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橋蘇醒
謝天衍看着陸洲,仿佛雄鷹看到了幼崽展翅飛翔,所飛的方向卻不是他希望的,既欣慰又難受,情緒說不出的複雜。
“思歸,為師一直想問你,那個孩子他真的是……”謝天衍費力地問出接下來的話,“他真的是沐情的兒子?還是你當時故意說出來騙我的?”
陸洲搖了搖頭,緩緩道:“小橋真的是師姐的骨肉。具體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我在靈虛幻境中重傷昏迷,醒來後看見師姐的魂魄,她對我說小橋是她的孩子,希望我保護他……我隐隐察覺小橋身世不簡單,身上也有太多奇怪之處,為了他的安危,不得不隐瞞所有人。”
謝天衍眼眶一熱,聽到謝沐情的魂魄現身,不禁老淚縱橫。
“沐情,我的女兒……”謝天衍剎那間閉上了雙眼,不願在小徒弟跟前太過失态,可顫抖的身軀已顯出了他內心極大的震動與起伏,眼角滑下的淚痕也已表明了他的痛苦與悔意。
他不僅害了自己最愛的女兒,還害了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他實在不配為人父!不配為人祖父!
“師父,”陸洲淡淡道:“小橋沒有控制我,也沒有害過人,這是我最後一次向您辯解。”
從今以後,也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釋了。
師徒二人沉默了許久。
謝天衍按下所有的情緒,擡頭看向虛空,目光沉沉如暮色,“思歸,為師跟你說過,人活在世上,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渺小者無知而無畏,可實力越強,地位越高,你看到的就越多,承擔的責任也就越大。哪怕清橋什麽也不懂,什麽也沒做錯,可對整個人族來說,他的存在就已經是一種罪過,是一場災難。”
當年劍祖等人追查到靈虛幻境,而陸洲從幻境中帶出了清橋,如今海域懸星殿批下‘靈主降世,海域大興’之言……前前後後,因果相照,想為謝清橋開脫都不行。
陸洲道:“師父,恕弟子不敬,無法贊同您的話。小橋怎麽樣,我最清楚,時至今日,是你們一直在逼他,如果他将來成了禍害九州的罪人,那你們,還有我,都是罪魁禍首。”
謝天衍定定的看了他半響,忽而搖頭一笑。
聽到笑聲,陸洲不解地擡頭。
謝天衍卻放緩了語氣,意有所指:“難怪那個孩子那麽的喜歡你。”
陸洲:“……師父,我沒有說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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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也沒有說笑,”謝天衍微笑着感嘆:“思歸,為師和你師姐其實都應該感謝你,因為清橋生命中缺席的,都讓你給補上了。”
陸洲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當初在衆目睽睽之下親吻謝清橋,他都沒有不好意思,現在聽到謝天衍這話,卻有些不自在了。
“我原本只是把他當成孩子來疼愛,并沒有……”陸洲移開視線,不知為何,下意識就想要說清。
眼前這個人,是他的師父,也是清橋的長輩。
他并不希望謝天衍在這方面産生誤會。
謝天衍上前幾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為師明白。”
頓了頓,謝天衍又道:“思歸,有件事你要記得,無論你覺得宗門如何,你永遠是為師的徒弟,也永遠是天穹劍宗的弟子,這一點不會改變。如果在外面累了,師門永遠歡迎你回來。”
謝天衍早已看出了陸洲對宗門産生了心結,也知道陸洲必不會在此久留,因而才說出了這番話。
陸洲靜默片刻,緩慢卻鄭重地點了下頭。
師徒二人說完話,謝天衍便離開了。
陸洲靜坐片刻,看了一轉,只帶走了一株開得正美的鮮花。
黎光城,薪火盟。
“子晉!子晉!”一個俊朗的年輕人站在一間緊閉的房門前大叫,對面屋頂上橫空砸過來一只鞋子。
“葉鈞!你一天不叫周子晉幾十遍是不是會死啊?”陳妙泷站在屋頂上怒氣沖沖地叉腰大吼,“煩得老娘現在聽到周子晉的名字就想打人!”
葉鈞習以為常地避過鞋子,反唇相譏:“你一天不扔鞋子是不是會死啊瘋丫頭?”
正巧這時,門開了,周子晉剛走到門前,一只鞋子迎面而來,吓得他一個閃身,差點摔倒:“……”
周子晉看到兩個人都心虛的望天,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兩個人從小吵到大,每次還都能吵到同一個話題上來,該說天賦異禀嗎?
“子晉,你晉升三級了?”葉鈞高興地拉着他轉了轉,“不錯啊,比那丫頭快哈哈哈!”
“切,我琢磨完手上這個陣法也能晉升三級了!”
葉鈞更加得意,挑了挑眉:“我昨天剛晉升了四級符箓師!”
陳妙泷翻了個白眼,感情這家夥是來炫耀的,這性子虧得周子晉能忍!
“對了,”葉鈞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聽盟裏幾位前輩說起,我們人族要跟妖族簽訂十年不戰之約了!”
“人族高層搞什麽鬼?跟妖族簽不戰之約?”陳妙泷瞪大眼睛,一腳踩落大片灰塵,“他們是不知道妖族什麽德行嗎?”
