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烈日炙烤下平靜的街面, 路邊還留有方才喜隊經過時灑落的紅色鞭炮碎屑,
陸浩軒陪着四王爺站在這高閣二層之上。
只見這位爺衣着尊貴,氣度非凡, 眉眼帶笑, 細長的手指往身前的紅木雕欄上一搭,另一只手還捏着一只翠玉金樽酒盞。
蘇蓉繡腳下的步子很快, 小小的身影在刺眼陽光下轉身進入這條街道時, 寧清逸倒還真有眼前一亮的感覺,這并非是什麽傾國傾城,妖豔絕色的長相,不過一個普普通通, 幹淨溫柔的姑娘罷了,但又偏是有于萬千人群中格外奪人眼球的魅力。
寧清逸回頭瞧了陸浩軒一眼,陸浩軒立馬上前一步點頭道, “回禀四爺,就是她。”
輕輕搖了搖手裏的折扇,寧清逸輕聲道, “原來老九喜歡這般模樣的姑娘。”
蘇暻綉晚了蘇蓉繡十來步才從街拐角處追出來, 畢竟仗着男兒家身高腿長的優勢,所以追上人倒也并不困難。
“蓉繡。”蘇暻綉伸手,拽着人的胳膊将再她給扯回來。
蘇蓉繡是生氣的,她知道自己在氣什麽,雖然這話現在說出來似乎顯得自己太過無理取鬧,她也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分明是沒有立場去指責哥哥什麽, 哥哥可以拒絕,可以不承認,畢竟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是兄妹,而自己,也沒有去要求對方一定要做到什麽程度的權利。
所以,拒絕可以,否認可以,但是逃避,不可以。
就為了斷掉自己的念想,就為了斷掉喜歡着的妹妹的念想,就為了心理暗示自己這件事情是錯的,是不對的,所以現在結束一切才是最好的做法,就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開玩笑嗎?
如果有一天,二哥真的有了深愛的姑娘,他帶她回家,他要同她成婚,他們會共同養育子女,若真是有那麽一天,即便再難過,蘇蓉繡也一定信守承諾,她半個字的廢話都絕不再多說。
可現在僅僅是為了,僅僅是為了将自己推去一個永遠都再抓不到、摸不着的地方,所以就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這樣二哥的一生,不就算是因為自己,而被徹底毀掉了嗎?
被人拉回,蘇蓉繡擡手便是重重一個耳光揮在了蘇暻綉的臉上,巴掌打的震天響,甚至遠在閣樓之上的四王爺也被這聲兒吓得手指一抖。
酒樽在手心裏險些被捏碎。
從來長這麽大也沒挨過這麽一下子,蘇暻綉的臉被強力揮至一側,耳朵‘嗡嗡’響了好一陣兒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臉上的疼痛。
“二哥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二哥。”嗓音發抖,蘇蓉繡盡量想要讓自己鎮靜下來,“我們是兄妹,是血脈相連的兄妹,所有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巴掌我自己私下裏已經挨過一次了,這一下當是為了讓你清醒,我不嫁人,二哥也不用着急娶,蓉繡會和以前一樣乖乖把自己鎖在院子裏再也不出來,就算無意撞上二哥也會主動繞路走。”
手還抓着蘇蓉繡的胳膊,蘇暻綉怔住,猶豫半晌,還是松開了自己的手指。
“二哥大可不必,為了一個已經決定放手的妹妹,折磨自己到這種地步。”
不能切身體會到二哥的感受,蘇蓉繡只知道自己的真的很疼。
渾身上下,連帶着心髒一塊兒抽痛的厲害。
當着面尤顯堅強的只是紅了眼,可側身的那個瞬間便是再也控制不住,蘇蓉繡走的很快,她想逃,又怕自己逃跑的姿勢在二哥眼裏會顯得過分窘迫,所以只是一步一步,挺直了背脊走的決斷,身子不能發軟,手不能擦眼淚,甚至就連肩膀,也不能抖一下。
這巴掌,倒也确實将人給打清醒了幾分。
最近這段時間,蘇暻綉沒少自己抽自己,不過終究疼在自個兒身上別人受不着,所以他下手也知道輕重,蘇蓉繡這個耳光明顯是用盡全力揮過來的,震的人半邊臉都跟着麻了好一陣兒,然後失去知覺,皮肉腫脹,最後才輪到這刺痛火辣的疼意襲來。
伸手擦掉嘴角破皮處的血跡,蘇暻綉低頭,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喲,這情況,怎麽和你們報回來的信兒不太一樣呢?”寧清逸倒是瞧了一場好戲,眼底的驚喜一度往上疊加,直到兩位當事人離開後,他又才端着酒杯回了房間。
陸浩軒也跟着踏進屋內,“回四爺的話,這,在下也沒瞧明白。”
“這還瞧不明白?”寧清逸搖了搖手裏的扇子,仰頭将酒樽裏的美酒一飲而盡,“郎有情妾有意,又礙着這世俗倫理不能在一起,還真是有意思呢!”
