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的樣子,他也舒眉笑了笑,氣氛好了點。
“高小歌最了解我的動機問題,她可說我是真信的。”
“真不真信對于別人意義不大,關鍵是你自己,清楚自己是否重生得救了這才重要。”
“說實話,我還真不清楚。”連偉棟今天說了太多實話了,他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這不是思想頭腦的事,是靈的事。你可以問主,我也幫你禱告。”
“我問主了,你信嗎?所以我不死心來向你坦白了。”——該說假話的時候還是不用猶豫的。他觀察着她的表情,“盡管我動機不純,我實在是因為喜歡你,我從沒有這麽認真下功夫地喜歡一個女人。我還想娶你回家,跟你生孩子,過日子。”聲色俱烈而情深,有點顫抖,但斬釘截鐵——這就是高手的範兒吧。
“可是,”苗蘇顯然受了震動,語氣裏多了一絲羞澀、吞吐。“你是需要一個安分守己,能扶助你事業,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我?我要去美國深造,也不一定回得來。”
“二年,三年夠不夠?”
“……”
“我大你七歲,再等三年也還大你七歲。你到時候就算不回來我也毫無怨言。如果能回來能嫁給我,我不用你扶助我的事業。你盡管服事你的主。只要能跟我結婚,跟我過一輩子就行了。再說三年呀,到時候我說不定信得比你好呢?怕什麽?興許再來個金融危機,我們集團公司整個都破産了呢!你想當闊太太也當不成了呢!”
苗蘇無奈地笑了,由衷地笑了。感慨、搖頭,驚嘆、又點頭。怎麽辦,連少太高人了。
“也可能,你在美國遇到你的真命天子,用你的話說是神的預備,我更無話可說了。我也可能會再喜歡上別的苗苗、草草呀,我發現呀,基督徒的女孩子真的是供過于求呢!”
“撲哧——”苗蘇又不禁笑起來。
“咳!咳!”一口氣說下來,顯然是早就預演好了的,“開始時對你用心計,以退為進,結果我現在退到死角了。我不要求你跟我正式交往戀愛,只求你給我一個承諾:允許我等你。什麽時候你要跟別人戀愛結婚了,記得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那樣,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沒有什麽不公平的,那已經是我的奢望了。”
“……”苗蘇張着嘴看着對面這高傲成熟男人,此刻低頭謙卑的樣子,一時間錯愕無語。擡起頭來,深深注視對面女孩子純真無掩的細潤面容,連少已經了然。
“我被你感動了,連少你算計成功了。”苗蘇很少跟別人一樣叫他連少,這是個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入鄉随俗,恰當擡舉人的稱呼。
“嘿,嘿,我也感動了!那我能不能趁熱打鐵,提個得寸進尺的要求?”
“嗯?”
“晚上一起吃飯,然後去老虎灘看冰燈怎麽樣?”
“這是約會申請嗎?”
“馬上就天各一方了,總得給我留點美好回憶吧?”
“這也是提前計劃好的?”
“這是臨場發揮,随機應變的。”連偉棟卻是繃着不笑,還故作嚴肅,像談判。
“哈,連少呀連少,今天我才覺得小歌姐她說的真是有點道理。”
“哈,苗苗呀苗苗,她說的道理能是好道理嗎?”學着苗苗的口吻,愉快地像個小孩子。
“唔,說,說什麽具體我也忘了。”
——苗蘇的臉華麗地紅透,不但如此,連偉棟心疼地看着她狠狠咬自己的下唇,顯然是為自己剛剛忘乎所以,口不擇言而後悔莫及。連少當然記得高小歌怎麽說自己。因為帥率如小歌者早在第一時間邀功請賞:連少呀,我都好好勸苗苗了---像你這樣的魅力男人、高富帥,根本就是妖孽,留在世間就是禍害衆女生的。苗苗你既然有機會為民除害可不能錯過,趁早把他給我收了吧!
