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回瞧了幾遍,正艱澀咽下喉間發涼的飯菜,又被秦姑娘一句話吓得差點噎着。
書生瞥了眼秦姑娘,低下頭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裝什麽裝!還不如不出聲呢!
華顏有些愁人摸了摸秦姑娘的額頭,“身體沒不舒服吧?”
怎麽沒發燒就神志不清了?是忘了你早就把底兒一幹二淨全透給了這書生嗎?不辨五味怎麽能嘗出好賴呢?
秦姑娘不樂意了,合着還不許她稍微撒個嬌了嗎?
你可不是撒嬌,你那分明就是日常作死!華顏姑娘視若無睹。
謝見涯扒飯的筷子頓了一頓,将碗放下,盯着秦姑娘躊躇滿志,忽而又萎了,醞釀片刻才道:“這兒的飯菜不合你胃口,等回家了,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華顏姑娘的手一抖,将筷子掉到地上,撿起來的時候就見謝見涯盯着自己,秦姑娘神色殊異。
“看我幹什麽,飯菜涼了。”
秦姑娘緩神,解釋道:“早涼了啊!”
一時間三人不約而同輕笑出聲,書生心下暗笑,三傻同行,真癡假愚半懵。
秦姑娘負心薄幸
試劍大會下午依然沒什麽可看的,只秦姑娘一人,風頭無兩。
只因端坐高臺之上的家主大人們,親自将秦姑娘領到衆人面前,林楚兩家作保,欽差大人為證,此女實為風華山莊遺孤。
秦姑娘知消站在臺上略帶嘶啞痛楚,親口承認此身漂泊無依,背負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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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姓秦,名樓月,十八年前生于廣禹之北風華山莊,幸得林家主和楚家主厚愛,承蒙各位俠士義舉,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說白了,就是句空口白話,今日還能活着被你們承認身份,真是謝謝諸位捧場了!
只是臺下衆人也有幾家不買賬,“你說你是秦家人你就是秦家人了嗎?紅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動,誰不能說出朵花兒來!”
秦姑娘早料到此番場景,适時地讓林孟生作證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秦姑娘确實是風華山莊秦氏後人,在下可以作證!”
遠遠站着的謝見涯知道,她定是将嘲弄藏于眼下,面上懇切誠摯,令人信服,實則非但不走心,還将這些人玩弄鼓掌。
臺下之人偶有驚疑之色,偶有堅信不疑之人,他特意注意到了上午窺伺秦姑娘的人,只有這些人,神色異常,頗為隐晦。
至此時,他才是真正确定了,秦姑娘從沒放棄以假亂真,擾亂視聽的法子。
此刻立于高臺之上的秦氏後人,是楚家期望的風華山莊遺孤,是秦姑娘計劃裏衆所周知的假冒之人。
聰明但太狠心,對她自己太狠了,也怪不得她們要瞞着他。
華顏便是知道了謝見涯心中所想,也不會有任何驚異之情,打從一開始,秦姑娘就沒打算瞞着他,早晚要知道的事,她們也不怕這人非要拆臺,秦姑娘所作所為對他而言并不會是阻礙,相反或許還是莫大的助力。
但她并不覺得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如果能達成所願,全身而退的話,她想,還是不希望書生跟秦姑娘扯上關系,決定了,這輩子都不要再拿燒話本子的事威脅秦姑娘了。
謝見涯算是明白了,為何秦姑娘前些日子裏寧可以死恐吓也要逼他走了,孤身一人對上任一龐然大物,都是近無生還的可能,哪怕秦姑娘不打算硬碰硬,可置身事外耍耍小聰明,她永遠達不成目的。
是真是假的秦氏後人有什麽關系,鍍了一層虛無缥缈的黃金而已,日後還會是個大麻煩,倒不如從一開始便當自己是個無恥假冒之徒。
而這個無恥之人,匿名送信給武林中與楚家不和的小門小派,言辭之間輕侮楚家,碰巧此次試劍大會天家派遣欽差大人,只說楚家為皇室走狗,謝氏皇族違背祖訓,意欲對武林中人出手,先誅魔教,吞并武林。
此事謝見涯不知,但很快就知道了,秦姑娘的信送的巧妙,恰好送到了與楚家有過不和的小門小派裏,可與龐然大物的楚家不和的門派太多了,幾封信送到了最為門風純正,眼裏揉不得沙子的門派,單是讓他們捕風捉影,便能用唾沫星子将人淹死。
這類人大都有個通病,嚴以待人,寬衣律己,嘴巴上守不住秘密!
