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堂上兄妹一見孫亦之便再也克制不住情緒,那位兄長大步跑過去二話不說揪起孫亦之的衣襟, 怒火燃燒, 咬牙切齒與孫亦之撕打起來,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一般。而那妹妹只見了孫亦之一眼便掩面而泣, 再也不顧形象大聲嗚咽。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近在程茵眼前, 程風怕他們動起手來刮了程茵,忙摟住程茵的肩膀将她護着轉移到另一處。
“你這個王八蛋, 居然躲到京城來了!”那兄長一見就是鄉下的樸實漢子, 皮膚黝黑, 身強力壯,那孫亦之細皮嫩肉, 瘦若柴雞,哪裏是他的對手, 不過三拳兩腳, 被那兄長治的服服帖帖, 毫無招架之力。
“怎麽回事?”程風将程茵拉在身後護好後才又拍拍鄭寒問的肩膀問道。
程茵一臉好奇從程風肩膀上探出半個頭來。
“還是讓他們自己說吧。”
鄭寒問示意嚴路将這二人拉開, 嚴路上前扯了那漢子勸道:“這裏是程大人府上,你先冷靜, 有什麽冤屈說出來便是,自然有人與你做主。”
漢子雖然有氣,卻也是是個明事理的人,見嚴路這樣說,也就暫且放開孫亦之, 轉身上了堂前拉着自己的妹妹跪了下來又朝程文重重磕了個頭道:“這位大人,求您給小民做主!”
程文一見事态不小,又見他妹妹哭的凄慘,好歹活了一把年紀見狀也猜出了個七八,掃了一眼被打的嘴角出血的孫亦之一眼擡手道:“有什麽冤屈你講來便是。”
“回大人,小民與妹妹是這孫亦之的同鄉,之前家母生病,我們兄妹二人便帶着母親去孫家醫館看病,一來二去這孫亦之就說要與我妹妹相好,後來……後來……”漢子看了自己身側正哭的凄慘的妹妹一眼,終是下了決心咬牙又道,“後來我妹妹便與他……之後孫亦之就反悔了,不但不肯娶我的妹妹,還跑的無影無蹤,有一日我回家見妹妹正欲尋短見,再三逼問之下才知道事情的緣由,我們便找到醫館,可他爹也說不知他的去向。”
聞言堂上衆人皆是一愣,随後大大吃驚,除了之前便知道此事的鄭寒問。
孫亦之從地上爬起來,終于明白這一切都是鄭寒問幹的好事,不聲不響的找來這兄妹二人,眼見事情即将敗露,忙歇斯底裏的狡辯:“胡說八道,你們是什麽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為何要這樣冤枉我!”
“鄭世子,你居然卑鄙到這般程度,買通了旁人血口噴人!”
“是不是冤枉你,一查便知,你若沒做過,無人能将罪名加在你身上。”鄭寒問目光冷冷的對上他的,他可以忍耐萬分,唯獨不能忍旁人再傷害程茵一分。
“姓孫的,你居然現在還敢狡辯,你将我妹妹害成這樣,你敢不敢與我回鄉對質?”漢子指着他大聲問道。
孫亦之眉毛一擡,心想着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他們還有什麽證據,眼下除了抵死不認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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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質,我身影不怕影子歪,還怕你們不成,你說我騙你妹妹,你有什麽證據?”孫亦之顫抖着手臂指着那妹妹道,“這個鄉野村姑我根本從來都沒有見過。”
那漢子一聽他這樣不要臉,氣的臉色鐵青,嘴唇哆嗦。
那妹妹早就泣不成聲,聽他這樣說,稍稍擦了滿臉的淚水平息了嗚咽嘶啞着嗓子絕望說道:“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對我,既然你不認,你要證據,那我便給你。”
妹妹一見事态這樣,也不指望什麽了,全然豁了出去:“孫亦之左大腿內側有一紅色胎記,銅錢大小,胸口還有顆黑痣,上頭還長了一根細毛。”
話音一落,衆人明了,這是再鐵不過的證據了,程茵不禁在程風身後咧了嘴,若不是親密關系,怎麽會連這麽隐私的記號都知道。
“你……你胡說八道!”孫亦之依舊狡辯,與方才相比明顯亂了陣腳。
程風見狀,忙招呼兩個小厮道:“你們去給孫公子拉到後面檢查一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程文這次沒有嫌他話多,反而覺得他又難得幹了一件人該幹的事,居然與自己想到一處去了,正好省了自己吩咐。
孫亦之被人架住,想要掙紮卻根本不是對手,被三個人擡着送到後室。沒過多久,又被人拖了回來。
“回二公子,孫公子左側大腿确實有胎記,胸口也有長毛的黑痣,與這姑娘說的一點不差!”