“四爺是說蘇暻綉和蘇蓉繡?”陸浩軒聽完自個兒都懵了,他只道,“不,不會吧。”
“不會?你家姐姐會莫名其妙抽你一耳光然後哭着走掉?”
“家姐。”陸浩軒認真回想道,“在下小時候和家姐也經常争執打鬧來着。”
“那打完你還手嗎?”
“小時候會還手,現在............不過那兄妹倆感情一向很好,蘇暻綉這人脾氣也親和,他不還手倒也正常。”
“不還手也該追上去吧,白白挨了耳光,就這麽傻站着回去了?”
陸浩軒皺眉不語,好半天才又小心翼翼的張口去問,“那,家姐還需要繼續做事嗎?”
“做個屁。”
四王爺臉色突變,眼底出現的是讓人更覺可怕的陰蟄,屋內本是有些悶熱,可這氛圍又愣生生的驚出陸浩軒一身冷汗來。
“行啊老九,跟哥哥玩這招兒。”重重的将酒樽砸回桌子上,寧清逸冷笑道,“既然你們九爺走的時候不把這姑娘帶走,那便想辦法把人弄來本王這裏伺候吧。”
“四爺要人?”
“讓你姐姐那個蠢貨從姓蘇的身邊兒給本王滾回來。”
從頭到尾,寧清逸就只把寧清衍當做自己唯一的對手,盡管老九是衆多弟弟當中瞧着最對這皇位沒意思的一個,但寧清逸知道,這小子扮豬吃老虎呢。
本來以為這一趟他來姑蘇能露出些把柄,結果人幹幹淨淨的來又幹幹淨淨的走了,說是留了個軟肋在,可這又算哪門子的軟肋?
四王爺心下有些氣惱,只覺得傳回來的消息和他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樣,之前布好的棋再被全盤推翻,人家老九根本也沒對這蘇家起什麽心思,他不在乎,你再把這蘇家拉攏過來有什麽意思?
這事兒越想越不對勁,該不會自己在此處辛苦布局,結果到頭來反倒是中了他人的圈套?
“四爺,那蘇家三妹妹。”
寧清逸惱怒不已,被人戲耍後的難堪瘋狂湧現,他咬牙道,“今晚把人收拾幹淨,送來本王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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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并沒有追着自己回來,蘇蓉繡一路小跑,等到回家的時候,背心鞋襪都已全數被汗水打濕。
家中的長輩和姐妹們全部出門去吃喜酒,下人尋着機會偷懶,所以整間宅院都顯得格外寂寥蒼涼。
沒人,但回到房間後,蘇蓉繡還是緊鎖了房門,再哭着去将窗戶給一扇一扇的關掉,等到整個房間完全封閉下來之後,她才敢再哭出些聲音來,那是憋悶已久的難過與傷心,連帶着斷斷續續的嗚咽,扯着心口好一陣疼。
拿剪刀去将繡布剪碎,伸手掰斷了蘇暻綉送的那架繡棚,木頭斷裂開來後崩傷的是自己的手掌心,木簽子紮進皮肉裏,摔碎了桌面上放的那套茶具,桌椅全數被推翻,衣櫃是踹過兩腳之後才動手打開的,幹淨疊放好的衣物布匹通通再被拉拽出來,蘇蓉繡用力的踩上好幾腳。
哭到最後,眼睛實在是太疼,又酸澀腫脹的厲害。
屋子裏已經沒有能再下腳的地方,所有能摔、能砸、能毀的東西全被蘇蓉繡造了了遍,結束發洩後她仍是蹲坐在床沿邊的那一處屈起雙膝将自己抱住。
身下不知道坐住的是什麽,有些難受,但自己又不想起來。
銅鏡落到地上,角度正好能望見自己的模樣,擡眼去瞧時,蘇蓉繡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瘋子。
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醒來,噩夢反反複複做了無數遍,每一次都是夢到小時候被人欺負被人搶東西,然後二哥就只遠遠看着再也不會來幫自己了。
他說,“蓉繡,以後不要再跟着哥哥了知道嗎?”