——那算什麽好勸呀!連少當時哭笑不得。可此時,苗蘇可不正因為妖孽的魅力而雙頰緋紅嗎?看她低頭猛喝咖啡,他擔心她會被嗆着。
“還是就着煎餅果子喝咖啡好,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味道!中飯吃飽了嗎?我去買個回來點心一下好不好?”迅速轉移話題,那是小菜一碟。
“我都喝完了。”苗苗擡起紅暈未消的臉,“我恐怕吃不下了,你自己想吃就買吧!”
“那算了,我自己吃就太怪異了。”
“是怪異。”瞄一眼他的正裝打扮,倩然巧笑:“看起來是從公司直接出來的,不會耽誤工作嗎?”
“再不來找你,我就真耽誤工作了。現在好了,工作、吃飯、睡覺都不耽誤了。”意味深長又壞壞地笑了笑,“我還真得快點回去,有個會今天得開。”
“那快回去吧!不用管我。”當然聽出來他的話外之意,苗蘇只好低頭不看他。
“你沒什麽事,就随便逛逛吧。我下了班就給你打電話。”
“好,我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 (十)轉角
目送連少駕寶馬而去,心內茫然。怎麽會這麽容易被感動了,這麽快就答應了?可以等---這不就是承諾可能交往了嗎?這是大事呀,怎麽可以不先靜一靜,問問主呢?苗蘇頓時黯然後悔:我是否錯了?怎麽辦?
冷靜下來,苗蘇發現,她還是禁不住期待,期待那個翩翩紳士來接她。期待他的眼神,望向她充滿了深情。什麽時候開始的?她不知不覺動了心,現在就不知不覺答應了,後知後覺已經晚了。一開始就錯了嗎?錯在一開始就對他印象好嗎?不但是駕寶馬早早來接女朋友的連總經理,甚至那美麗而張揚的前女友戴小雨,印象都不壞。至少,不讨厭。當然,從博愛的上帝而看,愛人如己苗蘇自覺遠遠還夠不上。問題是連偉棟,苗蘇現在回想:當知道他對自己感興趣的時候,當意識到他們之間可能存在男女感情的走向的時候,她也沒有覺得他,讨厭啊。談不上喜歡,更沾邊不上愛情,可是就是不覺得他讨厭啊。哎!矛盾着,思慮着,盡管有點混亂,苗蘇定意:被算計了也好,完全被動也好,反正已經這樣了。開始時不怕會怎麽怎麽樣,現在又怕什麽?就算将來會怎麽怎麽樣,主會不管我嗎?不會!
第一次主動坐到連偉棟身邊,燦然對他一笑:“這麽早就下班了?總經理可以早退嗎?”
連偉棟抑制着激動興奮,探身過去小心地把安全帶給她扣好,望着苗蘇微笑,卻不說話。
“怎麽啦?”
“快?兩個小時的會像兩天那麽長!”
“嗯?”
“你以為總經理那麽好當呀?”不敢再說深了,又掩飾。
“什麽呀?”苗蘇真不會矯情,“像個幼稚的小學生。”
“我可不就像你主日學的小學生一樣嘛,乖乖聽你布置作業,又讀又背的。”
“撲哧——”苗蘇忍俊不禁,低了頭真有點得意。連偉棟想:你才小學生呢,這麽容易快樂。
“想吃什麽?”
“中餐吧!我怕以後會饞得吃不到了。”
“那吃火鍋吧!酸菜、粉條、五花肉,小品裏不都說外賓可勁地糟嗎?”
老虎灘公園不遠,挑了一個名字火爆,顧客喧鬧的火鍋店。兩個人吃得盡情盡性。連偉棟發揮壓抑已久的交際(把妹泡妞)優勢,妙語連珠,笑話不斷,(當然是自動篩選了渾素适當的)。苗蘇不由得驚笑連連。感嘆連少真乃上層高階,看來低調內斂,竟是如此幽默健談。苗蘇話不多,除了直接誇贊捧場,完全被動順随。
吃完了飯,兩人步行去看冰燈。人多擁擠的時候,連偉棟就不經意地牽扯一下苗蘇的衣袖。過一座窄窄的廊橋時,連偉棟幹脆轉身對苗蘇說:“苗苗,牽着手好嗎?”