聽了小厮的禀報,程文神色複雜,牙關緊咬,萬萬沒想到孫亦之居然是這種小人,更讓他痛心的是,好友明顯也知道此事,居然還一封書信陪着孫亦之一同上京欺騙他。
“啧啧啧,”程文搖頭一臉嫌棄,“你怎麽幹這種事兒?騙人家姑娘,還裝的一本正經跑來京城。”
“爹,這是您好友之子,您親自處理最為妥當,今日的事多虧了鄭世子,我得好好謝謝他,這裏就交給您了,要殺要剮随您安排!這種欺負良家婦女的小人,可不要輕饒了他!”
程文現在正焦頭爛額,根本沒心思理程風。
程風見狀,不聲不響的将鄭寒問推了出去,順帶還扯過了程茵。
“那裏烏煙瘴氣的,便別在那裏呆了。”程風說道。
“程大人會怎麽處置此事?”鄭寒問問道。
“自然是公事公辦,我爹才不會因為他是好友之子而網開一面,這姓孫的,等着吃牢飯吧。”
“想不到他是這種人,”程茵嘆氣,“可惜了那姑娘,這樣被騙了。”
“人在感情裏,腦子是不清楚的,這不奇怪,”
程風推着二人在石桌旁坐下,“今日難得,老程頭有的忙,咱們好好喝點,你們等着我,我去親自吩咐廚房做些好吃的!”
程茵剛想起身,便被程風摁住,一手點上她的鼻尖兒:“你老老實實坐着,今日你尤其不能走。”
“為什麽,我才不想看你們喝酒。”程茵別扭道。
“稍後告訴你。”程風說着,轉身朝廚房方向跑去,只留身後程茵和鄭寒問。
鄭寒問沒想跟她說孫亦之之前來找過她的事,也便沒提。
“我還能在京城多呆兩日便要回仲江了。”鄭寒問忽然說起,盡管程茵一字不問。
“哦。”程茵垂下眼睑,神色淡漠。
鄭寒問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展開推到程茵面前,程茵一見,是一包酸梅果脯。
“我記得你從前就喜歡吃這東西,可惜京城的梅子不好吃,總是差了些味道,這是仲江特産的梅子,做成果脯格外好吃,手法特別,既保留了梅子的清香又多了幾分甘甜,我這次回來只帶了一包,不知你喜歡不喜歡,你若喜歡等我回去多給你送些回來。”
程茵看着那些梅子不說話,從前的确愛吃,也聽聞過仲江梅子出名。
鄭寒問見她若有所思又道:“這只是一包梅子,你不要有任何負擔,它代表不了什麽。”
程茵依舊不說話,鄭寒問看得出她對自己依舊十分抗拒。
“待我回仲江,就要親自帶兵去剿匪了,這次與之前不同,而是真正的戰鬥。”鄭寒問說着,嘴角微微勾起,有些期待,也有些愁緒。
期待與匪徒正面交鋒,愁自己不知會不會像其他大人一樣非死即傷。
程茵長嘆一口氣,躊躇半晌才道:“聽說那裏危險,我哥也想去。”
“程大人不會同意的,不去也好。”
“你……多加小心。”程茵聲若蠅蚊,鄭寒問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句話落在他心頭就如同久旱戈壁終于迎來一場春雨,貴如油。
僅僅幾個字,将他的所有愁緒全都沖散,前方再難,都沒什麽可怕的了。
鄭寒問心中暖意升騰,正美的同才穿了新衣裳的嬌羞少女一般,突然程茵又言:“你若死了,朝廷又要重新加派人手,朝廷損失不說,還助長了那些江匪的氣焰,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朝廷官員奈他們不何。”
一席話,像一盆兜頭的冷水澆灌而下,将鄭寒問心頭才升騰的那點火苗迅速消滅,連點火星都不剩。
鄭寒問心頭一涼,這語氣,這言辭似曾相識,自己從前不就這般嘴壞惹人厭嗎?
一報還一報,刀不紮在自己身上不覺着疼,以前程茵究竟受了自己多少氣,自己說一句好聽的話怎麽就那麽難?
自作自受,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我會留着命回來見你,”鄭寒問強顏歡笑,“我曾經說過,我要親眼看着你遇上一個愛你如命的人才放心,我曾經不能給你的,希望那人都能給你。”
“我也希望早日遇上那樣的人,彼此相扶到老,平安一生。最重要的是無論何時,都信我護我,”程茵起身,“只可惜,你早就沒那樣的資格了,也希望鄭世子早日碰上能讓你可以将心整個都交出來的女子,我真想看看她究竟是什麽樣子,可以讓鐵石心腸的鄭世子用盡全力去愛護。”
“天涼了,我就不和世子在這裏吹冷風了,先回房了。”
說罷,程茵福身離開,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秋風将桌上的油紙吹的飄飄忽忽,鄭寒問苦笑:“那女子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