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到新世界的第二十八天,郁容搬進了義莊。
此前,他一直住在老裏長家。老裏長為人疏朗,讓他安心住着,說想住多久都可以。
對郁容來說,老裏長幫忙解決了他的身份問題,把黑戶“洗白”,已是極大的恩情了,不想再給對方增添麻煩。
實際上,能住進義莊,還是受老裏長之惠,畢竟這是張氏宗族的地方,更別說,郁容目前連這青簾村的村民都還算不上。
“小郁大夫,你這是何必?我老漢家也不是沒房子,你這緊趕慢趕的要搬走是作什麽……天兒眼見着就要冷了,這邊又沒怎麽修葺過,你這一住,可不得受好一通罪!”
陪同郁容來到義莊的老裏長,一路上沒放棄勸說。
郁容聽着老者的絮叨,對其心意十分感動,卻并沒有因此改變主意:“這裏挺好的,屋頂不漏雨就沒什麽,天冷了也不要緊,小子平常練的那套功夫,沒別的好處,就是練好了身體後,三九臘月在外過一夜,也能差不多扛住。”
老裏長聽着驚奇:“果真這樣?那你這家傳的本領當真厲害。”
郁容微笑:“強身健體罷了。”
言語間,兩人經過義莊的門樓,走到祠堂後專供人住宿的地方。
東、西方向各有三間平房相連,另有兩間更大的屋子坐北朝南,而南面只有一個半露天式的廚房。平房都是以土基為主,搭着木料與少些石磚,建造而成的;廚房純粹是用泥土壘砌的,朝北只有少少的兩截土牆,靠着幾根結實的大木頭撐起了房梁。
廚房前有口水井,後面則是半人高的槿籬,槿籬貼着牆根,連着東西的平房,把這裏直接圈成了小院似的。
房舍沒老裏長說得那麽糟糕,在青簾,四五等戶的人家差不多也就是這樣的房子。
老裏長是一等戶,條件自然比絕大多數莊戶好,高門樓的磚瓦房,比城內的住戶也不差了……理所當然的,他覺得讓“小郁大夫”住在這樣的地方,實在委屈了,便将轉了個彎的話題掰回來,力勸郁容繼續在他家住下去。
郁容感激他的好意,但仍舊沒有接受:“小子在大爺家叨擾了這麽久,早就過意不去了。大爺您不用太操心,營造行的行老昨兒告訴小子,繕工丞應了他借調匠戶的請求,再過幾天,小子的房子就可以動土了,要是天氣一直不錯的話,一個月內準能造好。”
“什麽過意不過意的,”老裏長不愛聽客氣話,轉而表情又松快了些,“老李頭是這麽說的?”想了想又道,“不行,回頭我得給他催一催,一個月有點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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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容笑道:“已經很快了,原先還擔心人力不夠,現在能确定開工了就好。”
解決了黑戶問題,再有了房子,飄零到異世的浮萍,才算作有了歸處。
而郁容之所以能有建房的地,又不得不感謝這位老裏長,滿心的感激之情自然地流露于表面:“還得多謝大爺您把地租給了小子。”
老裏長诶呀一聲:“小郁大夫怎麽又見外了。這地租給誰還不一樣?再說了,老漢這一條賤命是小郁大夫你給拉回來的,這天大的恩情,就算把那塊地白送給你都不夠……現在別說白送了,還收了救命恩人的租子,老漢這心裏臊得慌。”
郁容可不願白拿人家的東西……那是一塊土地,這個時代,有時候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能夠租到,并且一年後還能真正地買下,已經不能更占便宜了。
說到土地,得稍微延伸一下話題。
在慢慢了解了這個世界後,郁容不得不慶幸,這個類似天朝中古王朝的國家,比他所認為的封建社會,要開放不少。
皇位才沿襲了四代的旻朝,每一位統治者都堪稱英明決斷,且務實有能耐,在內亂基本平定、外患也不再形勢逼人的情況下,國力蒸蒸日上,百姓基本上可謂安居樂業。
參照歷史發展規律,旻朝與天朝史上的宋代有不小的相似度,但不同與宋時的重文輕武,旻朝強調文武兼重,對內對外軍事震懾力十分強大。
與宋一樣,士族門閥已然瓦解了的旻國,庶民階級興起,“農商為本”的概念逐漸深入人心,社會經濟愈顯繁華,與此同時,人口的流動也愈加普遍,前朝被嚴格管制的土地成了可以租賃、買賣的“商品”。
因此,只要郁容有足夠的錢,理論上,可以想買多少地就買多少地。
當然,實際情況沒那麽簡單……種種不提,只說一點,老裏長雖然力所能及地幫忙解決了戶籍問題,可也只能弄到“客戶”的身份。
在青簾待了一個月,郁容十分中意這裏的居住環境,所以想要定居,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屋和田地,作為“客戶”,他是沒有擁有本地地産的資格的,無論是想建房或者種地,只能靠租賃。