心裏卻暗笑,嘩!我什麽時候這麽小心過?以前有多少次第一次見面就牽手,根本不用征詢。
苗蘇卻愣了,下意識地縮了縮手。望着低頭認真問詢的高大男人不知所措。
“人這麽多,我們拉着手方便,不行嗎?”耐心解釋,誠懇請求。
“哦。”苗蘇咬了咬下唇,不置可否的一聲。連偉棟聽在耳中,心卻像深潭落石,“撲通”一聲,水花飛濺。不自覺地在心裏吐了個髒字---要了我的命吧!這小丫頭,我就是單純想牽牽手好不好,她這麽一擰,拽得我心髒都跳疼了。
很涼,比上次他強握時還要觸感柔軟,那麽小巧纖弱,握在這典型北方大漢幹燥溫熱的大手裏,包含無遺。下意識地僵了一僵,不用看他也知道她的臉又紅了。
“手這麽涼,你冷嗎?”連偉棟老實不客氣又撈起她另只手,握了握,冰冰涼的。
“剛吃完飯,出了點汗。現在真是有點冷。”
“不會感冒吧?”
“沒事兒,我很少生病。抵抗力還是挺強的。”
一邊走着,每每連偉棟都得低着頭側過身跟苗蘇講話,因為,盡管牽着手,苗蘇還是跟他隔了半步的距離,有點被動,有點別扭。
“是紐約的分校吧?那兒冬天更冷呢!”
“不怕,別看我是南方人,我更喜歡北方暖氣熏熏幹爽冬日呢!”
“沒錯,同感,我就受不了南方冬天的陰冷潮濕。”
“像這樣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在冰雪上走,世界是晶瑩透亮的。天堂只要無罪這麽美也夠了吧?”苗蘇忍不住歡喜嘆息。
連偉棟的心情跟風景無關,滿滿地充實而幸福着---牽着他的苗苗的小手,從容安寧。徜徉在這冰輝雪映的夢幻世界裏,如同隔世穿越。不露痕跡地,轉角拐彎時,他就放開她這邊手,轉到那邊去再握上她另只手,握呀握地,想快點捂熱了。絲絲地感動,漸漸地自然,苗蘇就不時地貼依着他的肩膀走。
轉過來,轉過去,看夠了也看累了,連偉棟送苗蘇回學校。
下車前,苗蘇看着連偉棟棱角分明,沉着堅定的側臉,猶豫不決地說:“其實,我有點怕。”
“怕什麽?”本來意猶未盡的連偉棟心裏正因不舍而有點不快,這下心下忐忑。
“怕我們---怕我這不是主的意思。我還想,好好問問主。”
“你後悔答應我了?”
“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你什麽時候回家?”連偉棟有點煩燥地打斷她。
“大後天,還剩兩科選修等導師給我提前辦結業。年前,我能在家呆十天,初五我就飛紐約。”
“那再聯系吧!”
