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之源入宮的那一天, 黎永手下的暗衛如數交到了謝宣的手裏。謝宣依照景文昊的意思, 将大祭司被下毒的案子歸到了景逸的身上, 景逸被關在地牢中, 自己都不知道, 就已經替人背了黑鍋。而這件事,除了景逸一檔子人, 其他人都知道了, 消息自然是謝宣找人放出去的。那幾日京中不論是高門大院還是平頭百姓,幾乎都在談論景逸謀反這一一樁樁, 一件件的事兒。
京中驿館內,景文昭坐于桌前, 房門打開, 進來一個小使模樣的人, 手中提了個食盒。
那小使蹑手蹑腳走進房中,将小食盒子放在了一邊的餐桌上, 低聲說了句:“王爺, 今日的小食買回來了。”
景文昭頭也不擡,低聲說了句:“放在那裏便是。”
小使将食盒擺好,應了了聲好,道:“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小使低者頭, 迅速往外走,正到門口的時候, 景文昭忽然道一聲:“站住。”
小使臉部微微抽搐了一下, 眉眼中是不可查的慌亂, 還是強行将自己的表情給管理好了,才回頭,問道:“不知王爺還有何吩咐?”
景文昭瞥了自己身旁的茶碗一眼,說道:“本王的茶涼了,給我倒茶。”
小使點頭,應了聲好,便又往回走,到了餐桌旁,先用手試了一下茶壺的溫度,覺着還溫熱着,才提起茶壺走到了景文檄跟前,将桌上那盞茶倒掉,給景文檄加上了新茶。
景文昭拿起茶盞,一飲而盡,道:“再斟滿。”
小使之能再一次提起茶壺給景文檄加滿了茶水,景文昭這一次倒是沒有喝茶,但是也并沒有說他可以走,作為一個下人,他只能提着茶壺在一旁站好,還得站的端正,不能帶一點兒埋怨的那種。
“什麽時辰了?”景文昭手下仍寫着一副大字,并不擡頭看那小使,只是這般發問。
“回王爺,申時一刻。”小使提着個茶壺,畢恭畢敬答道。
“哦,都這個時辰,那正好吃些小食了。”景文昭寫完最後一個字,收了筆,将筆放在筆架上,擡手活動了自己的肩膀,道:“今天的東西可新鮮?”
“回王爺,都是買的剛出爐的,新鮮的很,種類,數量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剛拿到小人就跑着回來了,您要是現在吃,有些個東西還是熱的。”小使回答這些并不是為了邀功,只是覺着自己作為一個下人,主子問話,自己就該說清楚。
“行了,食盒給我拿過來。”景文昭坐在那兒不動。
小使完全明白自己一個下人應有的職責,趕快放下水壺,去取了食盒過來。
景文昭這下沒再勞煩自己身邊的小使,而是選擇自己動手,打開了食盒,頓時香氣四溢,全是些甜膩的東西,奶香味兒幾乎一剎那充斥了整個房間。景文檄不喜甜的,剛聞到這麽大陣味道的時候,還覺着腦子像是蒙了一下。景文檄将食盒中的糕點一樣樣拿出來,就着碟子直接放在了自己方才寫的那副字上。
“王爺,那字......”小使幾乎是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便說出了這句話。
“怎麽了?本王在自己寫的字上放些東西,你有異議?”景文昭挑眉,看着那小使,手上的動作卻未停下,帶着水汽的小食碟子如數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小,小人不敢,只是可惜了那副字,王爺看起來寫的挺仔細。”小使意識到自己失态,趕緊做了副恭順的姿态出來,給景文檄認了個錯。
景文昭趁着那小使看不見,偷偷咧了嘴角,搖頭,笑了笑,道:“你方才說哪樣小食現在吃還是熱的?”
