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景文昊将李副将找回來, 倒才算得上是自己整頓這軍營的第一步達成了。旨意他是早就拟好了,只等着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宣讀了。
第二日天早晨, 景文昊難得地賴了個床不想起身, 一想到今日又要見着那些迂腐的老臣, 還有各方舊勢力,他便有些頭疼,再看着懷中人睡的安心的模樣, 更是不想起來。
安福全見着時間過的快, 皇帝卻遲遲沒有起身的跡象,在床邊也是急的不得了,無奈景文昊是下了令的,黎晰睡覺的時候天大的事情也不準打擾, 便是又不敢上前再催促一次。好在, 景文昊在最後一刻起身了,一下床便見着安福全那張欲哭無淚的臉。
“得了, 朕又不是不上朝了, 你那時什麽表情。”景文昊搖搖頭, 由着宮女幫他穿好鞋子, 才起身讓人幫着收拾了。
安福全小聲咕哝一句:“奴才哪裏敢有表情,就是怕皇上突然不想上朝了,宮人們來不及通報不是。”
景文昊擦了面,對着芝玲吩咐道:“今日吩咐廚房裏給皇後做些清淡點兒的, 不要太燥火。昨日他去街上吃的都是些燥熱的, 嘴角都長泡了, 不要太刺激的,他怕疼。還有讓太醫院那邊兒,今兒個全都過來,會診,看看與上次相比,脈象有無變化。前幾日外頭送進來的那些個食療的方子,也拿出來讓太醫們瞧瞧,若是可以用,便送到小廚房去。再去跟他們說說,花樣兒換的勤快些,喜好那些你都得記着。”
一大早面對景文昊的這麽多吩咐,芝玲只能福了身子,說了句:“奴婢知道了。”
芝玲做事景文昊也是放心的,想想沒什麽好交代的,才快步走了出去。
景文昊乘的步辇今日走的都格外快些,終究在城中寺裏鐘聲敲響前到了大殿,并保持了自己一貫的肅殺之氣。
“皇上聖安。”群臣跪地俯首。
“平身。”景文昊坐上了龍椅,穩了穩自己的語氣,道:“衆卿家今日可有事啓奏?”
“臣請上奏。”景文昊的話剛說完,黎永便站了出來,手上拿着兩本折子。
“愛卿所謂何事?”景文昊如今與黎永在朝中一唱一和是越來越合拍,往往都是群臣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倆便能把問題提出來,并得出個方案了,雖然事後總是會有一幫子老臣過來找麻煩。
“啓奏陛下,臣自接手兵部尚書一職就發現,兵部的文書并不齊全,就連賬冊收支,人員管理的簿子都是有殘缺的。碰巧前幾大雨,兵部的藏書房漏水,臣便讓人将所有的記事簿全部搬了出來,這麽一整理才發現我軍中大有問題。”
“哦?這軍隊是治國根本,你倒是說說出了什麽問題?”景文昊佯裝着一副吃驚的模樣。
“回皇上,其一是蕭将軍在位時留下的人員編制問題。據入伍名錄裏面的數量與賬冊中每月所支出的軍銀并不匹配,最重要的人事任命上蕭将軍手下的重将全是一家之人,臣以為這有違太,祖建制時定下的規矩,蕭将軍手上掌握的可是我大齊的軍隊,而不是某一家的。再者,臣奉命去營中視察之時,路遇軍師鳴冤,此事關乎先皇斷理,求皇上做主,此乃其二。”黎永站在大殿之中,面上沒有一絲波瀾,讓人無法揣測,他如今這麽提,到底是他的意思,還是上頭那位授意。
“鳴冤?”景文昊皺眉,聲音也啞了些,“如今這盛世昌明的,軍中竟有鳴冤的,倒是說出來讓朕聽聽。”
“事關十年前李副将被撤職一案,據馬軍師證詞,李副将十年前為阻止蕭将軍以一家之力掌控軍中大勸,以死相谏,卻後卻遭人構陷,落得個牢獄之災的下場,還被除了軍籍。馬軍師願立下軍令狀請皇上徹查此案。此乃軍師證詞,臣看過之後,深感痛心,請皇上徹查。”黎永将手中的折子奉過頭頂,下邊的小太監跑的飛快去黎永手上接過了折子。
折子經由小太監手上交給安福全,再到景文昊的手上,這一路總共也沒有個幾步,群臣的心卻在跟着跳,都在想着自己之後的說辭。這黎永如今是越來越紅,又是當今皇後的哥哥,可是那邊上奏的可是蕭将軍,那是皇上的親外祖,雖說是因病交出了兵權,但好歹也是位掌權多年的重臣,這朝中怕是站在他那邊的也不在少數。
景文昊與黎永商量這麽一着的時候便想到了朝中大臣們的反應,不過無妨。此事拿出來說一來是給大家看看他治軍的決心,而來正好清算了那些站在他外祖那邊的舊部。于是當景文昊翻開第一本折子,随意掃了一眼那來自馬軍師的“懇切言辭”後,大驚失色,連連搖頭,恨不得捶胸頓足道:“我大齊竟堕落至此了麽?”