“好吧。”
看連偉棟有點不自然,苗蘇也打住。是啊,怕什麽呢?轉眼天各一方了。
回頭看校門口那孤零零的寶馬,一直停在那兒,黑着燈。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背影。苗蘇心頭一緊,覺得連偉棟氣場非凡,真是如影随形。更覺寒風刺骨,快步回宿舍樓。還不到十點,以往喧嚷的宿舍樓現在冷清的有點吓人,走廊裏只有一個壁燈亮着。幾乎是小跑着回到空無一人的宿舍,爬上床蒙上被還是有點冷,簡短地禱告一下就躺下了。
連偉棟的臉一直在眼前晃呀晃的,他大手的溫熱感覺猶在,苗蘇在睡着前一直在想:主啊,這是愛情嗎?是你給我安排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 (十一)重生
後半夜的時候苗蘇就感覺到自己生病了,而且發燒了。掙紮着起來找了藥吃了。又躺下時頭昏沉得厲害,鼻子喉嚨都像被火燒一樣。渾身酸疼,難受以極。記憶中從來也沒這麽重的病過。心裏卻清醒:主啊,你這是在管教我嗎?如果是我錯了,我甘願受責打。心想反正明天也沒什麽事兒就躺一天吧。
再醒來是被電話吵醒的。接聽之後,張嘴時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啞了。
“都九點半了,你還睡覺呀?”連偉棟預感有事。
“我病了,嗓子啞了。”費力低聲。
“這麽長時間才接電話,你別是昏過去了吧!”
“我沒事。”
“用不用去醫院?”
“不用,我吃藥了。”
“我去看你。”
“別。我想自己,休息下就好了。”
“那好吧!下午我再打給你。”
連偉棟聽她嘶啞的聲音卻很堅決,又回想她昨晚說“怕了”的表情。不敢再造次。再說,連總也确實忙,年前的結帳、追款等業務是最繁鎖最頭疼的。中午午休時抽空打苗蘇電話,忙音很久也不接。直到下午三點多,又給她打過去,還是不接,連偉棟感覺惶恐不安,一直打一直打,也不接,最後忽然就斷線關機了。連偉棟不顧一堆沒處理的事兒,交待秘書一聲就提前下班去找苗蘇。
直接找了值班的校監,拿了宿舍門的鑰匙,終于找到苗蘇。苗蘇燒得像一個滾燙的火球,完全處于昏沉無意識的狀态。連人帶被,高大的連偉棟把苗蘇像嬰兒一樣包裹起來,半扛半抱。把她放進後座裏,又仔細把被壓實,掖好。看她的頭軟軟地仰靠在角落裏,連偉棟的心揪揪地疼,把自己的西裝上衣脫下來,胡亂卷了卷,墊在她頭底下。當低頭擺弄她時,自己的臉觸碰她的額頭、臉頰,熱得烤人,連偉棟很想實實地用臉去貼她,用唇去親她,因為真的心疼。但連偉棟克制住了沒那麽做,不是因為正人君子不乘人之危---他自認根本不是君子。只是因為他怕自己被惹火沖動,對着病成這樣的苗苗動欲念,那可不紳士。
到了醫院,連偉棟把自己的外衣給苗蘇套在她的睡衣外面,抱着她去挂急診。雖然只穿着棉襯衫,寒風中也不覺得冷---把一個朝思暮想的女人來一個公主抱,恐怕光着膀子也不會冷吧?苗蘇卻冷風吹醒了,反應過來時就掙紮着要下來,耐心哄她:“對不起,急忙忘記給你穿鞋了,堅持一會兒,別動。你都燒昏了,現在我抱你去挂號打針。”苗蘇也确實發現自己病得嚴重,嗓子啞得發不出聲,渾身疼得一絲的力氣都沒有。
直到挂上了水,推上了退燒藥,苗蘇又迷糊了一小覺,見汗了。連偉棟輕輕地給她擦着臉上的汗,她看着他疼惜的表情,楚楚可憐地張張嘴想說什麽。
“噓,你聽我說啊,你啊,中獎了,疑似甲流,豬流感。你沒有并發症不算重,我已經替你申請了居家隔離。等挂完水就可以走了。”連偉棟是笑着說的,笑得輕松。
“那你……”因為嗓子疼得厲害,苗蘇只好手指着連少的嘴。
“不用擔心。我不會傳上的。”說着,從兜兒裏扯出個口罩,挂在耳朵上。“我嫌太難看了。”
