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節
他做事,以尚在襁褓的大小姐作質,逼迫林家主服毒,此事你身為林家的醫師自然再清楚明白不過,何須我多言!”
秦姑娘好整以暇的聽着咫尺的腳步聲停頓後才說了這番話,果不其然躲在牆後的林月疏難以忍受,立即沖了出來,好似皲裂幹涸的綠洲,聲音凄厲幹澀。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封長舟登時惡狠狠瞪着秦姑娘,像是要把人嚼碎了吞下去一樣,秦姑娘可不怕他,挑釁地望着,單憑封長舟的一面之詞指認秦姑娘是兇手,誰會信一個呆愣傻子說的話呢!
而此時他又解釋不清楚秦姑娘口中的事實,卻又透露出一個訊息,林孟生絕非楚獨傲所殺,但也絕對與楚獨傲脫不了幹系!
林大小姐見過他爹藥不離口的模樣,全然周到的謊言一時半刻也編不出來。
要說林大小姐也是沒心沒肺,封長舟來他們家也好多年了,她再怎麽缺心眼兒也知道醫術高超是什麽意思,林家主日日藥不離口,她也不是沒見着,只不過被随便哄了句。
“陳年痼疾,藥石無醫,權作固本培元。”
她也就信了,如她娘平日裏罵的,“沒心沒肺的禍害!”
看看,林大小姐一日之內從千嬌萬寵的掌中寶變成了沒爹沒娘的無根草,傷心是真的,除了傷心之餘還有些悲哀,爹死了,娘也不顧自家女兒是個沒長腦子的蠢貨,竟也舍得丢下她陪着夫君共赴黃泉!
林月疏以前覺得這世上再沒有和她爹娘這樣恩愛的夫妻了,便是娘親不再孕育子嗣,也未曾生出嫌隙來。
所以說用情至深不是什麽好事,眼裏心裏只有那一個對旁的人也太自私了,如她娘一般。
她以前不明白,為何自己家的娘親和別家的有些不太一樣,親近自然卻總不願意親密,今日才是開竅了。
喜愛她,只是因為她是父親捧在手心的女兒,并不是因為她是自己所生的親生骨肉,也得虧親生的爹心疼在意,原來是因她的緣故害爹服毒,也難怪她小時候記着的楚伯父與爹的關系也不怎麽好。
林月疏面容凄厲,聲聲質問之餘已将其間關竅相通,為她父母傷心之餘,還沒來得及為她攔腰而折的情緣傷心,她很忙,報仇雪恨勢在必行,但不是現在。
林大小姐自己都很吃驚,她被別人說了十多年又蠢又傻的大小姐,竟然能抑制住自己的悲痛欲絕之情,調率清晰的想清楚了那群江湖正道之士在屍骨未寒的雙親前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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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獨傲和秦樓月以及劍華宗,這偌大的江湖藏在黑暗裏的東西在一步步蠶食鯨吞,在場之人每一個看似清白無辜的人都沾了她父親血!
而意外得知的真相盡管或是故意讓她聽到的,也是不争的事實,質問之時她便知道了。
尋影山武功智謀稀疏平常的大小姐,嬌養了十七載,一朝失勢,深淵在側,以她的本事根本撐不起林氏門楣。
“不管真相是什麽,總有一日我會知道的。”
封長舟聽到她這麽說道,并不避諱華顏和秦姑娘,這話好似也不是單單說給他一人聽的。
傷痛永遠是命運贈予成長最好的鞭策,可這話說的分明沒道理,很多人吃了無益的苦楚,虛擲年華,被傷害無助孤獨,伴随而來的堅強并不是在歌頌苦難,只是對不合理的苦難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若果決聰慧必以或人或己的血淚為代價,誰不願自己天真不谙世事?
“她命不好。”
秦姑娘在封長舟和林月疏走了後對華顏如是說道,不說別人,單單暮河城的百姓随便拎出來一個,昨日之前怕是都比不上林大小姐會投胎。
這話說的委實是笑話!
“該她倒黴!”華顏姑娘的語氣沒半點憐憫之意,她明白秦姑娘的意思,林孟生之死會改變林大小姐的命運,這變化是好還是不好她說不上來,但能做個只愁兒女情長的世家千金何必去做挑大梁的一家之主呢?
