,都會增加一百點永久友好度。
我最終還是沒走進去。
牽着馬,往骨嶺方向。
江湖裏時值金秋,桂花滿街。賣酒甕在街邊吆喝,“好酒啊賣好酒啊,不香不要錢。”
只要一兩銀子,就能買一壇桂花酒。喝了能有三分鐘的“醉酒”狀态,攻擊會加百分之五,而敏捷也會相對地下降五十點。
我在老翁面前停了下來。賣酒甕說,“這位姑娘,買酒嗎?不會醉人的。”
游戲裏的蘿莉緩慢地眨眼。
我往馬背上一坐,向骨嶺狂奔。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我不曾喝酒,亦有醉态。游戲裏的天光伏在馬背上,一手揚着鞭子,一手拉着缰繩。聲音都帶着笑意,“駕!駕!”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麽地方。但我知道。
那是我第一次去骨嶺。滿山都是墓碑,烏鴉盤旋在它們上空。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有這麽多人不再玩這個游戲了。
或許,以後這裏也會有我的名字。
那天沒有什麽人來骨嶺,除了我,還有他。
紅色的道袍,紅色的長發。不是戶斯同,又能是誰。他也看見了我,邀請我入了隊。
“你來了啊。”他說。
語氣熟稔,好像他昨天才和我見過面。
骨嶺下了雨,雨聲淅淅,烏鴉哀鳴。聽得人耳朵疼。我撐了傘站在戶斯同旁邊,他在燒紙。煙霧迷蒙,他手裏染了火光。
我轉了個視角,看見了他身後的那塊碑。
上面刻着:江州戶司馬。
和戶斯同一樣,都有個戶字。游戲裏的我,靜靜地站在紅毛道長的旁邊。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
燒紙用不了多少時間,道長沒過多久就站了起來。他對我說,“走吧。”
我跟在他身後,看見一塊名叫“柳遇桐”的墓碑。
不是戶斯同的同,而是梧桐的桐。
戶斯同問我玩這個游戲多久了,我說兩三年吧。他說,你猜猜看我玩了多久。
這個游戲從公測到現在不過四年多,我想,應該不會比這更久了。我說:四年。
紅衣道長收了傘,漫步在雨中。手背在後頭,對我說:六年了,從內測算起。
我的額頭突突地發緊。
我入坑的晚,開始玩的時候這個游戲已經很火了。在那天之前,我還沒聽說過這個游戲內測了這麽久。戶斯同接着說,“那你再猜猜看,我在給誰上墳。”
我回答他說,“以前的好友?”但我隐約覺得這不是正确答案。
我想他看到這個回答一定笑了。
他說:“我在給自己上墳。”
在天香樓門前我都沒哭,看到戶斯同這麽說,我的鼻子卻開始發酸。
“自己給自己上墳,你說老子屌不屌。”
屌你媽。
我一點也不喜歡看到這樣的戶斯同。
戶斯同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也沒有說他為什麽棄號重練。他反過頭來問我:你還玩不玩這個游戲了?
“我為什麽不玩?”
“那你為什麽來骨嶺?”
我大可以說我是好奇來看看。但我說不出口。因為戶斯同說對了,我确實不想玩了。
“不想玩就不要玩了。”戶斯同說。“很苦的。”
什麽很苦,勉強自己玩游戲,很苦?
這時我想起戶斯同墳頭旁邊的那塊碑。江州戶司馬,柳遇桐。戶思桐。我把戶斯同的名字念了一遍,不是思念的思,是斯人已逝的斯。不是梧桐的桐,是同生共死的同。就在那個瞬間,有個想法戳中了我。
我不希望我自己猜對了。
難得見到戶斯同這樣沉默。我之前嫌他話多,現在卻希望他随便胡扯些什麽也好,就算是說我娘娘腔也無所謂了。拜托不要讓場面這麽冷清。
從前不知道,原來我對沉默,是懷有恐懼的。
“你聽歌嗎?”紅毛道長的頭頂冒出一句話來。
“什麽歌?”
“你上YY吧。”他說。
頻道裏只有他一個人。我剛進去就聽到幾句唱詞,我聽不懂。但很快,我就知道是誰唱的了。是周傑倫。
這首歌被戶斯同調了單曲循環。我聽第一遍的時候,就問他“閩南語?”