苗蘇彎彎嘴角,想笑,卻引得要咳嗽的樣子,卻咳不出來,樣子極其痛苦。
“別說話!疼吧?嗓子?身上哪兒都疼吧?”連偉棟把腰彎得快成直角了,滿臉焦急看着苗蘇的臉。
苗蘇擺手,動了動身體,費力地把頭扭向另一邊兒。顯然是顧慮他。
挂完了三個點滴,燒也退到三十八度。已經近半夜了。找來雙拖鞋給苗蘇穿着,連偉棟扶着她出了醫院。想躲避他的懷抱,無奈腳底輕飄綿軟,好在車停得不遠。連偉棟仍細心地把她安置在後座,按着她躺下,拉棉被給她蓋上。“這個時間回學校太不方便了,就上我那兒将就一下吧,離得也近。”苗蘇只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說話。當她是默許了,他才發動了車。十分鐘就到了他那濱海路的別墅。扶起苗蘇來,又往她腳上套拖鞋,觸到她的腳已經冰冷,情不自楚地用他溫熱的大手握了握她的雙腳,吓得苗蘇一哆嗦。“對不起,腳凍着了,又加重了怎麽辦?”聽連偉棟焦急的聲音,苗蘇一味地低頭無語。
連偉棟的別墅裏暖氣非常好,又因為花草繁盛,也并不幹熱。安撫着苗蘇在他卧室的大床上躺下:“我這兒是高科技水床,調好了溫度最适合感冒發汗。我去睡客房。”
“……”苗蘇還是不說話。安靜躺着,安靜看着他。
“你先睡會兒吧,我去給你做點粥吃,我也餓了,得先找東西墊墊。”
苗蘇是被吵醒的,時高時低,似哭似述,連偉棟彎着他那七尺大男人的身軀,跪在床下邊,手胡亂地抓着自己的頭發,表情扭曲,痛苦不堪:他在禱告,流着淚。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麽時間,苗蘇雖然還是無一絲力氣,但覺得不那麽疼了,甚至喉嚨也有一絲清涼感,從頭到腳,汗透。側目連偉棟,此時他正把頭低到地毯上,輕磕着額頭,聽不清他說什麽。
“你怎麽了?”苗蘇問得柔軟無力,嗓子不那麽啞了。
驀然擡頭,連偉棟的樣子堪稱驚駭:淚水鼻涕在嘴角,粘粘一片水汪汪。不說話,一下子跳起來,伸手摸苗蘇的頭。瞪大眼睛再看向苗蘇的臉。“你醒了?”
“嗯,我好多了。”
下一秒,完全自由落體,連偉棟頹然癱軟,坐在床下。眼睛直直地不說話,像傻了一樣。
“你怎麽了?”只好再問。
“我去洗把臉。”木木地,連偉棟終于起來走了出去。過了好一會兒,他端了托盤回來,“吃點粥吧,早都涼了,我又熱了下。”
苗蘇掙紮着起來,頭發汗濕打绺貼在臉上脖子上,臉色在暖色燈光下,蒼白無光。連偉棟騰出只手,抽了紙巾給她,默默看着她自己慢慢擦,并不說話。又默默地看着她吃粥,也不說話。之後,扶她躺下,再,半蹲半跪在床邊,說話:苗苗,你吓死我了。
苗蘇側目看他,他聲音沙啞,哽咽。
“怎麽了?告訴我吧?”苗苗溫柔地伸手摸他抵在床邊的頭。他卻不自然地躲開了。
“苗苗,現在我知道了。我是個罪人,不配愛你。”
“……”
“剛才,主,告訴我的。”
“怎麽會?!”
“真的。”連偉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回轉身倚坐在床前。“我給你做好了粥回來,看見你又睡着了。就喊你起來吃。結果發現你又燒得像火爐一樣,怎麽叫你都不醒,我害怕了,想不通才打完針從醫院回來,怎麽更重了。我六神無主地,就想起來禱告試試。我剛一跪下來,就聽見一個聲音斥責我:你這個罪人,還不悔改嗎?我覺得像被浸在冰水裏一樣,渾身透涼。我就禱告了,承認我是個罪人了。最後,我求主讓你醒過來,如果是我拖累你病了,我願意離開你。結果你,就真醒了。”
苗蘇一時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心跳的聲音仿佛整個房間都能聽見:主啊,原來是這樣的嗎?