“回王爺,是馬拉糕。”
景文昭拿起了筷子,将小碟中那一小塊馬拉糕,再改小了一點,然後說了句:“那你吃吧。”
小使臉上一驚,瞳孔頓時放大,滿臉寫着不敢相信,中間還間雜着些不滿,道:“小的是奴才,哪裏配的上王爺專程買過來的小食。”
景文昭一笑,驟然伸出一只手,将人猛然拉入懷中,沒等人反應過來,便已經用雙手禁锢了那人,低頭在那人的耳邊呢喃道:“是想我喂你麽?”
小使頓時紅了耳根,急忙道:“王爺,王爺這是做什麽,光天化日,王爺這般實在有傷風化,再說,小人卑賤,怕是會污了王爺,還請,還請王爺尊重一些。”
景文昭将人扳過來,讓人正對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沒有回答那人的問題,而是直接吻了上去,中間還咬了那人的嘴唇一下,那人吃痛,“啧”了一聲,趁着這個空隙,景文昭的舌頭便長驅直入,就那麽與人糾纏上了。
好半天,景文昭才放過那人,暧昧地當着那人的面舔了自己的嘴唇,道:“讓你裝,這是罰你的。”
那小使惱羞成怒,憤然想起身,無奈被景文昭禁锢住,掙紮不開,鬧了半天,才憤恨地說了句:“你無恥。”
景文昭并不惱怒,反而加深了臉上的笑意,道:“還不是拜你所賜。”
小使強行轉過身子,默默将馬拉糕塞了一塊兒進嘴裏,思來想去,還是問了一句:“你到底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景文昭将那盞茶遞到某人的嘴邊,讓人不至于噎着,說道:“從你一進門開始。”
“不可能,我這人,皮,面具是那邊兒最新的,還有變聲藥,我吃了變聲藥,能管兩個時辰,莫說是你,我爹都認不出來的。”“小使”覺着自己的計劃簡直天衣無縫,根本不能接受被人看出來的事實。
景文昭揉揉那人的腦袋,笑意越發深了,道:“我騙你作甚?你一進門,走的第一步我就知道是你,你的腳步聲,我記得最清楚,那是與旁人決然不同的。再說了,你能易容,能變聲,你始終是你,而我,只要是你,便是化成灰了,我也能将你摘出來。”
那人聽着這話,忍不住臉紅了,半天憋着說不出話來,暗自在心中怪自己最近定力不好,老是讓景文昭給帶偏了,明明自己方才很有道理的樣子。
景文檄見着他半天不說話,怕他憋着了,主動問道:“今日來可是為了大祭司的事兒?”
那人聽到這裏,才正經點點頭,道:“他把這案子歸在了景逸的腦袋上,估計是想讓你放松注意力,你自己警醒着些。還有那件事兒你着實太草率了,你們的人就比他的人早到了一刻鐘,若是再晚一刻,讓他抓到了活人,此次你便是栽在這兒了。”
景文昭将茶給那人滿上,悠悠說了句,“不會的,這次是我疏忽,沒曾想到那姑娘有了異心,還給自己留了條後路,不過總算是讓我搶先了不是?總歸是我手下的人,我自己是清楚些的。你無須太在意這些個瑣事兒。”
“這不是瑣事兒,這件事情總歸是你的不小心。還有你派出去的那人也是,天下間那麽多死法,怎就偏偏用了當年的那一種,他若是察覺出來有何異樣,再将這件事與當年的事兒聯系在一起,你不就麻煩了麽?”那人說這些的時候,臉色全然變了,沒有方才的輕松,反而認真的不得了,還滿眼都是責怪。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自從研制出這麽個法子,便常用了。當時兩撥人離的太近,這個便是能确保讓她死絕最好的辦法了。再說了,這樣的死法,明面上是查不出一點兒差別的,普通仵作,是怎麽也驗不出來的。頂多就得出個身體不适,暴斃。這才是真正将線索都斬斷了,你看他就是無可奈何了,才會草草結案,将這件事情全然丢到了景逸的身上。”景文昭心中确實不慌,若是他心中還有什麽想法的話,那全全是要如何将這人多留一會兒罷了。
“你若是覺着這樣沒問題,我自是無話說的,不過這是在京中,總歸離你的封地山長水遠的,凡事還是三思的好。”那人又拿起一塊點心,塞到嘴裏,不說話,一手撫上了自己的腦袋。
“對了,宮中那位,你打算如何處置?前段時間才丢了孩子,這下母親又折進去了,那個尚書之位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所以,老将軍那邊,恐有異變,我覺着你怕是要做兩手準備的,實在不行,該下手的人,就早點下手了解了。”說這些話的時候,那人的臉上仍是沒有一絲波瀾的,仿佛就在談論一件很小的事情。
“兩年不見,你倒是,殺伐果斷了。”景文昭說這話的時候隐隐透着些無奈,“你以前,最讨厭這些事的。怪我。”
那人眼中一暖,沒有了方才的戾氣,看向景文昭,道:“成王敗寇,形勢所迫,與你何幹?”