他“嗯”了一聲,問我,“聽得慣嗎?”
“挺好的。”我說。
我聽見他在那邊用手打節奏的聲音。宿舍裏只有我一個人,我用了外放,音質不太好。在書包裏翻了一陣,終于找到了耳機。
耳機插到電腦的時候,才發現是我把音量調得太低了。
戶斯同跟着音樂在唱,聲音比平時低。我第一次聽他唱歌,唱的還是閩南方言。怎麽說呢,很有味道。
有一點性感(?),但也不是賣弄風情。這兩者差別很大。
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麽戶斯同說“談戀愛多沒勁。”畢竟像他這樣的人,如果真的想找對象,一年談個七八段都還算是保守估計了。
關于戀愛的話題,在燒秋成親那天我就和戶斯同聊了個徹底。
燒秋的新郎,不是阿滿。
那場婚宴不大,但能請到的親朋好友,都來了。阿滿,我,歸朝組了一隊。負責在親友鬧洞房的時候保護燒秋。
拿了新人派發的請柬,右鍵使用就可以進入婚禮場地。
鬧洞房的模式通常在新人三拜天地後開啓,滿場亂打,操作爛一點的一般都用群攻,能傷一個是一個。厲害點的通常都找準了兩位新人下手,一殺一個準。
其實被殺了也不會怎麽樣,既不會增加憎惡點,也不會爆裝備。圖個樂而已。
但這畢竟是燒秋第一次結婚,我們都很為她高興。也希望她在這天能像公主一樣被寵着。這種心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雖然大家從來沒見過面,但和現實認識的朋友,其實是一樣的。
燒秋就是個小妹妹。
我們大家都很喜歡她。
當時的游戲氛圍也還算不錯,熟人之間相互給對方做藥,煉武器,都是心甘情願的。也不會去計較到底該給對方多少錢。約炮、騙炮之類的事那時候不太常見,論壇裏的818帖子也偏向于技術流,游戲攻略什麽的。
情感方面的帖子也是有的,姑娘家的暗戀,情侶黨的狗糧,不管哪種,讀來都覺得他們很可愛。
【可愛】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詞。
我很經常對別人說,“你很可愛啊。”“這個挺可愛的。”
“可愛”可以說是我的口頭禪,但每次說人“可愛的時候”,我都是認真的。
我從來沒對歸朝說過“你很可愛。”
歸朝也沒問過我,為什麽從來沒誇過他,可愛。
一個男人,是不會喜歡別人說他可愛的吧。我想。
戶斯同卻說,不是。
“如果你誇我可愛的話,我就不會讨厭。”
“我謝謝你哦。”
“應該的,應該的。”
我想我錯了。我在歸朝面前從來就沒自然過,我都不是我。又談何不尴尬,不害怕。
燒秋結婚,阿滿沒有去當伴郎。而是和我們這群單身狗組了團,一起守着燒秋,看哪個膽大的敢來殺新娘。
都輪不到我們動手,凡是往燒秋方向來的玩家,都死在阿滿的琴下。
我從前沒見過能把高山流水和魚樵問答放一起的打法,此後也沒有。那天以後,阿滿就再也不上線了。
骨嶺寂寂,沒有阿滿的碑。
那時歸朝還未成親,我和他也還沒有疏遠。我私聊歸朝說,“要不然帶阿滿出去吧。”
歸朝回複我說,“你覺得他肯走?”
我沒再回複。歸朝沒說錯,就算強制讓阿滿跟随隊長,阿滿也還是會回來的。
戶斯同在好友列表裏,看了我的位置信息。給我發了消息“你在月老廟?”
“誰結婚?”