“就是這張床,我跟不下十個女人,無數次睡過。有的,睡一次不喜歡就打發了。首飾衣服,或者直接支票、錢。我以前覺得那沒有什麽了不起的。酒店我也去過。我并不喜歡什麽一夜情之類的,怕髒怕惹事。雖然短暫,我一開始都是覺得喜歡想處一處的。我總以為我算是挺仁義的了。現在我知道了,我是個罪人。”
“……”
“對不起,是我的罪惡,我這個罪人讓你生病受罪了。我現在信了,也服了。原來神是真的。我,實在是不配你的。”連偉棟的聲音低沉而軟弱無力。
“感謝主!你好像,是真的重生得救了呢。你以前做過形式上的決志吧?現在可以做真的決志禱告了。”苗蘇噓唏不已,禁不住感動流淚了:“你知道嗎,神竟這樣愛你,天使現在正在天上為你歡喜。別說讓我生點病,就是讓我死,只要能救你悔改歸他,神也是在所不惜的。”
“真的?”
“真的,我也甘願。”
“那我更無地自容了。”
……
各自睡了,一夜平安。第二天中午苗蘇才醒來,身體大好,只是虛飄無力。看了連偉棟留字,吃了他預備好的奶、面包、還有一罐八寶粥。洗澡收拾好自己,就獨自打車回T大了。
繁忙工作的空隙,連偉棟深思而恍惚,回放昨夜的情景:其實他沒有說出全部。
給苗蘇熬着粥,連偉棟自己吃了一大桶方便面,吃得熱血上湧:因為他禁不住對躺在他大床上的女人遐想連篇。從戴小雨之後,他已經大半年沒有碰過女人了。從昨天的牽手,到今天的懷抱,連偉棟覺得身體裏面仿佛有一頭獅子醒來。當然,想歸想,連偉棟并沒有打算真的侵犯苗蘇:愛護保守她的純潔——我就算半個基督徒吧,那是起碼的尊重。
所以,當連偉棟端着粥來到卧室,在溫暖而暧昧的燈光下仔細端詳苗蘇熟睡的臉。接下來好似順理成章。
偷吻下而已——臉,唇,脖子。她竟然不醒,難道是裝睡鼓勵他?盡管感覺她還是發燒,但連偉棟自己溫度也不低。連偉棟狂亂地意識難以控制了:直接把她吃了吧?被她傳染上更好!輕輕側身躺下在她身邊,輕輕解開她領口的扣子,一邊吻她的鎖骨,接下來,胸脯……自己的心髒跳得咚咚的,奇怪她怎麽會睡得這麽死?把耳朵貼在她胸上聽——聽不到,聽不到心跳!!!