好在,旻朝十分開明,在青簾這樣的鄉村,“客戶”只要能在居住地待滿一年,有當地德高望重或者位高權重的人作保,就能拿到“主戶”的身份了。成了“主戶”,就可以買地買田。
這就是為什麽,郁容現在是租老裏長的土地,到一年後再買。
不得不說,郁容是幸運的。初來乍到,就遇到了老裏長,雖然他确實救了對方的性命,但如果不是老裏長,想要認識并融入這個世界,必然要繞一個大彎子,甚至說不準還會惹麻煩上身。
再回到搬家之事上。幾句話的功夫,郁容已經選定了未來一個月或有可能更久的住房。
義莊這幾間房子,目前都是空的。這些年青簾的日子還算富足,張氏族人沒多少機會真住進來。常在村子裏的肯定住自家屋子——就算房子沒義莊的好,金窩銀窩還不如自家狗窩呢——不在村子的,很少回來,自然也不可能住進來,偶爾有外鄉族人來了沒住處,村子裏大多是親連着親,一般都投奔親戚了,個別住不下的,才來義莊暫宿幾晚。
不過,這些房子也不是真就閑置了。
青簾的地理位置十分特別,往來的商客不少,偶爾還有意外來不及進城的官兵走吏什麽,會在此借宿。在村頭唯一一家客棧不夠住的情況下,客人們都會被安置在義莊。
說到“義莊”,之前郁容一直以為就是放死人的地方,現今才知道不是那回事。
——或者說,不止是安置屍體的作用。
時下但凡自覺“出人頭地”的,都喜歡建辦宗族義莊,規模有大有小,有些類似現代社會慈善或者福利機構,還承擔包括祭祀啊集會啊等宗族活動。
占據青簾村大半數人口的張氏族人,據傳三代以前出過一位宰執,那位宰執為了回饋族人,建造了這座義莊。
之後張氏便沒落了,但義莊還一直在運行,百餘年前的房舍推倒重建了數回,現如今也不局限于為張氏族人服務了,基本上成了青簾村公有的地方。
言歸正傳。
郁容選了坐西朝東,離廚房最近的那間屋子。站在門口,打眼看去,他估計這個房間差不多有三十平……足夠了。
老裏長不再勸了,果斷幫忙收拾屋子。
這一個房間地積雖不如向南的兩間屋子大,內裏實際上要更好一些,而且靠着水井與廚房,這對衣食都要親自打點的郁容來說,自然更方便了。
郁容的東西沒多少,滿打滿算,連換洗衣服帶鞋,加上吃飯的家當,一個小木箱勉強裝滿了。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暗地裏……呃,暗地裏的東西也沒多少,加上去也就能把木箱真正塞滿了罷。
家當是不多,可真要收拾起來,也不是一會半會的事。
說是房屋沒怎麽修葺過,但實際上一年裏總有三五次,檢查整理屋頂,不用擔心漏雨,現在也就不用多費事了。
屋裏也不太髒,就是一些灰塵。
不過,橫在房間裏、幾乎占了全部地的,是一個由土基和木板搭成的大通鋪,大的夠十個成年人躺在上面休息了。
通鋪得拆掉。木板和土基還能二次利用,這些材料便全部先拿出房間。
然後打掃,邊邊角角的,徹底清理了一邊。
窗戶紙破損得厲害,有些難看。郁容顯然早有準備,剪裁得妥帖的新紙,加上一大早熬制的漿糊,重新貼起了窗戶。
老裏長檢查了一遍,見屋內沒有什麽可忙活的,就去了院子裏。
等郁容整好窗戶,半舉着雙手,準備去井邊洗掉沾到手上的漿糊後,就發現,老裏長十分能幹地将拼裝大通鋪的木板和木塊,不知道怎麽弄的,組裝成了一個桌子。
問了聲,得到老者的回答:原來其從小就愛做木工,幾十年的經驗積累,手藝不比那些木匠差。
郁容不由得贊美了幾句,老裏長自豪之下,更是幹勁十足。
大半天的時間,郁容打着下手,老裏長成功地“搭”出了兩張桌子,一個小飯桌、一個書桌,匹配兩個大小不一樣的凳子。再用上兩塊木板,搭上土基,重新弄出了一張夠兩個人睡的大床。裝貴重物品的箱子已經有了一個,勉強夠用,不過有個櫃子就更方便了。于是,土基貼着牆,尺高一塊木條,從地面往上,一人高的“櫃子”橫空出世了。
基本的“家具”齊全了,再多就沒必要了,畢竟也只是暫住。還有餘下的材料,木板木塊拼接起來,直接安置在屋子中央,愣是将一個房間分隔成兩個空間。
不大不小的房子,空間被利用得徹底,不再空蕩了,也不算特別擠。
郁容在這個時空,第一個“家”就這樣建好了。
雖然是臨時的。
剩下的還有些瑣事,只要按照個人心意,慢慢調整就可以了。
耽誤了老裏長一整天的功夫,郁容有些過意不去,勸了又勸,才将人送回去了。
回到義莊的臨時小家,郁容一邊忙着“微調”房間的布局,一邊在心裏念着怎麽去償還老裏長的恩義。
乍然就想到了,某個存在感十分稀薄的系統了。
想到便行動,郁容放下活計,左手拇指與食指輕輕地摩擦着……
伴随着指尖輕微的熱度,一個只有本人看得見的面板,浮現在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虛構的歷史背景,有參考中國古代,混搭杜撰,經不住考究。
金手指大開,信筆塗鴉,圖個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