頓了頓,接着說道:“你若是真覺着愧疚,便把這件事情做好了,也不負娘娘心意。
自從給黎晰找到玩伴兒,景文昊在太和殿處理前朝事務的時候才能安心些。自從前些日子罰了陳妃跟她母親,前朝的異動便沒有消停過,陳老将軍更是顧不上自己早前稱病的借口,接連幾日上朝,說的都是這四方混亂,大有要來惹事的征兆。景文昊心中清楚的很,四方湧動的形勢一直都存在,而他這幾日拿出來說,不過是看着自己的長子,媳婦跟孫女都受罰了,坐不住了而已。
好不容易跟着那些臣子們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讨論完了的時候,已經是明月當空了。
景文昊邁着步子往芷苒殿走,今日這殿中倒是分外安靜。輕聲走近內殿才發現黎晰躺在軟榻上睡着了,手上還拿着本書,腰間,搭着一張薄毯。黎晰有了身子之後倒是越發嗜睡了,這幾日常常是景文昊幫他收拾了抱他上床,自己去收拾完回來的時候,那人就睡着了。
景文昊悄悄走近了些,發現黎晰頭上已然冒起了一層薄汗,将手搭上額頭,景文昊覺着有些發燙。
景文昊将聲音壓到最低,問着:“今日裏太醫可來瞧過了?”
“柳太醫與杜太醫都來過了。”芝玲福了身子,到了景文昊身邊,小聲回着話。
“額頭太燙了些,太醫們可曾說過什麽?他身子可有大礙?”景文昊覺着不放心,又伸手在黎晰臉上摸了膜,覺着是有些熱的。
“太醫說了不礙事。大概是懷孕的人體溫本來就高些,加上這幾日回暖特別快的緣故。加上皇後是男子,體溫上更容易上升,所以才燙一些。不過皇上放心,皇後的身子很好,太醫說了脈象也平穩。”
“那便好些。”景文昊點點頭,“去打盆熱水來吧。”
芝玲領了命令,帶着人去打了熱水過來,放在了景文昊跟前,景文昊拂袖,讓衆人退下了。
這兩日的熱水比起冬日裏來,已經算是涼了些了,景文昊初放下手的時候,還是差點被燙到。輕手輕腳擰了張帕子,生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人,才小心翼翼幫着軟榻上熟睡的人擦擦汗。
黎晰大約也是覺着舒服,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一直等着景文昊将他額頭的汗珠全部擦掉了,才翻了個身繼續睡。
景文昊兀自笑了笑,掀開黎晰身上的薄毯,将人打橫抱起,黎晰一只手被圈在懷中,另一只手掉着,總歸是睡着了的人沒有意識,吊着的那只手上拿着的書随着景文昊的起身,沒抓穩,掉在地上了。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芷苒殿中,這樣的聲音顯得特別刺耳。
果然景文昊看着懷中的人皺了皺眉,在他懷中不自覺地拱了拱。景文昊就怕着人醒了,便停了一下,當時站在那兒不敢動,結果那個毛茸茸的腦袋拱來拱去,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只手揉上眼睛,狠狠搓了兩下,再迷迷蒙蒙地睜眼,才看到真的是景文昊回來了。
“皇上怎麽現在才回來?”黎晰被景文昊抱的舒服,此時雖是醒了,卻一點兒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反而雙手環上了景文昊的腰,讓他抱着輕松些。
景文昊見着黎晰肯這樣賴着自己,心中熨帖的不行了,早些時候在太和殿發的那些個火頓時煙消雲散。
“是不是讓你等太久了?以後想睡就上床去,別等着我。”景文昊抱着黎晰繼續往床邊走,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上。
黎晰搖搖頭,道:“是我自己白天玩兒瘋了。那個李之源當真有趣,與我輸賭,說他能用記事薄的紙來做紙鳶,我自是不信的。誰知他當場要了剪刀,竹條跟漿糊,還真讓他做了出來,好玩兒的很。就是他這幾日寫的那些個東西,全都上天了。”