連着發了兩條。
我說:是,燒秋結婚。
“哦,那個小姑娘啊。”
沒過多久,戶斯同就給我看了一個裝備,是個發簪,名叫天地合。
我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戶斯同說,“清一下商店,擺着很久了,一直賣不掉。”他補充道,“寓意不錯,結婚送這個挺好。”
這才叫真的寓意不錯。
我先出了副本,在杭州城的斷橋上等戶斯同。
戶斯同帶燒秋做過幾個任務,對燒秋印象一直不錯。所以他會送禮物給燒秋,我并不意外。
“她跟阿滿結婚嗎?”戶斯同問我。
當時我替阿滿覺得可惜,現在想來我實在也沒什麽資格去同情阿滿。有情皆孽,無人不冤。
只是當時的我不懂。
寫的很亂,想到哪裏就寫哪裏。唠唠叨叨了很多有的沒的,見諒。
借這樓回答一些問題吧。
我現在不怎麽玩江湖了,新出的玩法不太懂。玩天光我還算有一點經驗的,看你選什麽路線吧。我當時玩的是禦氣方向,前期渣一點,後期比較有優勢。能放“紙鳶”以後,校場玩法比大多數職業都強,方便換積分打孔。卡級的話走禦魂吧,不費錢就能玩得不錯。
要是打寶賺錢的話,充點錢玩力士就可以單過很多劇情了,雖然操作可能比不上道長,也不比天光暴力。但勝在耐磨,多做85鬼佬劇情,爆神器的幾率比較大。
不知道現在行情怎麽樣,15年在我們區,白板神器一個就能賣一千萬。比例是1:100。
文章中出現的所有人名,都是我另取的。在他們原來游戲名的涵義上進行了再創作。請大家不要亂猜了。真正的歸朝不叫歸朝,戶斯同也不叫戶斯同。
我不希望這個回憶向的帖子打擾到他們任何人。
寫帖的人在感慨,看帖的人在憤慨。也許你來過江湖,或許你還在江湖。希望你一切都好。我的故事并不精彩,如果你看了亦感同身受,那不是因為這個帖子,而是因為你也有怕人聽了就跑的心事。
這個故事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渣的。我知道看故事的人難免都會代入自己的情感,我能理解。在這裏抱抱你。但是不要因為這個故事去罵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我不會因為你說了他們的不是而感到開心。說我矯情也可以。先在這裏謝謝大家的理解。
給各位鞠個躬。再次謝謝。
10
在燒秋成親以前,我們一群人策劃過面基。阿滿,燒秋,我,歸朝,還有幫派裏的另外一些人。
因為A了一陣,我和歸朝回來的時候都是三無人士了。無親友無幫派,還很窮。
燒秋他們一群人都是同一個幫派的,成立沒多久的小幫,正是需要年輕勞動力的時候。我和歸朝響應號召入了幫派。幫主是個軟妹,玩的奶爸。嗯,你沒看錯。奶爸。
幫主的性格有點像歸暮,都是頂着個治療的身份操着輸出的心。
每次幫會活動,有人喊幫主奶一口,都會被無視。“不會嗑藥啊,奶奶奶,就知道奶。”她的聲音有點軟糯,“奶”聽起來像是“吶”,很容易讓人誤會她是南方姑娘。
“老子東北純爺們,24K純。”
在幾次解釋未果後,幫主把這句話改成了個人宣言。但還是會有新人大着舌頭問,“幫主,你臺灣的?”
其實也不怪會有人誤會,因為幫主的聲音的确是……太軟了。
幫派裏另一個女生,名叫狐貍下山。
經常在YY的時候對幫主說,“你他媽再說話,老子要幹你了。”
“你來啊~”
我們一群人就在幫會頻道裏不約而同地發“囍”字。
接着她們兩個就會去藥店門前切磋,一決雌雄。屢試不爽。
那時候江湖出了大型的線下交友活動,官方提供了場地和資金,邀請玩家去杭州碰頭。我們這幫人不喜歡一窩蜂地湊熱鬧,并沒有報名。
“七月去個毛的杭州啊,人都能給你烤熟了。還不如在家吹空調。”
“那還面不面基啊?”狐貍問。
“面面面!”幫主感冒了一周,說話還帶着鼻音,聽起來有點可愛。我聽着,憋笑了很久。
“噗嗤。”歸朝是直接笑了出來。
幫主正要說話,卻先咳嗽了一陣。我們刷了一版面的233333。等到她恢複,開口說的第一句就是“被口水嗆到了。”
我們在YY上回應了一連串的省略號。
狐貍和幫主對面基這件事,抱有極大的熱情。問了大家的所在地,折中規劃了路線,還查了天氣和旅館。