神志不清的厲害,哪怕睜眼閉眼,蘇蓉繡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
後來聽見敲門聲的時候她仍是腦袋暈乎着,只辨着那是二哥的聲音。
“蘇蓉繡,開門。”
很是急切的叫門聲,下午自己一個人在時候,門窗都被牢牢鎖死了,所以這會兒人從外邊兒打不開。
蘇蓉繡迷迷瞪瞪的慢吞吞從床榻上爬起來,是夢嗎?她這麽想着,身子卻也不曾再往外挪動過半分。
蘇暻綉在門外很着急,聽見屋內沒動靜,這才後退兩步,然後擡腿‘嘭’的一聲将房門給一腳踹開。
這巨響驚動的人清醒了幾分,眼睛因為腫的太厲害所以還是酸疼生澀的不得了。
雖是被這滿屋子的狼藉吓了一跳,不過蘇暻綉仍舊半句廢話都沒多說,甚至沒問一聲‘三妹怎麽了?’
他進屋便直奔衣櫃處去,随手扯了片寬布,撿上幾件衣服往裏一塞,發飾這些也是随手在梳妝盒裏抓上一把,從自己的衣襟裏掏出一疊厚厚的銀票一同裹進那布包之中。
“二哥。”
再來動手抓蘇蓉繡的時候,蘇蓉繡還懵懵懂懂不知出了什麽事兒。
蘇暻綉緊閉雙唇,抓着蘇蓉繡待她慌慌張張穿好鞋後,這才半拖半拽的将人往外拉去。
“二哥。”蘇蓉繡有些害怕的又喊了一聲。
蘇暻綉不說話,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直到順着小路穿至那道小狗離世時蘇蓉繡鑽過的狗洞處,洞口已經被人拿磚石給填住,但圍牆還是連着外圍僻靜的小巷。
蘇蓉繡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二哥動手将自己的包袱從牆頭扔出去。
“二哥?”
仍是不語,蘇暻綉回身的那個瞬間便一把扯過蘇蓉繡來将她緊緊抱入懷中。
能感受到對方的顫抖與重喘,這動作像是在告別,比早上的自己,更要決絕的告別。
“二哥............”
好像除了這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蘇蓉繡只是反複重複着,只是正要伸手去回應這個擁抱的時候,卻聽見蘇暻綉低頭在自己發間重重一吻,然後輕聲道。
“蓉繡,二哥一直很喜歡你。”
擡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蘇蓉繡呆愣愣的連眼淚也忘記往下落。
“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只是此生你我注定沒有緣分,可二哥還是希望你能過的好。”緊密的懷抱緩緩松開,蘇暻綉頭一回毫不掩飾愛意的望向蘇蓉繡,他嘴角扯開的是一抹笑意,眼底泛滿陣陣淚光,擁抱短暫到讓人連個感受的過程都沒有,蘇暻綉便再次動手催促着人趕緊離開,“拿着東西立刻走,走的越遠越好,幽州,蘭陵,漳州,河西随便哪個地方,尋個家裏的鋪子躲起來,切記勿出。”
“二哥,出什麽事了?”