黎晰想着李之源做完紙鳶後懊惱的表情,只覺得好笑的很,哪有人那麽傻?都放完了才想起來那是自己的工作。
黎晰心頭高興,景文昊自然很輕松,放松了表情,幫黎晰退下衣衫,道:“你高興就好。那小子是個心思活躍的,他陪着你,我也放心。不過還是不要與他太過胡鬧,你畢竟是有身子的人了,多為孩子想些。”
反正黎晰也醒了,景文昊幹脆讓人打了更多的熱水,來給黎晰擦身子。
“最近是不是覺着太熱了?”景文昊不敢讓黎晰光着,飛快地擰了帕子,幫他擦了身子,給他換上新的內衫,“方才給你脫衣服,倒是全都濕了。太醫下午可對你叮囑過什麽了?真的是正常的麽?”
黎晰身子埋在被子裏,手腳卻是嫌熱,大剌剌全部露在外頭,此時看着景文昊,呆呆地點頭,說道:“沒問題的,太醫一日要來三次,我都快被煩死了。翻來覆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以後我們改改?三日一次?”
景文昊自己除了衫,上床,躺在黎晰身邊,彈了黎晰的腦門一下,道:“你倒是自己全然不在意,不準。”
彈的那下本是不疼的,可是黎晰自打懷孕之後,在宮中甚至比皇帝都更金貴了,整個宮裏的人都知道這位主子現在是皇帝的心頭肉,那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便都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伺候着,再加上景文昊日複一日的寵愛,黎晰現在倒是越發嬌慣了。揉了揉自己被彈到的頭,就是覺着自己受了委屈,說道:“皇上,疼了。”
景文昊知道自己方才下手一點兒也不重,可是懷中的人卻是自己願意慣着的,微微一笑,抓下黎晰的手,對着自己方才彈的地方,輕柔地吹了口氣,再親了一下,說道:“好了,若是真的煩了,便讓他們每日來一次就好。”
黎晰被人寵着心情大好,看着景文昊,才發現他臉上雖是笑着,但那個笑容下面,卻是有些苦澀的,想必是前頭那些人又為難他了。
“皇上可有煩心事兒?”黎晰主動靠在了景文昊的懷裏,他知道景文昊喜歡這樣的,這樣是最能安撫他的。
景文昊緊了一下眉頭,還是淡淡道:“沒有。”
黎晰聽到這句話,腦袋便從景文昊懷中擡了起來,嗔怪道:“皇上又不與我說實話了,可是忘記上次了麽?明明是有事情的。”
景文昊看着黎晰那雙澄澈的眼睛,他便想,自己真是不願讓這眼裏沾上一絲污垢,便硬下心來,搖頭道:“真沒有,我不騙你。”
黎晰嘆了口氣,腦袋重新埋到景文昊的胸口,手掌撫上了景文昊的後腰,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他,試圖讓景文昊放松下來,才說:“皇上總是以為我是好騙的。”
“這幾日皇上接連罰了陳妃與她母親,他父親如今也是被軟禁了起來,陳老将軍不上朝鬧個翻天覆地才是怪了。”
景文昊對黎晰知道這些事情已經不好奇了,反正他是曉得的,黎晰有秘密,而且還有不少,但是他卻是深信,這些秘密最後黎晰都會一一告訴他,所以他并不急。
“你倒是聰明。”景文昊揉了黎晰的頭發,“如此你倒是說說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
“皇上現在想收回兵權,可是偏偏人不夠。劉進倒是個好苗子,不過禦林軍統領他剛剛上手,而且這宮中不安慰的事情還多,所以皇上不放心将他調入陳将軍的兵營裏。”
景文昊欣喜,說道:“繼續。”
“皇上估計是屬意我哥哥的,但是又想着要将哥哥調去蕭将軍那邊。”黎晰換了個姿勢,枕着景文昊的手臂躺平了,這樣舒服些。
“說的對。”景文昊翻個身,一手搭上了黎晰的腰,“你待何如?”
