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殺氣。
郁容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傳說中的“殺氣”到底是怎樣一種感受……
劍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大腦根本來不及作出指令,所謂本能反應自然而然也慢了半拍。便在這半拍之間,劍尖已然抵近了額心,只差一毫,即可穿顱而過……
戛然而止。
少年大夫一時懵忡,下意識地眨了眨眼——懸停的劍尖,寒氣凜然,随時可以刺破他的額心——驀地反應過來,急忙後退了幾步。
非是他遲鈍,着實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心跳砰砰。
忽聞一聲“郁大夫”,郁容仍是反應不及,只覺寒芒微閃,驚得他連忙用上尚未練熟的步法,往左後閃避,躲得太倉促了,一不小心踩中碎石,崴了腳,差點沒摔了一跤。
狼狽地穩住身體,眼睛總算适應了昏晦的光線,發現劍已經收了回去……肩膀正被人抓着,少年大夫這時才意識到适才那一瞬發生了什麽。
……尴尬。
“多謝大人出手相救。”
郁容定了定心神,認出了是兩面之緣的郎衛,連忙道了一句謝。
雖然吧,是被這人吓着了,發生了一系列的烏龍,不過要不是對方及時相助,他怕不是得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吧!
“本是聶某之過,失禮了。”
看着氣勢十足的郎衛,沒有故意拿捏着姿态,語氣十分平和,坦然承認着自己的過失,遂又問了句:“可是驚着了?”
郁容微微搖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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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虛驚一場。既是算是認識的人,也沒必要追究剛剛的驚吓。
便是習慣性地勾唇,正要開口,忽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血腥味!
一股極為濃郁的血氣!
偶爾會腦洞大開的少年大夫,立馬想到了這個人的身份是逆鸧衛,逆鸧衛代表着什麽不言而喻,霎時,無數臆想出的影像湧入了腦海,各種血腥不忍直視……
咳。
猛地一個激靈,郁容回神,心虛地垂下眼,卻被男人撸起褲腳的小腿吸引了注意。
腳腕偏上的地方,系着碎布,鮮血染透了布片……看樣子創口的情況有些嚴重。
“聶大人你的腿……”
“毒蛇咬的。”
眉頭輕蹙,郁容忍不住提醒:“最好讓傷口敞開,以便毒液外溢。”
聶昕之聞言解釋:“剛用刀切傷口排了毒,敷藥之後仍血流不止,故對傷處進行了包紮。”
“毒蛇之毒有風毒、火毒與風火毒之別,不是全都可以切開傷口排毒的。”說罷,職業病發作的某人主動詢問,“能否看一下你的傷口?”
男人幹脆利落地拱手:“勞煩。”
趙燭隐之例在先,他對這一位少年大夫的醫術,還是有着一定的信任的。
解開碎布,傷口果然還在不斷地流着血。郁容俯身蹲在男人的腿前,專心而仔細地檢查着,注意到皮膚上的血疱,擡頭問:“有沒有覺得口幹舌燥、胸悶心悸?”
得到肯定的應答,又給對方切了脈……少年大夫的心裏頓時有了底,不過為了更準确地做出診斷,還是要多問幾句。
“大人可知,咬你的是什麽蛇?”
“此前未曾見過。”
順着聶昕之的視線,這才看到牆角有一根樹枝,斜插入地。
一條花斑大蛇,幾乎橫斷成兩截,被樹枝釘得緊緊的,死了。
郁容近前……
第一眼以為是原矛頭蝮,再看花紋又像山烙鐵頭……自認為對毒蛇還算了解的少年大夫,不得不承認,他不認識這是什麽蛇。
心裏不由得惴惴,有些拿不準主意。
可毒蛇之毒須得盡快清理,沒工夫再耽誤下去了。
只能偷偷地用了一下系統鑒定。
結果很快出來,這一條花斑大蛇名叫“芒蛇”,生長在西南山林裏的一種毒蛇,當地人一般叫它“三步倒”。
郁容:“……”
從沒聽說過芒蛇,還叫什麽“三步倒”,他只知道有“七步倒”、“五步蛇”……不管怎麽說,按理在新安府這一帶不該有這類毒蛇出沒的,更遑論,在這個秋末接近初冬的季節,蛇也該冬眠了吧?
疑問歸疑問,少年大夫一心只想着如何解毒,沒打算追究有的沒的。
他的水準還不錯。
盡管不認識什麽芒蛇,診斷并沒出現失誤,現在有了系統提供的信息,更是萬無一失了。
基本上可以參照治療五步蛇咬傷的法子。
“血循之毒,得先止血……”郁容溫聲說明,“如今手頭缺乏工具,只能用爆灼法了,可能有些疼,請大人忍耐一下吧!”
“請。”
說來,聶昕之對傷口的處理其實十分到位。
小腿緊纏了綁帶,減慢了血液循環,有效延緩了蛇毒的擴散。蛇牙牙痕周遭,切破了數處,足以排洩大部分毒液,其後應是清洗過了才上的藥。
這樣的處理,在大多數情況下,都行之有效。
只是血循之毒可溶血,貿然以刀破傷口,會導致失血不止。若是從未遇過火毒型毒蛇,憑經驗,很容易處理失當。
七八根木簽在聶昕之的傷口處爆燒。
——正是所謂的“爆灼法”。
點燃的木簽灸灼創口,通過高溫灼燒,破壞毒素,使之喪失活性。
簡單粗暴的方法,卻行之有效。
郁容看了一眼聶昕之,他不僅忍着了疼,甚至連臉色都不見有什麽變化。
不由得生出一絲佩服之心。旋即斂回心神,注意力放回傷口處……
爆灼法在實行時,須得謹慎再謹慎,千萬不要燒灼過度,否則定會損傷局部組織,引發潰爛就麻煩了。
灸灼之後,傷口不再血流不止了。
治療遠未結束。
少年大夫讓男人脫了外衣,拿出随身攜帶的銀針。
想要将毒拔幹淨,針刺怎麽能少?