蘇蓉繡想去抓蘇暻綉的手,奈何這哥哥一彎腰便将自己扛上了牆沿,蘇蓉繡扒着那磚面,看見唐豐已經站在另一面等着了,九郎哥哥也有幾分緊張的四下張望着,想催促這兩人快一些,但又想再多給他們一些時間,故而不忍打斷。
“具體的事宜一會兒九郎哥哥會告訴你。”話畢,蘇暻綉還從懷裏掏出了蘇蓉繡一直藏在梧桐樹底那只隐藏着自己身世的小木盒來。
蘇蓉繡一怔,她正訝異于‘難道二哥是知道的嗎?’這樣的疑問中時,卻又聽見蘇暻綉道。
“二娘留給你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一定很重要吧,記得帶好了。”
“二哥。”
接過這木盒的時候蘇蓉繡還想去抓蘇暻綉的手指,可是這哥哥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只顧着自己交代。
從腰間取下那枚從小到大随身攜帶的玉佩來,蘇暻綉同樣再将這枚玉佩塞進了蘇蓉繡的手心,“家裏地産很多,你如果需要,便拿這玉佩去官府報哥哥的名字查。”
“二哥。”
“等二哥來找你。”
最後雙手交握在一處,蘇暻綉眼底是前所未有過的堅定,這眼神,給了下午才暴走發洩掉所有力氣的蘇蓉繡,再裝填滿渾身的力量。
那時只想着等他來,再告訴他好了。
到那時再告訴二哥,我們不是親兄妹,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我們,是可以相愛的。
這麽想着,蘇蓉繡這才松開了緊扣住牆沿的手指,被蘇暻綉推至院牆另一邊時,雖是有唐豐在身後接住,但不知為何,蘇蓉繡還是心下一緊,心髒猛地抽疼了一回。
這痛感,來的格外清晰真實。
人救出去了。
蘇暻綉獨自站在那堵內,身軀一跨,整個人渾身發軟的後退了好幾步。
雖然說出那句‘等二哥’的話來時自己也糾結了很久,該不該說,不該有的期望給了反倒是會讓人更難過才對吧,可是如果不說,看蘇蓉繡的模樣又不會那般輕易的乖乖走掉。
違心說了這麽一句話,可好歹将人救出去,蘇暻綉心下仍是松了一口氣。
落進唐豐懷裏,看九郎哥哥将包裹東西撿起後也是不由分說的拽着自己往外跑,蘇蓉繡莫名其妙,因為邁出的步子太小所以還連帶着一路摔了好幾次。
每摔一次,唐豐也仍是将她拽起來再繼續跑,根本不給人任何休息的時間。
姑蘇府衙夜燈全熄,唐豐摸黑帶着蘇蓉繡一路潛入,本來進這地方就跟回自己家似得,但是這回唐豐卻是瞻前顧後跟做賊一般,走了後門,抓着姑娘一路将她帶進一間腐屍味濃烈的停屍房。
“這些屍身都是最近姑蘇審查的無頭命案,死者身份确認不了,所以屍體明日一早便會被拉去城外的義莊,到時候委屈你往這棺材裏躺一回,”
仍是不點燈,窗戶也沒敢開一扇,唐豐放開蘇蓉繡,自己動手去推開那棺材蓋,然後再将棺材內的死屍給抱出來。
蘇蓉繡手足無措站在原地,莫名其妙的聽二哥說了許多讓自己覺得高興的話,再莫名其妙的跟着唐豐來了這處,盡管兩位哥哥的話她都聽不太明白,也完全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可是張嘴又不知道問些什麽。
于是只好想着,二哥讓來就來,二哥讓走就走好了。
“蓉繡,你認真聽九郎哥哥說。”騰了個空棺材出來後,唐豐這才抓過蘇蓉繡來按住她的雙肩道,“我知道你二哥一定是告訴你要找地方躲起來,不管幽州、蘭陵、漳州還是河西那邊都有他的朋友,但是,你哪也不能去,明日一早出城,義莊守屍體的老爺子會放你出去,你記着,出了城立刻朝皇都城跑,去找九爺。”
“找九爺?”
“對,找九爺,你只肖同他講四爺如今在姑蘇他便能明白。”一字一頓,唐豐說的十分認真,“記着,別聽你二哥的,你二哥這回是只想救你,但是九郎哥哥要救他,你明白嗎?”
“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不能給你講的太細,現在長話短說。”唐豐扶着蘇蓉繡踏入棺材裏,“這幾日一直糾纏你二哥的那個女人就是陸浩軒的姐姐陸琬宣,今日她故意撞上你二哥,扭傷到自己的腳,你二哥将她送去醫館包紮後又送她回了客棧,結果人出來發現藥膏忘記給人家了,然後再掉頭回去就看見那房門口齊整整排了兩排守衛。”
陸家雖然在皇都城也算是分的一份勢力,不過卻也不至于到出行還得由侍衛把手門庭的程度,何況那時蘇暻綉也并不知曉陸琬宣的身份,只想着方才過來還正正常常的地方怎麽突然變了樣?
