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曼川
冥界三途路上，曼珠沙華綻放血色妖嬈，漆黑的忘川河寂靜的流淌在這一片血色之中。
岚裳輕車熟路的走到了三生石下，卻沒有看見該有的暗紅身影，只見對面奈何橋上，新到的陰魂排着隊一步步走上奈何橋，有走一半滑落忘川鬼吼鬼叫痛苦掙紮的，有安然過橋，忍着痛苦喝下孟婆湯的，也有至始至終面無表情走過奈何橋去向閻羅殿的。
三途道上的陰魂走過一批又一批，奈何橋上孟婆湯熬過一鍋又一鍋，花妖曼川依然沒有出現。
岚裳倒也不急，她确定曼川已經知道她來了冥界，這忘川兩畔的曼珠沙華都是她的耳目。
又等了約兩盞茶的時間，曼川終于現身，她一身暗紅裙裳自彼岸踏水而來，一步一落下，漆黑的忘川河面似要随着她的腳步，綻放一路紅花。
“貴客至，你作為主人竟是這般怠慢？”岚裳随手摘下一支曼珠沙華，搓捏花朵纖細的梗，看着花朵旋轉搖曳。
這一景落在曼川眼中卻是人面花面交相映襯，素來平靜無波的心境也泛起絲絲漣漪，心頭忽然騰起一股被比下去一般的不甘之氣。
曼川走上河畔，落腳處曼珠沙華乖巧的讓出一方空地後再慢慢聚攏，衆星拱月般将她環住。
“你擅入冥界，還是速速離去為好。”曼川無悲無喜，并不願将目光落在岚裳身上。
曼川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眼前的岚裳與千年前初見時大不一樣，若說千年前的岚裳像一個被嬌寵壞了的小女子，現在的她則更像是一個攪弄風雲的詭谲女子，她并不想與之過多交流，因為那樣她會被看透。
“看來你是知道我來的目的。”岚裳将手中花朵抛入忘川，注視着那一抹鮮紅在漆黑的河流中慢慢漂遠後才将視線落在曼川身上：“你在緊張什麽？”
除了千年前的那次不甚愉快的相見，岚裳與曼川再無交集，而如今，時隔千年曼川竟能在她潛入地府的那刻認出了她，這本身就值得思量。況這千年游歷，她多少也聽過一些有關冥界的消息，都道冥界花妖是冥界最衷心的守護者，只要有除冥界以外的人踏上了三途路她會毫不留情的将之驅出，不讓對方在冥界多呆片刻。
“所以，你在瞞着什麽？”岚裳步步緊逼，曼川的沉默讓她更加确定她知道些什麽。
雖然之前她也曾多次潛入地府，幾乎将地府翻了個遍，又見曼川安然無恙心無旁骛的修煉，便覺桑落在冥界的可能性不大，畢竟無論桑落與她是否有情，她都不可能會是那般安然模樣。
曼川依舊沒有回答，但四周慢慢向她聚攏的曼珠沙華已經将她此刻的心境暴露無遺，她在逃避，那些花朵才會出現這護主的姿态。
“夠了雀妖，別再繼續堕落，我不知他的下落，不過是你的到來讓我想起他，一時恍惚罷了！”曼川運氣驅散向自己靠攏的花朵，神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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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想起他？”岚裳哼笑一聲：“怎麽，你這六根清淨的冥界花妖也會想誰？”
曼川神色冷了幾分：“雀妖，別得寸進尺！”
“究竟是誰有意隐瞞，偏說我得寸進尺？”岚裳垂下右手，手中銀光漣漣，白翎劍已然祭出。
面對岚裳放出的淩冽魔氣，曼川屹然不動，暗紅的雙眸轉動：“這是私人恩怨，沒必要鬧得冥界人人皆知，我們去地上打。”
岚裳也覺着地府昏暗陰冷，又算是曼川的地界，真的打起來她必定讨不了好處。
“好……” 一個好字還未落下，岚裳忽然察覺到什麽，神情鬥轉，反身向着正好踏上三途的一隊陰魂飛去。
一直注意着岚裳的曼川自然是将岚裳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見岚裳突然出手飛向另一處，旋即想起什麽似的，臉色陡然一白，拼命向着岚裳飛去。
但岚裳本就先她一步，且對阻攔的鬼差毫無顧忌的放肆出手，眨眼間便打暈帶隊的鬼差，驚得一隊幽魂四分五散的逃跑。
曼川顧不上去追趕逃跑的陰魂，尖聲般的喚來就近的鬼差，自己卻向着目标明确的岚裳飛去，同時運法催動着曼珠沙華瘋狂生長，藤蔓般向着岚裳游走而去。
岚裳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一抹逃竄的陰魂，看也不看一眼的揮劍斬斷靠近的曼珠沙華。
距離越靠越近，曼川也快追了上來，岚裳再顧不得，仰頭化做原形，揮翅震退了想要靠近的鬼差，縱身迅速含住追了許久的陰魂後不管不顧的撞開冥界大門，飛上了凡間，逃竄的陰魂紛紛跟上，逃上凡界。
出了冥界，岚裳化作的碧綠孔雀飛過夢萦，向着更東邊的人界飛去，直到曙光初現，才想起剛剛離體的陰魂經不得陽光刺曬，就近尋了個昏暗的山洞停下。
将陰魂放下，岚裳變作人形，自随身的神囊中去取出幾顆月光石，放在凹凸不平的山洞石壁上，借着月光石清冷的光亮打量眼前這個被自己從冥界擄回的陰魂。
陰魂半透明的身軀懸在半空之中，一雙眼眸犀利的叫人想要退讓，劍一般挺拔的眉張揚的揚起，薄涼的嘴唇卻勾出一抹纨绔弧度，與桑落是完全不相似的兩個人。
“我是被你強擄來的，冥王追究起來可怪不得我。”
不待岚裳開口，陰魂卻先開口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倒令的她有些哭笑不得。
“與其擔憂這個，不如擔心擔心你現在的處境。”岚裳壓抑住內心的激動，盡量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這有何好擔心的？”陰魂對着岚裳咧嘴一笑：“你費力将我從冥界救出，想來也不是惡意。”
“你又怎知我不是恨，恨不能手刃你？”岚裳故意擺出惡人嘴臉，對着陰魂吓唬道。
“眼神不像……”陰魂說道，岚裳怔住，卻在下一刻被陰魂得意的話語氣到。
“你方才的眼神更像是見到久違的相公，恨不能立刻飛奔過來抱住我，然後親吻我！”
岚裳口中若是有一口茶定會被氣的噴出來，這牙尖嘴利的小子。
“我記得方才我打傷鬼差後，那一隊陰魂裏就你跑的最快吧，人家地府的人也不是瞎子，所以你還是放棄那分僥幸，暫時安安穩穩的呆在我身邊，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