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皇後的話字字句句敲打在慕容默心上,怪不得皇後一直有意拖着二人的親事, 實則是別有另一番打算。
二皇子那邊蠢蠢欲動, 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慕容默獨自一人靜靜踏在雪地裏,回想着皇後告訴他, 關于程茵和鄭寒問的傳言。
他不願意相信,明明這兩個人……看起來毫無交集。
積雪開化, 有些挂不住冰雪的地方已經露出草皮來。
沒走多久,便打濕了鞋襪。
随侍匆匆從外面趕回來, 見慕容默依舊在此, 加快了腳步來到慕容默身前站定。
喘息尚未平穩便低聲言:“太子殿下, 您讓我打聽的事……”
随侍不敢再往下說,只偷偷擡眼觑了慕容默神色一眼, 沒想到正對上他看不清情緒的眸子。
見他這樣害怕的樣子,慕容默已經猜出了答案。
可還是想要确認:“但說無妨。”
随侍吞了口口水, 大着膽子道:“皇後娘娘所說的, 都是真的, 外面早有傳言……還聽說……三小姐被拒婚之後, 不知怎麽回事,鄭世子幾次上門去求, 但是都被趕了出來。”
慕容默聽得有些糊塗,不明所以,側頭問:“什麽?鄭寒問還上門求過?”
随侍起初聽見這個也有些迷糊,再三打聽才打聽這麽個結果,索性也就旁人怎麽傳他便怎麽複述:“是, 說是後來鄭世子去求見過幾次,可是三小姐都閉門不見。”
“拒婚的是鄭寒問,為何後來又去求?”慕容默擡頭看天,越發的迷糊了,轉念一想,心上稍稍一松,又輕笑聲,“看來傳言果然是傳言,還傳的這等驢唇不對馬嘴。”
随侍補充道:“原本奴才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便多問了一嘴,說是程府去提親,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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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慕容默最為在意的,他眼睑一顫,低聲問:“是程茵的意思還是程府的意思?”
随侍将頭壓得更低,不敢欺瞞:“聽說,是程家三小姐的意思。”
慕容默雙拳驟然握緊,用力咬了後槽牙,心重重提起,心口像是被鉛塊噎住了。
“将鄭寒問給我叫來。”慕容默的聲音混沌低沉,像化不開的冰川,帶着寒意。
***
鄭寒問再次來到太子府,已經是黃昏時候。
一進書房,便覺着氣氛不對,慕容默頭頂像是頂了一層厚厚的烏雲。
“寒問見過太子殿下。”鄭寒問颔首請安,久久不見回應,鄭寒問正猶疑,擡起頭來,對上慕容默有些陰郁的臉色。
慕容默将手中書沒好氣的丢到一邊,後背靠到椅子中,這才開口:“來了。”
鄭寒問站直身子,眼睑垂下,不明所以。
“今日我想起來一件事,”慕容默手指輕輕敲在椅子扶手上,“你若是去仲江,孤身一人無人照拂,不如我給你安排一個女子陪着你如何?”
鄭寒問想都沒想直接拒絕:“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便不用女子相陪了。”
慕容默揚起下巴,抿了下唇才又言語:“寒問,你也早就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紀,為何一直孤身一人?”
鄭寒問覺着慕容默明顯有些陰陽怪氣,從前這個問題他便問過,今日又提起來,不是一個好兆頭,不免思慮,是否與程茵有關,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麽。
鄭寒問表現的淡定自若:“尚未立業,何以為家。”
慕容默輕笑一聲,指尖微抖:“我聽說,有人曾去你府上提親,都被你一一回絕了,包括程茵。”
聽了程茵的名字,鄭寒問心尖一顫,果然不出所料,之所以他會這樣,全是因為程茵。
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自己再欺瞞也沒什麽必要,于是便直言:“是,程府确實來提過親,當初為了我去仲江的事,家父為了攔住我,所以想用親事與我捆綁,便與程大人商量着要結親。”
這話便将程茵摘了個幹淨,意思便是說,都是兩家商量,無關程茵。
可落到了慕容默耳朵裏,便怎麽聽都覺着他在袒護程茵。
慕容默妒火更旺,并非無名之火,而是謠言一旦掀開了個口子,慢慢探尋,便能順藤摸瓜摸出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
比如,程茵為了鄭寒問絕食,程茵花了大價錢不顧身份親自買他的字帖,鄭寒問賽馬,程茵是歡天喜地為他加油的那個……
每多知道一件事,慕容默心裏的刀就被插的越深一分,原來,程茵也可以這樣明媚的愛一個人,他不曾知道,只是因為程茵不愛他罷了……
還有那晚上的河燈……原來,是為了鄭寒問而放的。
慕容默心裏抽筋似得疼,為什麽偏偏是鄭寒問?為什麽!
