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景文昊派了人出去之後, 始終不想黎晰總挂記着這些個事兒, 便努力打岔, 帶着黎晰四處走走玩玩的。所以黎晰很快将這些插曲抛諸腦後, 跟着景文昊一起玩兒瘋了。等到宮中快落鑰了景文昊才帶着人回去。黎晰一路上帶着自己今日買的那些個小玩意兒, 開心的不行,直說等到明日李之源來了,要與他好生炫耀,免得整日都是李之源在自己跟前說叨。
“皇上, 你說我是該一次拿給他看還是留着一樣樣給他看?”黎晰整個人倒在景文昊的身上, 自己不着一點兒力,“還是一次性拿給他看好了,這樣才顯得我們有皇家風範。堂堂一個皇後, 總不能輸給一個尚書家的。”
景文昊幫着黎晰揉揉肩膀, 又順了順他的頭發, 說着:“好, 你想怎樣都行。”
之前想讓李之源進宮便是因為想着黎晰性子太寡淡,怕他一個人整日悶着,只知道看醫書, 人都憋壞了。如今李之源入宮不過半月, 黎晰的性子倒是被他帶着變了許多, 景文昊一時不知是喜是悲。若黎晰整個變成李之源那副模樣, 他想想倒也是有另一番滋味的, 畢竟不管怎樣, 他都是會寵着的。
“對了, 皇上,前些日子,英王向宮中遞了帖子,說是想與我商量選妃的事情。”黎晰被景文昊弄着頭發,覺着舒服的很,正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時候才想到這一茬。
“他還說本來是跟皇上遞了折子的,可是皇上遲遲未有答複,所以才将帖子遞到我這兒了。”
“呵,怎麽,我攔下了他的帖子,他倒是竟然敢到你這兒來告狀了。”景文昊不自覺開始冒酸水兒,“你倒是與我說說,他為何三番四次纏着你?”
黎晰聽着這話,心中清楚的很,景文昊這是吃醋了,心中除了一絲竊喜外,更多的卻是無奈,覺得景文昊是傻了不成,如此淺顯的離間計都放在心上。
“皇上,我與英王只見過三次。一次是大婚第二日,跟父皇與母後請安之後與皇子公主們見面。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喜歡我,能不來的,便都稱病告假了,只有英王與婉玲公主與我相見。那個時候,他剛巧受了皇上責罰,幼時不懂事,覺着兩人都是不招人待見的,惺惺相惜了那麽一場罷了。第二次是我嫁與你的第二年家宴,那個時候皇上喝多了,回東宮的路上甩下我一個,自己乘着步辇回去找珍妃了。當晚夜色深重,寒冬臘月的,我帶着芝玲往東宮走,碰巧遇到英王,他派了人送我回宮。第三次便是三年前,皇上剛納了陳妃入宮,日日跟父皇吵着要廢掉我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在宮中沒個說話的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不過碰巧遇到了英王,他與我說過兩句話罷了。”黎晰說着這些話,心中不免有些難過,“說到底,還是皇上的不是,你怎就不能早點喜歡我呢?”
景文昊一時語塞。他是知道黎晰的心意的,他也相信黎晰斷不會做出那種朝三暮四的事情,不過這景文昭自從入京之後三番五次地在自己面前挑釁,即使知道他是在給自己跟黎晰使絆子,他總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那股醋勁兒的。而如今聽着黎晰這些個話,他心中便像壓上一塊巨石。
上一世,他對黎晰有多不好他自己是清楚的,以至于在黎晰走後,他将所有的虧欠都補償到了軒兒身上。可是他們都知道,傷口太深,縱使日複一日用着最好的藥膏來敷,那傷疤始終是好不了的。軒兒與他怎麽也不夠親近,直到娶妃的那個晚上,才少有地對他笑着叫了父皇。可惜自己卻服藥自盡了,說起來上一世,他既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景文昊将黎晰抱着起來了一些,親親黎晰的額頭,認真地看着黎晰說道:“怪我,都怪我。”
這麽好的人放在自己身邊,自己怎就沒有發現呢?黎晰這樣把一顆真心捧到自己面前,自己怎麽就能如此無動于衷?就為了跟父皇置氣,聽信了周圍奸人的挑撥,讓黎晰苦了這麽多年。若是可以,他倒是想重生的時間更早一些,最好是能回到獵場那一天。若能回到那時,他哪裏還去獵什麽熊了?見着人的第一面就把人拉進宮中好生護起來,斷不會讓他受了一星半點兒的委屈。
景文昊腦子裏一股腦想的都是這兩世交雜的情景,一時感慨萬千,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便紅了眼眶。
“皇上,皇上。”黎晰看着景文昊像是受挫一般倉惶的表情,不免有些心疼,“我方才都是亂說的。”
“哪裏是亂說,我從前待你不好,你當真是受委屈了。黎晰,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回到過去,哪怕是我們剛成親的時候,我定會好好待你,不讓你受半分苦的。”
“不礙事的,皇上。我,我只是覺得,皇上既然現在能夠喜歡我,那若是能夠早些的話,我們便不會蹉跎這麽些時間。韶華易逝嘛。”黎晰見着景文昊這般認真反而覺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些過了?