“重點是吃啊,姐們。瞎幾把查什麽玩意兒呢。”狐貍一邊查天氣預報,一邊在YY吐槽。
歸朝在忙着寫論文,開了語音也沒說話,只能聽到他那頭啪啪的打字聲。
我當時接了一份學姐給的單子,幫她代寫文案。也比較忙。加上我本來就自帶“甩手掌櫃”的屬性,狐貍他們說什麽我都覺得沒問題,挺OK。
至于燒秋,她學美術的,經常出門采風,習慣了四處跑。也給狐貍她們提供了很多建議。阿滿更是不用說了,整個一燒秋腦殘粉。
我那時懷疑,就算燒秋說一天有30個小時,阿滿也會跟着說那是地球自轉出了問題。
後來我十分确定,面對燒秋,阿滿已經沒有智商了。
面基的計劃因為狐貍要補課而中斷了。
幫主在幫會YY上吐槽了幾句,“大夏天的也不怕中暑。”“不行,我要去舉報他們學校”以後,就沒再提面基的事情了。
多人群體是一種微妙的關系。
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你很難去和這個群體裏的每一個人都保持同等友好的關系。伴随相聚而來的,就是選擇。
我們畢竟是小門小派,加入的也都是一些新手,或是A了一陣的老玩家。撞不出什麽火花,但也頗是臭味相投了。
幫主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但這不意味着她內心沒有細膩的地方。
狐貍沒有來面基,我看得出她是在意的。
大家都玩得很好,可那不代表每個人心裏不會有偏愛。我和歸朝認識得最久,如果他不去面基,我想我也不會去。幫主和狐貍的情況,在我看來,亦是如此。
後來我們再沒提過面基這件事。
又是夏天,炎熱又漫長的夏天很快就過去了。我們一大堆人窩在自家空調房裏,嘻嘻哈哈地打幫戰,順便督促狐貍的課業。現在想來,那些日子。都是西瓜的味道。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狐貍的學校沒有補課,如果我們再積極一點,是不是至少在分別以前我們還能見上一面。
我從沒見過歸朝。
歸朝也沒見過我。
兩個男人相互交換照片這件事,總讓我感覺很奇怪。所以我也沒向歸朝要過照片,歸朝也沒要過我的。
我倒是見過戶斯同的照片,相由心生這詞放在他身上,算是栽了。他的微信頭像就是他本人的照片,穿着高中校服坐在桌前寫字,是一張側面照。很清秀,不張揚。頭發也是乖巧的黑色。
那時戶斯同的YY出了問題,每天都在重新下載,進度條總卡在99%。他又懶得打字,直接加了我的微信,給我發語音。
“頭像是你?”我問。
他說“嗯。”
“一臉受樣。”我說。
“受身攻心。”他倒是沒反駁。
戶斯同說話的聲音,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頗為散漫,聽着就像沒睡醒。
和戶斯同不一樣,歸朝不常上YY,比起語音,他更喜歡打字。只有忙的時候,他才會上麥,方便一心兩用。
歸朝的聲音很清亮,很少年。第一次聽的時候我誤以為還以為他在上高中。
那時他在YY上指揮我跑地圖,嘲笑我連采集都不懂。看我用輕功摔了個大馬趴,笑到咳嗽。問我“徒弟,你真的不是小學生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菜鳥,只是一時摸不到門路罷了。
想當年我也是推塔的一把好手,可惜往事不堪回首。
刷微博,首頁還挺經常出現一些情感類的投稿。類似于“男朋友玩游戲時總不理我,該不該分手”這種的。怎麽說呢,大家一起玩游戲不就好了嗎?為什麽老要往“愛不愛”方向去想,我其實還挺想不通的。
玩游戲有玩游戲的樂趣。而談戀愛的樂趣我現在還不懂,以後可能會懂。
昨天看見樓裏有朋友問“在游戲裏當人妖是怎樣一種體驗?”
挺有趣的,随手一答。
我玩的是天光,相比其他角色來說。被男玩家調戲的概率反而比較低,因為通常都是被女玩家調戲。囧。
一般組隊完,都會有妹子跟我說“小光光,跟姐姐走吧。我不會虧待你的哦~”這種話。
然後,我就會說:我是男生。
而得到的回複一般都是:我就說嘛,這麽可愛一定是男孩子!