黎晰一頓,腦子轉了一下,才又跟景文昊說:“想來哥哥已經跟皇上說過了,蕭将軍那邊可用的其實還有一人,就是那個早些年與将軍不和,被除了公職的副将,如今好像是在京中開了個早點鋪子的。”
“恩,說過。”景文昊答他。
“所以皇上問題不就解決了麽?”黎晰平躺着身子,只是轉過頭,去看景文昊,一只手摸上了景文昊的眉,努力将兩道眉舒展開來,“所以,皇上。別不開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景文昊頓時笑出聲來,黎晰這樣哄着他,他倒真是受寵若驚,大笑之後,立馬做出個憂愁的表情,道:“你方才說的都對,可是眼下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沒有解決。”
黎晰眨眨眼睛,想想自己還有什麽沒有說到?“是什麽?”
景文昊拉着黎晰的手引導他向下,黎晰瞬間明白,紅了臉,沒等他不好意思,景文昊已經親了上去。
太和殿內,景文昊好不容易應付了那幫子老臣,剛巧才用手捏了下眉心,想着放松一下,肩膀都還沒有沉下來,外頭便通傳黎永來了。早些時候景文昊吩咐了黎永出去辦事兒,如今這個時辰,景文昊估量了一下,定是事情沒辦成的。
果不其然,黎永一進太和殿,便直接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了。
“參加皇上。”黎永身上穿着常服,此時倒沒有了平時在朝堂之上的那副老辣樣子,與景文昊更顯得像是一家人一般。
“起來回話吧。”景文昊心中倒是一直念着黎永的好,早跟他說了不用行禮,可是黎永是決然改不過來的。景文昊不禁在心中嘆口氣,兩兄弟當真是一副模樣,倔的不行了,黎晰也是讓他改口,現在還是整日皇上皇上地叫着。
“李副将的事情,臣沒做好,臣不敢。”黎永臉上滿是愧疚之色,如今景文昊越發器重他,他便越發忠心,整日想把事情做好,可是李副将這事兒實在棘手。
“起來吧,都是一家人,跟朕做這些虛禮幹什麽。”景文昊好言相勸,“再說了,李副将,那可算得上是頑疾了,朕也沒想着你去一次就能把他給勸服了。”
黎永面露難色,見着景文昊差點兒親子下來拉他了,這才起身。
“你可跟他說了如今的狀況?他可有開出什麽條件?”等到黎永站起來了,景文昊才開始問話。
“還沒有,都沒有來得及說。”黎永是當真覺得自己這次的事情辦的不夠漂亮,愧疚的很。
“今天早上,臣倒是去了早點鋪子找李副将,可是他一直有意避開臣,連上面都是他夫人上的。之後我又跟他夫人說了我是李副将舊識,想要見見他,他夫人卻說他不在。他明明在後廚的,我都見着了,穿着身煮夫的衣裳。我便過去找他,他卻三番兩次搪塞我,最後還是把我給打發走了。”
“臣辦事不利,請皇上賜罪。”
“說這些做什麽?李副将當初被軍中除名那時受了不少委屈的,他現在這般定是不樂意回來的,與你無關。總是賜罪賜罪的,朕要是真的賜了你罪,怕是回不去芷苒殿了。”景文昊對着自己熟悉的人,本就沒想擺出皇帝架子,無奈,那些人自動跟他劃出了一條楚河漢界,倒顯得他小肚雞腸了。
“行了,你再去兩次,他若還是不願意跟你談,你便告訴他,朕會親自上門,讓他自己準備着吧。”