連偉棟吓得一高兒蹦到地上,“苗苗!苗苗!”大聲叫她,搖她,扶她起來再喊她,她軟軟的,只是不醒。連偉棟瞬間毛孔舒張,全身冷汗。這才注意她燒得厲害,就如在宿舍找到她時一樣,鼻息短而急。怎麽會這樣,天!我都幹了什麽?……
連偉棟事後分析,并不是沒有心跳,而是跟欲望焚燒的自己相比,昏迷的苗苗心跳太弱了。——我就是個畜牲,這就是結論。
——出來混,早晚都是要還的。以後的多年,每每在輾轉反側的寂寞午夜,或是在壓抑難耐的生命之瞬,這句俗語,就是他的自嘲。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部完,第二部待續。
☆、(十二)童話
苗蘇小時候最喜歡的是《格林童話》,對于裏面宗教色彩濃郁的那些都印象深刻。當然媽媽曾經很認真地對她強調過童話裏的思想內容不能代替聖經真理。但就像喜歡葡萄酒一樣,她喜歡童話。那麽,就像每年她媽媽都家釀很多的葡萄酒來滿足女兒的喜好一樣,苗蘇的個性脾氣不突出但自養而成。
苗蘇的媽媽出身名門,純因信仰的緣故嫁給普通人家出身的苗蘇爸爸。出嫁時幾乎與家裏人斷絕了關系,家裏人先是因為反對她信主而差點把她趕出家門,變本加厲地,她更因婚姻的選擇自絕後路。就當沒有她這個女兒---這種版本絕不是浪漫劇情,是現實。但現實中的最浪漫是神手所創作的——盡管付出了非常代價,但二十多年來,夫妻非常相愛。苗蘇爸爸是個嚴肅甚至于刻板的人,是“真”道貌岸然。從小到大,苗蘇對爸爸是敬畏有餘,親愛不足,也因為爸爸實在忙,顧不上她的教育,更別說陪伴。所以當媽媽替爸爸說對她是有欠疚的,她都不太以為然。其實家庭教育最成功莫過于相愛,盡管刻意隐藏,苗蘇還是發現蛛絲馬跡。諸如放學時悄悄潛入,偷聽到父母在書房時情話,肉麻得臉紅;晨起尿急廁所出來,卻瞥見爸爸去廚房擁吻媽媽說愛。還晃忽記得更小的時候,每撞見并好奇想發疑問,爸爸都馬上換臉,把她吓跑。
印象中她跟着媽媽只回了姥姥家幾次,飯桌上死寂般的壓抑;舅舅舅媽對她的嫌惡;表哥對她的鄙視都讓她咽不下飯。十二歲以後,她打死也不願去了——爸爸破天荒地支持了她一下:主的兒女更要有尊嚴。當然媽媽也不願去,去的理由也同樣:主的兒女要顯示出尊嚴。年老又多病了的父母當然感受到了尊嚴的女兒真誠的愛與關心,關系自然就好多了。對于豪門這兩字,苗蘇算是不陌生的。有時候一瞬間地,苗蘇想到倘若嫁給連偉棟,那就證實了表哥的鄙視:她惡心地蔑視着的正是她自己了。有錢人當然不都一樣,像媽媽,連家母子也是,顯然不能一概而論。但悲哀的是:錢是一樣的。
連偉棟沒有給苗蘇打電話。拜年的短信是群發的,還是苗蘇先發的:新年心意更新,愛主更深之類的。回複的也似轉發的:奉主名祝福你……。
女兒遠行在即,媽媽又高興又難過。每晚都跟女兒喝兩杯葡萄酒,爸爸為她們倒酒,難得地寬懷。春節期間清閑,那也不能勉強爸爸沾酒,兩母女随性而得其樂。讨論着飛機、時差一些迫近的話題,苗蘇自然想起北方那個城市,那個人,好似前所未有地,感到了孤獨。媽媽已經去書房陪丈夫——兩夫妻多年來已成習慣,只要在家,晚飯後一定一起讀經分享。
獨自一人,又喝了兩杯---故意的。回房間給連偉棟打了電話。
連偉棟正在外面應酬,沒辦法,家筵和酒店輪番着來,親朋的、生意的,哪一個都不能推。今年連偉棟卻很感恩,他控制得很好,雖然用技巧玩手段累一點,但總比每天上午醒來頭痛欲裂好多了。最不能忍受的是思念,但靠着禱告——真好用的,他還算睡得着覺。
“苗苗呀,我正在外面吃飯,你等我一會兒給你打過去,好嗎?”連偉棟控制着激動喜悅心情,躲在角落裏壓低聲音。五分鐘後,連偉棟已經坐在他的黑色寶馬裏,一鍵撥通了苗蘇的手機。馬上接起——她還真不肯拽一下呀。
“苗苗,有事兒?”小心又輕柔地,連偉棟卻忍不住想拽一小下。
“你這段時間,還好嗎?”