葉鈞解釋道:“聽說是為了傳說中的封禁墓場。現在九州大地靈氣漸漸枯竭,許多強者受困于此無法渡劫超脫,都想在封禁墓場中尋求機遇與突破。不過盟裏的前輩都沒什麽興趣,咱們給出的傳承,夠他們鑽研的了。”
陳妙泷啧啧搖頭,“我總覺得這心裏不踏實,你說要不要給咱們公子傳個信?這都快一年了,天穹弟子提起他們陸師兄一個個都牙關緊閉的,什麽消息都打探不出來……”
周子晉出聲道:“同意。”
葉鈞也點點頭,“行。”
收到葉鈞傳信的時候,陸洲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
事實上,從異域戰場出來後,陸洲就隐隐察覺,直到離開天穹劍宗,他才确認了這一點。
陸洲分出心思掃了一眼傳信,簡單回了一句“靜觀其變”,而後身形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咦?人呢?”淩祎揉了揉眼睛,奇怪的自言自語,“剛剛還在的啊……”
突然,從他身後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你跟着我做什麽?”
淩祎吓了一跳,驀地轉身,拍了拍胸口,“陸道友你不要這麽吓人啊。”他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配上那張陰柔的臉,愣是比姑娘還要嬌弱幾分。
陸洲問:“跟蹤我多日,有什麽目的?”
“沒有沒有,我就是特別欣賞道友你,想跟你交個朋友啊。”淩祎笑得很真誠的模樣。
莫名其妙靠過來的人,陸洲不知為何想起了蘇柳柳許文柏等人。
真正想跟你交朋友的,會這樣生怕被發現似得,偷偷摸摸地跟蹤嗎?
陸洲生性坦蕩,向來不喜歡這種鬼鬼祟祟的行為,便直言道:“不需要。你別再跟着我,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面。”
說罷,陸洲頭也不回地離開。
淩祎不怒反喜,心花怒放的想:“不愧是我最最最喜歡的主角,就該這麽有個性!帥!不過就算你不讓我跟,我也有劇情這個外挂啊!”
得意洋洋的淩祎并不知道,在他之前,陸洲已經領教過了三個穿書者的套路,早已不會再被輕易套路了!
太陽漸漸落山,空中暈染出夕陽的餘晖,落在海平面上,宛如碎金般熠熠發光。
海域之上,忽起波瀾。
“海羿老大,他們已經第五次要求見靈主了!”懸星殿中,身着星光長袍的娃娃臉少年撐着下巴,一臉憂郁,“這回我該找個什麽借口拒絕他們啊?”
海羿閉目不語。
“秋秋,姐姐教你最簡單的一招,”旁邊妖嬈的女子吹了吹指甲,“時機未到,靈主不見。”
“海琦姐,這招我都用了三次了,四洲的妖族又不都是傻瓜!”海秋嘆了口氣,換了只手撐下巴:“靈主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呢?這血脈覺醒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
海琦妩媚一笑,給了他一個飛吻,“才一年還叫長?秋秋,你越來越沒耐心了。”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幾乎到了不能忽視的地步。
海羿掐着手指,忽然睜開眼睛,“快了。”
說完,他起身往外走去。
海琦與海秋對視一眼,同時跟上。
海域四洲,分東西南北四個海域。最強大的妖族就是真龍後裔與天鳳後裔,分別占據了東南兩個海域,其下有無數族群追随。北海域相對混亂,無數強大又不服管教的妖族齊聚一堂,無時無刻都在厮殺與争奪地盤。而西海域最是和平,居住着親近人類的靈獸,他們不願見血,如同人類一般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修煉,向來不摻和事情。
三番兩次要求見靈主的,是東南海域的真龍後裔與天鳳後裔,他們的先祖真龍天鳳曾是萬妖之祖的追随者,也随着妖祖一起消失。傳至今日,這些後裔的血脈漸漸稀薄與雜亂,只能被稱為蛟龍與妖鳳。
懸星殿隐而不出,他們就是海域四洲的霸主,可突然多了一個靈主壓在他們頭上,換誰都會不服氣,是以才有了這麽一出。
海面上,虛空站着兩個年輕男子,一個身着金衣,五官分明如刀削斧鑿,一身的狂傲與霸氣。另一個相比之下就顯得過于斯文了,錦衣長袍,面容俊雅含笑,沖着海羿等人微微拱手,以示敬意。
敖君,鳳澤,東海域和南海域的少主。
這兩位平日裏都是針鋒相對見面就打的架勢,如今卻平靜地有些詭異。
“聽說懸星殿早已接回了靈主,為何不肯讓我們一見?”鳳澤看着優雅斯文,一開口就表明了這絕不是個和善的,分明是妖鳳,卻笑得像個狐貍,“是不是真如傳言一般,靈主被人類重傷,危在旦夕?”
海秋想說話,卻被海羿攔下。
敖君濃眉一掀,傲然道:“懸星殿中都是妖祖最忠誠的近衛,屢次救妖族于危難,我們都很敬重,也理解你們維護妖祖血脈的繼承者!可是他躲躲藏藏不敢見人,一點本事都不露就想當我們的王,我敖君第一個不服!”
海羿安靜的看着他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他們的靈主,應該已經醒了,所以還是不要越俎代庖了。
果然,海域的笑容還沒落下,一股壓倒一切的強橫力量驟然自懸星殿中爆發而出,逼得敖君與鳳澤倒飛而去,緊接着,極為動聽的聲音就響徹海域上方,三分的蠱惑,十分的輕蔑,“不服?讓我想想,抽筋和扒皮,你喜歡哪一個?”
時隔一年,謝清橋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