“是,那微臣現在就去。”最近朝中形勢如何,黎永是清楚的,這蕭将軍手上的兵權是收回來了,可壞在當下朝中無人,那樣一只軍隊,弄的好了就是一把利劍,若是弄不好,便是一盤散沙,甚至成為這大齊的□□。也正是因為這樣,陳妃的祖父,才敢仗着自己之前的那些個軍功跟自己手上的兵權日日在朝堂上給景文昊施加壓力,想讓他的兒子重回朝堂,讓他的兒媳能平平安安的從宗人府出來,當然最重要的是讓他的孫女兒繼續寵冠六宮,最好是能坐上黎晰的位置。
“不急的。”景文昊攔住了黎永,“黎晰自從懷孕還沒見過家人,聽說黎夫人現在還病着,所以不敢進宮,怕帶着病氣給他了,你今日既然來了,就去見見他,他也高興些。”
“皇上,臣一個男子,時常往後宮跑,會不會多有不便?”黎永總歸是顧忌的,畢竟皇宮可是最愛出是非的地方。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都是要當舅舅的人了,正巧我這邊忙完了,走吧,一起。”景文昊打心眼兒裏鄙視黎永,上一世,黎永帶着仇恨給自己當将軍的時候,性格可不是這樣,怎麽着,如今對他好了,倒是不習慣了?
兩人走的挺快,到了芷苒殿門口,就聽得院內一片歡笑聲。走進去一看,才發現黎晰跟李之源兩個不知是從哪裏弄了個蹴鞠在玩兒,兩人這會兒颠球正颠的高興。
自他們從嘉德行宮回來之後,黎晰這院中便是隔三岔五就會添上兩株新的海棠樹,都是景文昊讓人去搜羅的,幸好這芷苒殿水土好,那般漂亮的海棠樹被移栽過來,竟然只死了兩株,也很快被新的填上了。如今雖說快到春末了,可黎晰這院中的海棠卻還是開的好的很。偶爾一陣清風拂面,還能帶來絲絲花香,伴着黎晰玩兒球的樣子,一起到了景文昊的跟前兒,那樣的場景才真的是甜膩了。
景文昊時常回去的時候,黎晰都在睡覺,他便免了芷苒殿宮人的規矩,只要是他來,都不用的通傳的,而這直接導致了景文昊跟黎永在院子門口站了半天,黎晰卻壓根兒沒有發現,跟李之源兩個人玩兒的不亦樂乎。
還是黎永尋思着這樣的場面有些尴尬了,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引起了黎晰的注意。
黎永眼見着黎晰擡頭看到他了,怔怔站了一下,又朝他快步走過來,心想着黎晰果然還是小孩子性格,不過他這般在意哥哥,自己以前倒是沒白疼他了。
結果,黎晰直愣愣地跑到景文昊跟前,拉了景文昊的手,歡樂地說了句:“皇上回來了。”
景文昊滿意地笑了,一只手回握住黎晰,一只手撫上了黎晰的額頭,道:“玩兒了多久了?滿臉通紅的,都出了好些汗了。”說罷還用手擦了擦黎晰額頭的汗珠。
黎晰則是乖乖站在原地,自從懷孕以後,他便越來越喜歡賴着景文昊了,連從前避忌着的親昵動作,現在都能大方地接受了。
“就玩兒了一會兒,那蹴鞠是李之源從家裏帶來的,說是他自己做的,與外頭的不同,倒是真的。好玩兒的很。”
黎晰看了李之源一眼,李之源這才反應過來,皇上回來了,恨不得立刻五體投地,趴到地上,說了聲:“皇上聖安。”
景文昊搖搖頭,覺着好笑,不欲吓着謝宣的心頭肉,便答道:“起來吧,不虛得拘束。自從你來了,皇後開心了不少,朕還沒來得及賞你。今日就到這兒吧,讓你早些回去。”
“安福全,去跟內務府說讓人送雲錦百匹,珍珠十斛,黃金百兩去謝宣府上,朕賞的。”
李之源聽到這話的第一個反應是:“皇上,送去謝大人府上,那是賞他還是賞我啊?”