“黎永。”景文昊大喊了一聲。
“臣在。”黎永作揖答道。
“那馬軍師如今在何處?”景文昊問道。
“正在二十裏外大營中。”
“好,傳旨下去,準他立軍令狀,徹查此案,凡涉案一幹人等,不論職務高低,不論身份貴賤,入獄。”景文昊眉毛一橫,便做了這麽個決定。
而這也算是給了大臣們個提示,如今這天下是他景文昊的,即使是他老子在位時審過的案子,他說錯了就是要推翻。
“臣還有一事請奏。”黎永趁着大臣們正混亂的時候,再一次行禮。
“說。”
“方才只說了蕭将軍手下的案子。如今臣以為陳将軍手下軍營的狀況更危急些。”黎永話鋒一轉,直接将矛頭指向了這幾日風口浪尖的人物。
這陳将軍倒真是大起大落,兩個月前,他的孫女兒還是宮中最得寵的妃子,而且是唯一懷有身孕的妃子。下頭的孩子們一個在朝中做尚書,其他的都入了軍營,這朝中誰見着都得給他兩分薄面。可偏生就是這一月內變了天,陳妃的孩子掉了不說,還被降了位分,如今在宮中一點兒消息都傳不出來。長子被禁足不準上朝,兒媳還被關押在宗人府。任他前幾日如何暗示景文昊這北邊的軍權可在他手上,而且這幾月蠻族又生異動,景文昊都不來氣。
如今看黎晰将矛頭指向他了,才算是明白了,景文昊這哪裏是不來氣,而是等着,抓住了他的把柄要來算賬。
果然,景文昊冷笑一聲:“哦,陳将軍又是如何了?竟會比這冤案還要急迫?”
“回皇上,陳将軍交上來的軍費收支極度不合理,臣前幾日找了三位帳房先生一起出來對賬,發現每一本都在造假,臣懷疑陳将軍下面有人以權謀私,中飽私囊,數額巨大。”黎永說這話時已經感覺到了來自陳将軍的怒火。
“血口噴人,老臣一心為國為民,怎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陳将軍今日本來是又準備跟景文昊提一提北邊兒的軍情的,誰曾想,他還未曾來得及說話倒先被人參了一本。
“微臣自是知道将軍一心向過,所以臣說的是将軍的手下。反正這賬本絕對是假的,皇上可以馬上派人去查,至于軍中到底是誰做出這等事情還要看皇上定奪了。”黎永壓根兒不看陳将軍,景文昊與他派出去的人早已查好證據,如今不過是走個過場,陳将軍但凡是聰明一點兒,此時就應該想想要如何保住自己手下的人,畢竟那可是他的小兒子。
“此話當真?黎永,你可知貪污可是我大齊重罪,要是沒有證據,你這般指正陳将軍怕是不妥。”景文昊言語深沉。
“千真萬确,賬本的纰漏之處列在折子中,請皇上過目。”黎永不卑不亢。
景文昊便翻開了第二本折子,上面列着的那些個條款,是他看過許多遍的了,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景文昊的眉頭越來越深,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到最後微微擡頭,冷眼看向陳将軍,問道:“陳将軍,這些帳目将軍可想看看麽?”
陳将軍自己是不屑得那些個事兒的,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兒子這些年仗着自己的包庇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前幾日他還想着,若是可以此次出兵北邊之後就能把那條帳目給平了。誰知道,竟會在這個時候被黎永給揪了出來。
“皇上,請皇上給老臣時間,臣馬上回去徹查此事,定會給皇上一個交代。”陳将軍騎虎難下,“若皇上不信,臣願立下軍令狀。”
景文昊見着魚兒上鈎,嘴角一咧,道:“軍令狀就不必了,不過這貪污畢竟是重罪,能在陳将軍如此嚴明的軍紀下出這麽大的纰漏,這人也是不簡單。”
“黎永。”景文昊拉長了調子喊了一句。
“臣在。”
“這事兒,既然是你提出來的,從今日起,你便入陳将軍營中全權負責追查此事。若是有阻撓之人,軍刑處置。”景文昊言語中盡顯威嚴。
“臣遵旨。”黎永回應。
“既是去軍中,你沒個身份也不好做事,如此你這欽差的身份便暫且等同個副将吧,若是有人敢以下犯上,你軍法處置了便是,不用跟朕回報。”景文昊繼續說道。
“臣謝恩。”黎永回答。
“至于陳将軍,此事畢竟是出在你營下的,查清楚之前,你還是不要去營中了,避嫌。”
“皇上,臣......”陳老将軍意欲辯駁。
“好了,朕意已決。”景文昊終究沒給他個機會讓他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