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謝姑娘
等到他再次恢複意識醒來時是在雁門內自己的房間裏，炭盆裏燃燒得赤紅的木炭發出噼啪的聲音，整個房間暖和的不似人間。
陸越想要起身，發現被角被一熟睡的女子壓住。
看着女子恬靜的睡顏，陸越皺起眉頭，在他的印象裏他似乎并不認識這個女子，他向來是不習慣使喚婢女。
大概被是被子的扯動驚醒了，女子很快睜開雙眼，看着已經清醒過來的陸越，欣慰的笑了笑。
“陸将軍你醒了！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女子關切問道。
女子聲音很是好聽，穿着雖然低調，但落入陸越眼中還是能一眼分辨出那并不是一般普通人家能有的布料。
“你是醫女？”
女子搖頭:“是也不全是，小女子略通醫術而已。”
陸越起身，或許是昏迷過久，頭腦尚有些昏沉沉的。
女子起身扶住他，将一個軟枕放在陸越背後，讓他靠着舒服些。
“多謝…”不喜歡被女子伺候的陸越尴尬道謝。
女子看出了陸越的尴尬，善解人意的尋了幫陸越準備膳食的理由出去了，知道陸越可能有些事情要問，還貼心替他将陳将軍叫來了房間，将一切看在眼中的陸越不由對女子多了幾分好感。
“将軍”陳将軍很快到來，站在門外敲了敲房門。
“進來…”
陳将軍推門走進，向陸越行過禮，陸越讓他在桌邊坐下。
“這次戰敗，救下來多少人？”陸越沉重開口，這次戰敗主要責任還是在他，是他太過輕敵了。
陳将軍艱難開口:“…除了将軍…再無他人存活…”
雖然內心有過猜想，但在真正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心情更是沉重了幾分。
“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
“将軍并非是被屬下找到的而是被謝姑娘找到的。”
“謝姑娘？”陸越想了想，如果他沒記錯朝中的某位中書大人也是姓謝。
“就是朝中謝中書的獨女，謝婉謝姑娘。”似乎看出陸越在想什麽，陳将軍老實回答道。
“她是如何來到雁門的？”
“據說是祖籍在雁門，出發前恰巧朝中送往雁門的軍需物資籌備齊全了，謝中書怕她一個女兒家不安全就拜托陛下讓謝小姐與運送軍需的士兵一同趕路的。他們趕到的時候屬下等正準備外出尋找将軍，謝姑娘說她與她所帶的婢女都略懂些醫術或許可以幫上忙，屬下便同意他們跟随了……”陳将軍解釋道。
“除了醫女膳食女子等其他的女子不宜在軍中久留，且她還是個官宦家的女子，實在不妥，你盡快安排人送她裏去吧！”
陳将軍有些為難的蠕動嘴唇，最終還是點頭應“是”。
陸越見他答應，轉身又問他昏迷了多久，這幾日小柔可有什麽動靜。
“将軍昏迷了近五日，小柔并不知道将軍還活着，這幾日多次領兵攻來雁門城，但奇怪的是每次只要我們一出兵迎戰，他們就立即向着北面退去，屬下恐有詐便沒有帶兵追去。”
“小柔狡猾，你做的對……”許是剛清醒，昏迷中又不曾進食，陸越只覺得腦袋開始混沌起來，思緒也慢慢不清晰起來。
這時想起了敲門聲，謝婉輕柔的聲音傳進房中：“将軍們可議完事了，小女子熬了粥，将軍剛剛清醒，不宜太過操勞，還是先進些東西吧。”
聽到謝婉的聲音，陳将軍識趣的對陸越行禮道：“若是将軍沒有其他要務吩咐，屬下便先退下了。”
陸越只能點頭，看着陳将軍走出房門以及托着一盅粥的謝婉走進房間。
“将軍可是在想法子讓阿婉離去？”謝婉将瓷盅放下，取下盅蓋，熱氣騰起。
“……”陸越沒有回話，想要起身吃粥，奈何身體實在太過虛弱，雙手竟難以支撐軀體。
謝婉自然而然的走近在床邊坐下，右手拿着勺子在清粥中攪了攪，那架勢竟是打算喂陸越喝粥。
正在她準備舀起一勺清粥去喂陸越的時候，陸越伸手一把将瓷盅搶過，有些尴尬的不願去看她。
謝婉愣了愣，忽然低頭掩唇笑出了聲：“将軍可是害羞了？”
陸越直接就瓷盅喝了一口清粥，裏面不知放了什麽藥材，有些微苦，卻不算難吃。
“我只是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陸越很快将一盅清粥飲完，将瓷盅塞會謝婉手中，扭着的頭不去看她。
他的确不習慣被人伺候，尤其是女子。
謝婉起身将瓷盅放好，笑了笑：“習慣了就不會了。”
“聽說謝小姐是為了拜訪親戚而來的雁門，無需陪在軍營中與我們這些粗人浪費時間。”
“哦？”謝婉挑眉看想陸越：“将軍可是懷疑阿婉呆在軍中別有企圖？”
“……”陸越沉默。
“亦或者将軍認為女子就不能為國報效？”謝婉問道。
“我……”陸越吞吐道：“我并不是這個意思，謝姑娘不要誤會……”
終究，他還是不知道怎樣應對女子。