一上午的目光窺視,已是謀定而動,在秦姑娘以堅忍不拔的苦主的形象站在江湖大義面前的時候,那些人攥緊拳頭,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與欺騙,憤憤離去,以極其高昂和惋惜的姿态,偷偷向周圍之人表達痛惜之情。
一頓長籲短嘆,其他人一見,便忍不住上前詢問,“這位公子是有何煩心之事?為何眉頭緊鎖,哀聲長嘆?”
“唉,不知此話當講不當講,江湖大劫将至啊!”
講一半留一半才是講話的禮貌,他們是正人君子,怎可背後議人是非?可要眼睜睜看着同道中人深陷權謀傾虬,又于心不忍,只能隐晦提醒,不好道破天機。
偶有不甚聰明的年輕子弟,會若有若無透露一句,“欽差大人代天巡幸,親臨此次試劍大會,秦氏後人現身,未免太巧合了!”
魔教實為大患,既是武林大患,亦是皇室心病。
點到即止,便有似夏日薄冰般的脆弱的流言傳開而來,隐隐間,高風亮節之人細微透露了“密信”二字。
謝見涯是個蠢笨之人,他是想不到秦姑娘為了達成目的會用何種手段,但這兩個字可供猜測的範疇大了去了,卻兜兜轉轉總會繞回秦姑娘身上。
欽差大人代表皇帝陛下的意思,不作猜想便知,謝氏後人的心病是什麽,天下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
大夏始皇帝祖制,謝氏子孫待江湖俠士必禮遇之。
謝家守江山不易,還被沒讀過書的□□皇帝拿輩分碾壓,老祖宗的話能不聽嗎?
這可真是難為了代代君王,江湖中人說好聽那叫潇灑不拘,說直白些就是藐視王法!
好色嗜賭特立獨行,偷盜錢財劫富濟貧,作奸犯科風流美談,戕害人命替天行道。
大夏國本本就沒什麽根基,全靠江湖人支撐,軍費,糧草,馬匹,鹽鐵生意,只剩下了王法二字牢牢攥在手裏,歷經三朝,近百餘年,才勉強有了法度約束江湖人,與如今別無二致。
當年的大夏亦是利用文人墨客利落的嘴皮子,清氣滿乾坤的君子骨,将是在難以約束的乖戾之輩打壓成為不被正統武林承認的奸佞狡猾的魔教徒衆。
正如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風華山莊秦氏一脈與之并存。
大夏國祚綿延至今兩百餘年,江湖已不是百年前的江湖,可依然是王權吏治下紮着的一根刺,只是時光的洪流來的太快,身處其中的人總看不明白,自以為是覺得魔教才是武林公敵。
所以秦姑娘來提醒他們,既知結局,那麽從目前所知的情報中,不防大膽推測一下事實的真相,魔教是人盡皆知的公敵,但沒涉及到自身,嘴上罵兩句過過瘾就算了,可眼前有個僅次于神壇的純白亮光,那我猜測這團亮光裏藏着隐秘的黑暗。
錯了又有什麽要緊的,事實只有一個,又沒人知道真相,我們做的只不過是為已知的結局按上個合理的過程。
就算是真把一盆莫須有的髒水潑到了旁人潔白污垢的衣衫之上,那也必定是他的白衣蒙了塵埃,才使得我在黑暗裏看不清楚。
謝見涯不認為秦姑娘的計謀有多精妙,反而覺得十分拙劣,若是風華山莊猶在,絕不會讓此等小人行徑得逞。
差就差在,暮河城楚氏,張揚跋扈是真,為帝王傀儡是真,手染鮮血也是真,那麽平日裏那點微不足道的行俠仗義只能被認為是惺惺作态。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點可笑,若風華山莊還在,這樣的假設,那秦姑娘有何至于站在此處呢?
第二日試劍大會結束後,秦姑娘便被留在了清源山,華顏姑娘下山去取清霜劍,畢竟秦姑娘背着劍上山觀禮大會太過刻意,不顯得自然。
秦氏後人的身份下埋着的森森白骨,謝見涯不會不懂,所以秦姑娘背對着站在身前時,他才覺得這是個多麽拙劣而又精巧的計謀。
沒人會懷疑送信之人心懷不軌,畢竟他們這樣聰明,怎麽會看不出信裏內容的真假呢?
林楚兩家十五年前立下誓約,卻苦于沒有實證,再加上秦氏一門俱滅,報仇雪恨這種事,多少還是要有苦主喊冤的。
坐立難安的不是秦姑娘。
聰明人最怕自己覺得自己聰明,能把別人玩弄鼓掌之中,到頭來,心懷慈悲掉幾滴淚,不費一兵一卒坐享其成。
“你……”
他本來只是想說句話岔開過分死寂的沉默,轉眼卻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