“你和程茵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慕容默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不要試圖對我撒謊,你們的事情,我聽說了許多,原來宮外早就有所傳言……”
慕容默一頓,帶了幾分自嘲的笑意:“原來,只有我不知道而已。”
鄭寒問渾身汗毛直立,冷汗從腳底生出來,此事非同小可,不知慕容默是何意,會不會因此便毀了他和程茵之間的婚約,若是如此,對程茵的傷害太大了,她定然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不會再有人敢娶一個被太子退婚的女人。
眼下稍不留神,便會惹怒太子,若是傷了程茵分毫,還不如所有的都讓他一力承擔。
“回太子殿下,”鄭寒問穆然擡眸,對上滿目陰沉的慕容默,“寒問喜歡程茵,一直都喜歡,想從仲江建功立業後娶她,便推了親事,京中人不知為何傳言那般難聽,便說程茵如何,程茵被氣的大病一場,我去賠罪,去解釋,可是程茵不理會。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無奈程茵與我牽扯在一起,被旁人誤會,一切都是我的錯。”
慕容默聽着這一切,緊咬牙關,眼中情緒如同拍岸的波濤,一浪深一浪淺,在信與不信之間左右徘徊。
他說的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為了袒護程茵。
“你為了程茵,所以才不娶親?”慕容默喉結微動,“那你現在整日看着我與程茵在一起,心裏是何種想法?”
鄭寒問故作輕松,淺笑一聲:“太子殿下是天之驕子,與程茵在一起,自然是般配無比。”
後面的話,說的鄭寒問心頭滴血,心明明疼的一顫一顫,還要強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
慕容默神色恢複如常,卻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些什麽。
***
月色如勾,程茵有些困倦,看着素蓮正為她鋪床,忽然小厮來禀報,說太子來了。
“這個時辰了,他來做什麽。”程茵心底無喜,只是意外,慶幸自己還未寬衣卸妝,怕他等得急了,便急忙出了門。
才踏出門口,便見慕容默一身黑衣站在院中,屏退了衆人。
程茵歸攏情緒,許久才淡淡的笑起來,朝他走過去,微微福身:“見過太子殿下。”
慕容默一陣晃神,回憶方才程茵見他的瞬間,眼中是沒有笑意的。
旁的他許是不懂,可他明白自己的心,每每見了程茵,第一反應便是忍不住的高興,眉眼都挂着笑。可程茵從來不會如此。
“這麽晚了還沒睡。”慕容默本想着伸出手去拉住她,還未動,便賭氣一般克制住了。
“才要睡,便聽說您來了。”程茵淡淡的說着。
“這會兒天不涼,咱們走走吧。”
“是。”程茵恭敬的讓他心煩。
花園中無人,二人并肩慢慢走着,程茵偶爾擡眼看看天上朦胧溫柔的月色,卻不開口。
“今日我從父皇那裏得了兩翁好茶,特意給程大人送來,”慕容默看着程茵和月光一樣柔美的側臉,原本來時帶着的氣消散了大半,可是心裏還是有別扭的,“其實也是借此想來看看你。”
慕容默忽然停下腳步面對程茵:“茵茵,你有沒有想我。”
程茵一怔,随之停下,有些別扭的轉過身,卻不與他對視:“太子殿下怎麽這樣問,讓人聽了……”
“我不喜歡你叫我太子殿下,”慕容默上前一步抓起程茵的手臂,眼中充斥着晦暗和傷愁,“你為什麽從來都不叫我的名字?你可知道,我是你未來的夫君?”
程茵明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吓着了,被迫看向他的眼睛裏有恐慌,看着她的目光,慕容默一下子心軟了下來,手上力道漸松。
“抱歉,”慕容默徹底将她松開,“我有些失态。”
程茵另一只手揉了揉被他抓過有些吃痛的手腕,沉默着不發一言。
“程茵,你知道嗎,因為局勢,母後并不想将太子妃的位置給你,可是我想,我想将最好的東西都給你,”慕容默上前一步低聲道,“茵茵,只要你與我說,我便什麽都給你,不管旁人說什麽,只給你。”
程茵聽懂了他的意思,不留痕跡的朝後退了一步搖搖頭:“局勢如何,程茵也有所耳聞,程茵不想成為您的負擔,也不想讓您和皇後娘娘有所争執,太子妃位,本就是應該由更有德行和身份之人來坐,反正現在還未定親,程茵知道該怎麽做,不會讓您有後顧之憂。”
“你要怎麽做?”慕容默背脊發冷,雙肩垂下,下巴卻揚起,“你要重新回到鄭寒問的身邊嗎?”
程茵嘴角勾着的笑意頓時僵住,腦袋嗡得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