“将軍可相信即便是女子也能擊退小柔？”謝婉看着他，溫婉的臉上多了幾分英氣。
陸越不可置信的看向謝婉，顯然不相信謝婉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你有何良策？”陸越順着她的話問下去，驚訝之下連稱呼也變了。
謝婉笑了笑：“将軍小柔之所以這樣頻繁的進攻北境正是因為今年的春日不足，糧食儲備不足，但顯然他們也知道以他們目前的能力不足以撼動大吳，所以只選擇了搶奪百姓的糧草，很少與軍隊正面交戰。”
“所以你的良策是什麽？”
“找清小柔人的紮營之地，投毒。”謝婉微微一笑，似曾相識。
陸越聞言冷哼一聲：“果然最毒婦人心。”
謝婉倒也不惱：“素聞陸将軍擅長奇兵突襲，殺其不備，怎麽也會覺得阿婉這樣的計策陰險狠毒嘛？”
見陸越不理，謝婉繼續說道：“将軍收起你的正義之心，這是戰場，不是敵死就是你死，你可有想過那些被小柔人趁夜奪去性命盜走糧草的百姓們？将軍呵，昔年邊渡城你以空城相誘，燒殺蠻兵十餘萬的時候怎麽不覺得自己也很陰險狠毒呢？”
謝婉的話輕飄飄的落下，卻是重重的砸在了陸越心上，那一句“将軍呵”竟讓他有些恍然，眼前的女子與那個大漠中女子所重合。
“你……”腦中湧起一陣陣的疼痛，陸越艱難的開口，卻說不出仍何用一句反駁的話。
“将軍看清現實吧！”謝婉看出了陸越神色上的不對勁，靠近床榻，拉過他的左手把起脈來。
将陸越略有冰冷的手放入被褥之下，謝婉嘆了口氣：“抱歉将軍，阿婉言行所有冒犯還望将軍見諒。”
陸越只覺腦中越來越混亂，心底兩個聲音不停的在争吵，一個聲音與他述說他曾經想要堅守的道，一個聲音嘲諷着替他回憶邊渡十餘萬蠻兵，說這就是用他曾經學會的道打下的勝仗，多麽的光榮啊。
之後，陸越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謝婉拔出插在陸越頸後的銀針，嘆了口氣，将睡過去的陸越扶着躺下，掖好被角，起身端着瓷盅走出了房門。
在謝婉的照顧下，陸越身體很快好轉，同時陸越也參考了她的建議，讓陳将軍派人偷偷去打探小柔人安營紮寨的具體位置，謝婉還提供了一條線索減小打探的範圍。
往又能水的地方去探，若并且還給了打探的小兵藥粉，說一旦發現就再附近的水源中投入藥粉。
這種藥粉是她特制得，服用後會短時間四肢無力，這種藥若只是存在水中不被人飲用，很快就會被流水自動淨化，所以也不用擔心會禍害到無辜的人，
一天後，探子傳回消息，真的在一處水源附近發現了小柔大營，并且按吩咐已經在水中投入藥粉。
陸越回信讓其注意小柔營帳內的動靜，同時自己帶着一堆人向着小柔營帳方向緩慢靠近。
很快探子傳來消息，說又一堆人外出去水源處打水，看樣子可能是做飯。
陸越帶着人将整個小柔營帳團團圍住，不一會探子發出信號，陸越立即下令，士兵湧下将那些失去力氣的小柔人盡數活捉。
“将軍這些小柔人怎樣處理？”有副将跑來詢問陸越，陸越與那些心有怨恨眼含不甘的小柔人對視一眼，沉重的呼出一口氣。
“就地斬殺，不留一個活口……”
說完，獨自一人打馬走向較遠的地方，身後不斷想起小柔人的慘叫聲，陸越策馬又向前走了幾步，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堅持的道是否正确，握了握手中的長槍，他想要保護的究竟是什麽？
完勝歸城，陸越推說自己身體尚未恢複，獨自一人走回了房中，不多久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謝婉推門走近，陸越顯然知道會是她并沒有擡頭看她。
“将軍不去與他們一同慶功？”謝婉将手中拎着的酒壇放下，在陸越對面坐下。
聽見酒壇落在桌面上的磕噠聲，陸越這才擡頭看了眼謝婉。
“你還沒離去？”他是真的不想在看見謝婉了，這個女人總能看透他心中所想的東西，并且用他無法反駁的話語讓他去否認自己。
謝婉支頭看他，笑了笑：“擔心将軍一個人無聊來陪陪将軍。”
“不需要，男女有別，還請謝姑娘注意分寸。”陸越冷漠拒絕。
被陸越拒絕謝婉也不惱，在陸越的印象裏，這個女人始終保持着笑容，不曾對人表露出任何其他情緒：“不需要便不需要咯，不過阿婉相信将軍必然是需要酒的。”
說完謝婉将酒壇向着陸越推了推，起身準備離去：“幹喝酒似乎不太好，一會兒阿婉命人給将軍送兩個下酒菜來。”
說完，謝婉轉身離去，還不忘禮貌的為陸越關上房門。
沒多久還真有婢女送來下酒的小菜，陸越平靜的讓婢女退下，就着兩盤小菜還真的一杯一杯将一壇子的烈酒喝了個幹幹淨淨，在意識尚且清醒的時候，爬上自己的床，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