景文昊抱着人,止不住身體都有些顫抖,近日裏黎晰總是跟着他鬧騰,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懷中的這個人也是個敏感又細膩的主。
景文昊再次親了親黎晰的頭頂,說道:“我以前真是個傻子。”
兩人那天玩的确實晚了些,黎晰是一整日不曾休息過的,馬車到了宮門的時候,黎晰幾乎已經睜不開眼了,迷迷糊糊地坐上了步辇,跟着景文昊回到了芷苒殿,又被人帶着洗漱一番,身體粘上床的那一刻,眼睛便再也睜不開了。
景文昊看着黎晰睡安穩了,才去了太和殿中。殿內,午間被派出去跟着那小使的侍衛,還有謝宣都等着自己。
景文昊屏退了周遭的宮人,才開始問那侍衛,“那人最後去了哪兒?”
侍衛拱手道:“回皇上,是京中的驿館。”
“中途可曾被人發現過?那人可去過別的地方?”景文昊目光淩厲,京中的驿館如今住着誰,他倒是再清楚不過。
“小人跟的遠,未曾被發現。那人中途倒是轉了幾間鋪子,又買了些小食,都是京中出名的吃食,諸如豌豆黃兒,桃花酥一類的東西,才回去的。”侍衛老老實實回答。
景文昊收斂了自己臉上的表情,拂了拂袖子,道:“退下吧,今日的事情......”
“屬下一個字都不會說。”侍衛倒是沒有驚慌,畢竟伴君如伴虎,這種自覺自己倒還是有的。
景文昊點點頭,示意他退下了。
見人完全走出去了一陣,方才問謝宣:“你今日不是帶着李之源休沐麽?怎的突然進宮了?”
謝宣起身,道:“自上次皇上交代說讓盯着那邊,人便派過去了。今日送來密報,說是那位的行程規律的很,除了中間去了外祖家的墳頭拜祭過兩次,便再沒有過門了。他那裏也沒有什麽門客,大概是京中的人都避忌着他藩王的身份。不過每日倒是都會有個小使去狀元樓排隊買他們新鮮出爐的糕點。”謝宣頓了一下,才問道,“那位是喜歡甜麽?我派人跟着買了一份兒,買回來的那些個點心都是些甜膩的。”
“呵。”景文昊嗤笑一聲,“你是不知道,朕這個弟弟從小就不吃甜。小的時候連牛乳,羊乳都不喝,說怕那股子腥味兒。朕從小看着他長大,他便是連個蜜餞都不愛吃的人,日日買點心,難不成去了那西南兩年,口味都全變了麽。”
景文昊突然想到些什麽,又問謝宣,道:“那小使,可曾換過人?”
謝宣想想,回道:“不曾,密報裏說了,日日都是同一人。”
“把驿館裏的人撤些出來,專門跟着那小使。”景文昊凝眉,“今日朕與皇後出宮,皇後說那小使帶了人,皮,面具。倒是讓識貨的人跟着,看是否屬實。還有去給朕查查萬花樓的绮月姑娘,就是他們的花魁。說是個外族人,到底是哪一家,哪一族的,倒是給朕查清楚了。”
謝宣領命,道:“是,皇上。”
“如此便早些回去吧。”景文昊态度突然溫和了些,“這麽晚還讓你跑這一趟,倒是辛苦了。如此朕派馬車送你回去。”
謝宣趕緊回答:“不幸苦,不幸苦,臣的本分。臣自家的馬車就在宮門外,臣自己回去便好,不勞煩皇上費心。”
“哪裏是費心了。謝大人不辭辛勞,廢寝忘食,實在是我大齊為官之典範。朕得此良将,實屬大幸。”
謝宣看着景文昊一臉和善的态度,再想想李之源前兩日帶回來的那些個封賞,心中垂淚,皇上,您不如有話直說。
“明日宮中事務繁忙,你跟朕回去的肯定都晚,朕就想着讓李書記在宮中多呆些時辰,你放心,人保證給你平安送回去。”景文昊每當說到李之源的事情,便是他最為和善的時候。
謝宣心裏叫苦不疊,心想着自己本來剛計劃好明日帶着李之源出去玩玩兒,結果被人截胡,自己哪裏有說不好的權利,只能點點頭,昧著良心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