想必秦姑娘心中是有不能承認的抵觸之情,一句“命不好”便是秦姑娘能給的交代,林大小姐想要公道,端看日後的林家之主能有多大本事,讨回來多少。
而華顏的話秦姑娘也不意外,林孟生死的不冤,秦家深仇大恨,無數雙赤血紅目都在盯着他,即便他不自絕,秦姑娘拼着重傷之軀也不會放過他,林月疏倒黴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爹臨死之前還在為她考慮,為她好,想把她從楚家摘出來。
只是林家主大概不是很了解他女兒的本質,看似傻乎乎的閨女并不一定會走清清白白的康莊大道。
該她倒黴,也不止是華顏姑娘這麽說,能平安下山的諸位江湖人士只能這麽嘆一句,尋影山是唯一能企及楚家的存在,能讓衆人膽寒的,必然是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林家主不幸,林大小姐倒黴,又恰好是在試劍大會結束之時,尋影山弟子衆多,她再在此處糾纏不清,待回去了只怕林氏門戶易主,可不是該她倒黴嗎?
林孟生死之前想沒想到自己女兒日後會過着怎樣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呢?秦姑娘覺得他是想過的,所以他願意順着秦姑娘的意思栽贓給楚獨傲,江湖亂了,尋影山失勢就是塊肥肉,注定逃不過風華山莊的結局。
他的女兒要報仇,楚獨傲會有人來殺,會有人沖在前面,且還是遠勝單純善良女兒的人。
尋影山百年基業也不重要,月兒會做個平凡人,也許比不得昔日錦衣玉食,但會平安喜樂一生。
沒人知道選擇是對是錯,要是早知道結局的話當初會不會這麽做?扪心自問這話的人哪怕重來一次說不一定會選不一樣的路,可責任也好,意氣之争也罷,林月疏始終是林孟生之女,是尋影山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她始終做不成平凡人,也不會如她九泉之下的老父設想那般遠離紛争。
秦姑娘自欺欺人
“不說她了,蠢書生送走了?”
“走了,瞧着挺依依不舍的。”華顏姑娘順勢為不開竅的蠢書生稍稍美言,後又覺得是多此一舉。
因為秦姑娘笑得太大聲了,牽動髒腑,滿口腥甜,嘴角滲出血跡,累及一身白衣,随手從嘴上抹了一下,華顏遲了一步,沒來得及攔住。
“白衣裳就這一件,你留心,糟蹋了可沒了!”華顏本是想這樣說的,卻被秦姑娘晃眼的笑一忽悠,也忘了。
她也是奇怪了,秦姑娘笑容滿面的時候總有些假惺惺的,一雙含情目偏能叫人看出來情真意切,沒辦法,這也是娘胎裏帶的,羨慕不來。
此時含情目彎作月牙狀,眼裏的神色叫人看不真切,嘴角還有斑斑血跡,就這麽依靠在廊下,華顏心想,好在蠢書生走了。
“怪那不要臉的楚獨傲,下手重的恨不能當場把我拍死!”
好吧,其實沒拍死也離死沒多遠了。
“山上的人都趁着楚家主不予追究的時候下山了,林月疏要扶靈柩歸尋影山,劍華宗弟子也該讓沐老宗主入土為安。”
尋影山且不提只林大小姐一人名正言順,劍華宗老宗主可是有四個親傳弟子,晏齊荛天資好,陳缈缈深受寵愛,君鹄和唐承平勝在年長,入門時間長,怕是要鬥上一番。
“晏齊荛,你也該跟我說說他是怎麽回事?”華顏終于想起來還有這麽一號人,試劍大會秦姑娘受傷下臺的時候他就想問了,終于有了機會。
難在秦姑娘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回事,沒又來的恨意才最讓人摸不着頭腦,好在她還記得“晏齊荛”這個名字。
苕荛,鬼物暗影,是他親口所述,依秦姑娘猜測,左不過又是個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冤孽,又對她沒懷抱善意,啧,這樣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個。
“不知道啊!可能他也傻?”不傻就該知道秦姑娘快死了,不趁着這會兒的功夫說明白,人死諸惡滅,尋仇就得等下輩子了!
“你确定不是你欠下的風流債?”華顏姑娘是了解秦姑娘的,作死不止,她那日看得清楚,晏齊荛惡意滿滿也不似封長舟那般非要秦姑娘償命。
不是誇贊他下手留情,真是有心放過就不會下那麽重的手,只是華顏覺得莫名其妙,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跟秦姑娘有仇,恨不能秦姑娘早死似的,且大多還是男子。
不過想想也不可能,她要是真有數不清的風流債,華顏今日也不會站在這兒同她共擔生死。
“來了。”秦姑娘示意華顏望向門口,不知何時站到院落門口的人,側身負手而立,姿态擺足了,可尋仇總不大合适。
“今兒怎麽跟趕趟一樣,什麽人都來了?”
這話說的,委實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