╮(╯▽╰)╭然後我也不知道該回複什麽了。被男玩家調戲的情況,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
我記得有一次吧,有個力士打完【途安】在隊伍裏向我求婚。
還挺尴尬的,歸朝直接在隊伍裏笑飛。我也只好說我是男生……
力士還挺逗的。他這麽回答我“雖然我很醜,但你也不要這樣敷衍我啊。”
歸朝還嫌場面不夠亂,在旁邊煽風點火說“徒兒,你就從了他吧。為師給你買嫁妝。”
= =大家都是老司機了,力士就直接跟我說“是男人,就脫下褲子驗明正身。”
哎好尴尬,真的。
事情以我上YY語音證明自身,力士呆若木雞為結局,完美收場。
歸朝說他還截了圖。
可以說是巨尬無比了。
平時也不會去特地說自己是男生,如果別人不問的話就不說了。其他的地方,和普通玩家也沒什麽區別吧。反正待遇上是一樣的,系統不會因為你是人妖就把爆率給你調高一點。攤手。
11
2016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南方沒有地暖,開了空調還是手腳冰涼。我抱着筆記本電腦躺在床上打游戲。
我和歸朝一起寫的文檔,停在了第七十七件事上。
一起去江南小鎮的鯉魚溪捉魚,采集魂魄魚目混珠。
是一早想好的計劃。
因為歸朝要去當家教,而我也忙着打辯論。游戲的事情就被擱置了。
寫了這麽久的帖子,又把事情在腦子裏梳理了好幾遍。發現了好多之前沒注意的細枝末節。其實我和歸朝也算不上是絕交,或是有什麽不愉快。只是突然有一天,我們不再說話了。有時候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也不知道該發給誰。這個時候我常常會想到歸朝。
但是突然發鏈接給他,又覺得有些突兀。想想又作罷。
網上認識的朋友,與現實認識的朋友。很大的不同就是,前者是因為我們有相同的愛好點而聚集,而後者則是因為上學、工作等等安排而相遇。
因為愛好聚在一起的朋友,會因為厭倦了這個喜好而分開。
因為種種外在原因聚集的朋友,又會因為種種外在因素而分開。
是一種奇怪的因果循環。
我和歸朝是因為游戲認識的,離開了游戲,自然什麽也不是了。
好像忘記說了。歸朝,他在骨嶺也有了一塊碑。
他與歸暮成親後一周,就銷號不再玩了。
一如他們成親前,什麽風聲也沒有。歸朝銷號的事,我也是聽戶斯同提起的。
燒秋他們以為我與歸朝決裂,所以不會再在我面前提起歸朝的名字。
而戶斯同反倒成為了除歸朝外,最了解我的人。
“那傻x銷號了,你知不知道。”戶斯同問我。
在江湖能排的上名號的玩家銷號,系統都會發布悼文滾動顯示的。
我不得不說,這麽做真的挺尴尬的。
但那時又慶幸,系統這樣張揚。好讓我有機會找歸朝說話。
“為什麽不玩游戲了?”
歸朝并沒有回複我。
也是從那時起,我們再也沒說過話。
最後一次上游戲,我一個人過了【道光】劇情任務。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完了所有與NPC的對話。劇情很俗套,但我的手當時竟然在抖。
女娲補天遺漏下的石頭可真多。要麽是接受天地滋養幻化成的石猴,要麽是賈府風流倜傥的公子哥。
就算是神話傳說,也免不了兒女情長,逃不出貪嗔癡怪。天光又是一塊頑石,在人家不谙世事地歷練。直到道長的出現。
祖師爺在道觀占蔔演算,命道長下山教化石頭。免得這塊石頭誤入歧途,危害人間。
道長年方十八,自幼在道觀拜師學藝。還未出師,就被委派了這樣大的一件任務,頗為不解。只聽得祖師爺說,“東方,這塊石頭和你有緣。”
那時的道長尚有俗家弟子的名稱,姓東方,單名舟。
初遇天光,頑石還未有名。匍匐于地,只是塊普通石頭的模樣。東方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合衣靠在石頭邊上。不曾想,一夜好夢。醒來時一名少女淺笑盈盈,低頭看他。
東方面色鎮靜,心下慌亂。
縱使他天賦異禀,潛心修煉。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罷了。半晌後,只聽得東方開口第一句便是“石兄,你尚未涉及人世,不知這凡塵之中,男女授受不親。我若攜一名少女一同趕路,恐怕不妥。”
少女眉頭一蹙,随即嫣然一笑,轉了個身,化作一名玉樹臨風的富家公子模樣,扇子一折,朗聲笑道,“東方兄,你看如何?”
東方舟性情沉穩,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