景文昊樂了,覺得這人當真是個活寶,便對安福全說:“送的時候說明了,是賞李書記的。”
李之源高興之餘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好像失态了,痛心疾首做了副後悔的模樣,道:“臣,臣受之有愧啊。”
景文昊拂了袖子,道:“趕緊出宮去吧,謝宣好像今日輪休。”
李之源聽了這話,馬不停蹄地謝恩,跑了,走之前還跟黎晰偷摸着約定了第二日的玩意兒。
李之源走後,黎晰就拉着景文昊往芷苒殿走,邊走邊跟着景文昊說李之源今日給他帶來了京中出名的小食,他就等着景文昊回來吃呢。走了兩步,突然想了什麽似的,驚恐地回頭,果然見着他哥哥遠遠跟在後頭,垂着腦袋,滿臉寫着失落,才大聲說了句:“哥哥,你來了呀。哎呀,我方才沒注意,走吧,一起用些小食?”
黎永覺得黎晰一定是故意的,他從小就不愛吃街邊的小食,管他人說的天花亂墜,他都不願意試試,覺着在街上賣的,灰塵太多,總是不幹淨的,而黎晰今天忽略了他便罷了,還邀請他吃小食,這分明是有了夫君不要哥哥了,黎永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忽視的失落。
芷苒殿的氛圍太奇怪,黎永最終沒能經受的住景文昊跟黎晰兩人你一口我一口濃情蜜意地互喂,羞憤地告辭了,出宮之後他想,他是情願去做景文昊交代給他的那些差事兒也不願意再去看那兩人了。
于是當黎永出了宮門,去到李副将的早點鋪子的,看着已經收攤兒的兩夫婦,坐在自己店門口,一人一口正互相喂着小食的時候,黎永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難道真的是他太過迂腐?
“咳咳。”黎永咳嗽兩聲,看向李副将,李副将掃視了黎永一眼,對着自己的夫人溫柔地說道:“你先進去,我馬上回來。”
李夫人說了聲好,便端着小食碗進去了。
“讓大人笑話了。”李副将笑笑。
“哪裏,李副将與夫人如此恩愛,倒是羨煞旁人了。”
“哪裏還是副将,我如今只不過一介草莽,與夫人支個攤子罷了。大人還是不要常來了,畢竟我如今戴罪之身,污了大人的名聲就不好了。”李副将沒等黎永開口先回絕了他。
“大人來的目的我都知道,那邊有了變化,可是如今我已退出那邊多年,再回去本就不合适。再說了,行軍打仗實在不适合我,我現在只想與夫人守着這個鋪子,便是最好了。所以大人還是請回吧。”
“李副将.......”
黎永正欲說話,被李副将的夫人打斷了。“相公,我做了些面疙瘩,你可要吃?得快些,不然得坨了。”
“大人,小人還要與夫人吃飯,就不送了。”李副将說完這話,便往裏走,讓黎永一點兒發揮的餘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