“這半個月?我這樣的人就是那種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到春節更是過着暗無天日、豬狗不如的生活。”
“哦?這麽吓人?”知道他是開玩笑,顯然心情還好。
“嗯,酒桌上叫嚷、擡杠,像狗一樣,白天一睡一小天,像豬一樣……嘿,我痛恨自己。”
“累嗎?”
“還好,今年不一樣,我一次都沒喝高過,胃是清新溫暖的,身體是睡眠充足的,跟你說苗苗,我長這麽大,還第一次發現天這麽藍,海這麽闊。我想是神賜福我了吧?”
“嗯,為你感恩。”
“你,什麽時候走?飛機票買好了?”小心翼翼,還是忍不住問。
“嗯,其實我想問你,你去送我嗎?”
“當然,你如果願意讓我去送你的話。”連偉棟聽見自己心跳加快,差點沖口說出:送你送到紐約去也行啊。
“我呀,多喝了幾杯,我媽媽自己釀的葡萄酒,好喝勁兒大,你沒聽出來?我舌頭大嗎?”
“沒聽出來,你酒量好。”什麽意思?用酒壯膽才打電話的嗎?那又怎樣?連偉棟的心七上八下的。
“格林童話裏,《聖母瑪利亞的孩子》你看過嗎?”
“沒有,怎麽?”這也太跳躍了。
“今天不背聖經,講童話。不好嗎?”大概是因為酒,苗蘇的标準普通話濃郁地渲染着吳哝軟語的甜膩。聽得連偉棟心醉。
“好、好、好!當然好。”可惜苗蘇看不見大男人的狗腿模樣。
“說聖母瑪利亞收留了一個孤苦可憐的小女孩把她帶到天堂去。她每日跟天使玩兒,過得幸福快樂。”
“……?”
“後來有一天,聖母外出前交待她一個任務,要考驗她。結果她沒有經得住考驗失敗了,而且,她又撒謊不肯承認錯誤。她就被貶放人間,獨自在曠野中,在樹洞裏居住生活,衣服碎破零落,金色長發為衣像鬥篷披到腳。她一年年地坐在那兒,感受着人世間的不幸和悲苦——這句話我記得很清楚,覺得中文的翻譯其實真美麗,平實而貼近。”
“是美麗。”——你的聲音。
“接下來,就更童話了,一個打獵的國王拯救了她,被她超凡美麗所吸引,不在乎她已經受懲罰成為啞巴發不出聲音,把她帶回王宮愛她的美麗溫柔,後來娶她做了他的王後。一年後生下一個兒子,當夜聖母來了,對她說如果她承認撒謊就開她的口把語言還她,若她仍不悔悟不肯認罪就把她的孩子帶走。結果你猜怎麽樣?”
“孩子被奪走了?”
“嗯,以前我非常不理解,只要承認她不聽話開過那第十三個門,就行了,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她竟任随孩子被帶走。更可悲又可憐的是,第二個王子也同樣這樣被帶走了。可怕的問題還不在于孩子,你猜是什麽?”
“是什麽?”連偉棟驚奇苗苗是個講故事的天才。
“是大臣和百姓,理解不了孩子為什麽會神秘失蹤,而皇後又不能解釋。大家一致懷疑啞巴皇後是妖魔,是她吃了自己的孩子。只是國王非常愛她願意相信她。第三個孩子是美麗的小公主,聖母在當天晚上把她連同孩子帶到天上,讓她看見她的兩個王子安全無虞,正高興玩耍;勸說她:你還不柔軟心腸嗎?只要你承認開過那道門,就把你兩個兒子還給你。”
“她還是不肯吧?那結果怎樣?”
“這次國王也無力救她了,她面對人民的審判不能回答、辯解,被判火刑。當她被綁在木樁上,周圍火已經燃起,這時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