在瞧見的那個當下便察覺不對勁,于是在被侍衛發現之前蘇暻綉便當機立斷側身下了樓去。
正好這間酒樓又是唐豐出資然後以蘇暻綉的名義盤下來的店面,明面上就是普普通通的酒樓客棧,可私下裏卻是不少高官富商私下友好交易的去處。
一樓二樓供食客用餐,三樓四樓則是客人留宿的廂房。
而一樓靠近廚房後背又有一條暗格可以直通樓上的每一間廂房,蘇暻綉輕車熟路的尋到了地方,靠着牆邊附耳傾上,先是聽了一段不堪入耳的男女交好之聲,靜默數秒後,便是切切實實的聽見那姑娘軟糯着嗓音喊了聲。
“四爺。”
男人沉悶的低笑聲傳出,“來之前哭天喊地,結果到地兒反倒是人家不肯理會你?”
“那家夥憨傻木讷,哪裏比得上四爺招人喜歡。”
“自己沒本事就別找借口。”
寧清逸披上外套坐起身來,陸琬宣便自身後伸出自己的兩條胳膊将人腰身環住,“王爺這是膩了奴家,想換個新鮮口味了吧,人家方才可還聽弟弟說,您對蘇家那三妹妹起了些壞心思呢!”
“怎麽?不可?”
“王爺若是喜歡,那自然可。”陸琬宣莞爾一笑,“不過這蘇家既然和九爺沒關系,那咱們是不是?”
“那小丫頭帶走,其餘人嘛!”寧清逸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這個動作蘇暻綉自然是瞧不見,只是聽到這和九王爺有關的小姑娘,他幾乎是立刻就确認下來對方口中說到的人是蘇蓉繡。
倉皇離去之時步子稍許邁的大了一些,寧清逸在房內聽着動靜,目光一斜,一把将陸琬宣推開後便忙站起身去動手敲敲那牆面。
空牆,後有隔道。
沉穩如四王爺此刻眼下也有瞬間慌亂,再挪步窗邊伸手将窗戶推開朝下望去,結果誰知蘇暻綉正好快步轉身折進了另一條小巷子裏,他根本什麽也沒看見。
蘇蓉繡聽到這些話自然心下大驚,本來身子都躺了進去也再彈起來抓着唐豐的手指頭道,“九郎哥哥,那我這麽走掉,二哥不是很危險嗎?”
“你不走你們所有人都有危險。”唐豐再将那手給塞回去,“記清楚了,皇都城,九王爺,速去速回。”
“九郎哥哥。”
“你哥給你的銀票面值太大,拿我的錢袋去用。”
很快天就要亮了,唐豐現在也沒辦法完全把事情做到最周到,說實話讓蘇蓉繡這麽個從來沒出過姑蘇的小姑娘單槍匹馬跑去皇都找人本身就是件危險的事情,若不是實在沒法子,唐豐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他摘了自己的錢袋挂在蘇蓉繡身上。
“九爺的玉佩,你哥的玉佩,錢和銀票都不要露于人前,從義莊出發之前記得先把值錢的東西全部收起來貼身放好,散碎銀兩在外,面值大的銀票在內,買東西付賬的時候不要把錢一把全給掏出來,衣裳随便穿一下,最好弄髒些,頭發不紮臉不洗都沒關系,走之前找守莊的老伯給你拿件男裝,路上需要問路記得問老太太或者小朋友,看見面相兇狠的男人繞遠走,人多的熱鬧不許湊,別人給的水,給的東西不能吃,特別是那些主動要來幫你的,說認得路的,說家裏方便可以去住的,一句都不許聽,清楚了嗎?”
唐豐說了許多,最後一句才是最重要,“你二哥,還在等你。”
“我知道了。”
蘇蓉繡不再多問,她乖乖躺回棺材底,唐豐讓她趴着,她便又轉了個身,拿白布往身上一蓋,剛剛擡出去的那具腐屍再被放回來。
屍身惡臭厚重,蘇蓉繡咬牙一聲不吭。
唐豐用力将棺蓋合上,本是想留個小縫由蘇蓉繡喘氣兒,但是又怕四王爺那邊有動作會瞧出端倪來,想着出城不過一個半時辰,熬應該也熬的過,于是便一狠心将那棺蓋給壓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