治毒蛇咬傷,取穴八邪、八風,因是血循之毒,又配穴谷、曲池、血海、三陰交,以達到瀉熱去火、活血解毒之效。
針刺完了,還得配藥。
聶昕之将他之前用的藥給了郁容。
确實是上好的傷藥,可到底不是專門針對蛇毒的,有些不對症。治火毒蛇咬傷,主要選瀉火涼血、清心益陰的藥材,如白茅根、八角蓮之類,簍子裏正好有。
另有龍膽、栀子等不少藥性類似的,都是這一趟進山的收獲。尚有欠缺的,儲物格裏還有儲備。
郁容翻着藥簍子,悄悄地将必須用到的幾味藥,順勢拿出了儲物格。
木屋裏有幾個土陶罐子,盛放、處理藥材,方便了不少。借着雨水,将新鮮菜挖的龍膽、八角蓮等根莖清洗幹淨,搗碎後直接敷在了傷口處。
外敷之後最好還有內服。沒有竈爐,有樵夫留的柴禾,便就地生火,吊起陶罐,照樣可以煎藥。
經過一番緊急處理,治療得還算及時,聶昕之的狀态明顯有所好轉。
郁容看着火,心情比之前放松了許多。
山洞外,風聲呼嘯,雨水如瀑,聲勢十分浩大。
木屋裏的情況截然相反。
沒一個人作聲。
說到底,兩人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就算見過兩次面,交談攏共不超過十句話。一個是平頭百姓,另一位是“高大上”的逆鸧郎衛,原也不是一道上的人。
于是,一個安靜,一個寡言……好像挺尴尬的。
郁容倒沒覺得尴尬。
比起為應付不熟悉的人而刻意尋找話題,這樣安安靜靜的、各自相安無事,挺好。
要說哪裏不舒服……身上的衣服半幹不濕的,貼着皮膚有些難受。沒的遮擋,不好意思在陌生人跟前脫換衣服。
只能忍耐一會兒了,靠着火堆,衣服烤幹起來也挺快的。
少年大夫煎着藥,心裏想這想那的,跑馬的思緒脫了缰,不知道飛哪去了……一個人過久了,就養成了愛“腦補”的習慣,也算自得其樂。
忽覺哪裏不對,郁容憑感覺回頭,正好對上了聶昕之的目光。
微怔,遂沖對方笑了笑,便又收回視線,繼續注意着火候。
柴火噼啪。
郁容有點囧。
——那誰,為什麽一直盯着他看?想直接開口問吧,對方的目光沒有惡意,不含任何侵略性,看就看了呗,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想忽視又無法忽視……怪怪的。
眼看着藥煎到關鍵時刻了,郁容無心再糾結,專注地控制着火候。
聶昕之中毒之後處理得及時,除了失血過多,為血熱妄行所致,沒有更多明顯的症狀,用藥相對比較簡單。
一劑犀角地黃湯即可,不過原方有一兩味藥,儲備裏也是沒有的,幹脆做了改良,參照藥典,用現有的加減替換了幾味之後,藥效更溫和、更有效……系統出品,必屬精品。
“……放溫了再喝,這一劑能煎兩次,晚上再服用一次,到時候再做針刺,應該就沒問題了。”
邊說着,郁容邊将盛在竹碗裏的藥,放到聶昕之觸手可及的地方,盡足了他作為大夫的責任。
聶昕之輕颔首,語氣溫和:“多謝了,郁大夫。”
郁容回以一個微笑,随即走到門口,打開木門,想看一看外面的景象。
風雨直接掃進了屋子。看這勢頭,今天怕是不能下山了。
郁容重新關好門,想了想,拿起藥簍子,走到靠裏的地方。
下不了山倒沒什麽,反正聶昕之的傷暫且不宜劇烈活動——既是救人,自然得負責到底。
這些新采掘的藥材得趕緊處理一下,之前進了水,小木屋裏又悶潮,可別放壞了……此行收獲頗豐,找到了幾種藥局裏沒有的藥,有幾樣還是貴重藥材,萬一壞了,真得嘔死了。
所謂的處理,其實很簡單。
将藥材全部從簍子裏拿出來,拭去水分,晾着。
這個季節能采到的藥材,大多數為根莖,少部分是果實種子,基本作風幹之後,只要外皮不破損,短期內就不容易變質。
郁容一心二用,手上忙着,心裏召喚起了系統。
可沒忘,進門之前聽到的提示音。應是有人訂購他的“教學視頻”了。
想到又有進賬,心情一下子就飛揚了……真沒想到,牙膏之類的日化用品還挺暢銷的,教學視頻也很受歡迎,貢獻度嘩嘩地流進,幾天就擺脫了“赤貧”有沒有!
系統的界面無聲無息地顯現在了腦海裏。
郁容忽是一愣,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下了。
【系統提示:觸發隐藏任務。評級:乙上。】
【是否接受任務?是/是。】
什麽鬼?
他又不是真的在玩游戲,怎麽地,還能觸發隐藏任務?
還有,選項中的“是/是”又是怎麽回事?
說好的沒有強迫任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