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萦
待到山被氣浪卷起的枯枝敗葉落下，先前襲擊的那人也現了身形，一身彩衣招搖得過頭，容貌雖美卻美得豔俗，久看便覺乏味。
岚裳似認得來人，輕笑一聲：“千絲。”
不想她再回夢萦河畔，第一個遇見的竟是與她最為不睦的蝶妖千絲。
蝶妖千絲顯然也沒想到眼前人會是岚裳，小小驚訝後立刻換上自認為美麗的笑容，擡起右手用寬大的袖擺掩住嘴唇輕聲笑道：“我觀這河邊魔氣沖天，本以為是什麽不開眼的魔物闖入夢萦河畔卻不想是岚裳大人你歸來了……”
千絲聲音婉轉妩媚，好似情人低聲細語，但那話語中的諷刺嘲笑卻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得聽出的。
千絲還欲開口，忽覺脖頸一涼，岚裳不發一言，直接動手從源頭扼殺她開口的資格。
被緊緊扼住脖頸的千絲不可置信對上岚裳那雙變作墨綠色的雙眸，心頭一緊，她不過是習慣性的開口膈應岚裳，不想她真的堕了魔道。
岚裳一改方才對百靈鳥的溫和，雙目冰冷不含一絲感情的盯着臉色愈漸發紅的千絲，唇角勾出一抹諷刺弧度，聲音染上幾分邪魅重音：“久不回夢萦，竟連你這等小妖也敢如此與我說話！”
千絲只覺呼吸稀薄，聽出岚裳話語中的淩厲，心中生出幾分惶恐。以前她對岚裳如此說話，岚裳只會一笑置之，如今狀況似乎有些不同。
千絲被岚裳外洩的法力所震懾，忘記了掙紮，眼珠上翻幾欲昏厥。
再看岚裳，一身雪色裙裳被外洩的法力吹得獵獵作響，绾發的發帶也掉落草地，變作墨綠的眸子慢慢散發興奮的光亮，那是入魔的征兆。
“阿岚！”
突然響起的呼喚聲讓岚裳随之一震，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蝶妖千絲得以喘息，回了神，猛地掙脫，卻是渾身無力，踉跄兩步便跪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用力咳嗽起來。
手上沒了可以扼制的東西，岚裳無處發洩，自然将視線轉向了聲音的來源處。
來人竟是曾經好友，烏木。
烏木與曾經的桑落岚裳一般，是夢萦河畔的守護者，三人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卻因最終所修之道的不同而選擇游歷六道去了。再回夢萦也是因為聽說桑落與岚裳皆失了蹤跡，夢萦河畔少了一方守護淪為其他妖物欺壓的對象，于心不忍才回歸夢萦，一方面為桑落岚裳守護着這片土地，另一方面也憂心着這兩位故人的行蹤，等着他們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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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終于等會了其中的一位，卻不想，眼前所見的，卻是幾近堕入魔道的岚裳。
見是烏木，岚裳渾噩的意識有了幾分清明，體力亂竄的法力也慢慢恢複平靜，順着靜脈流動起來。
“烏木？”
“阿岚，你……你回來了！”烏木一時不知是喜是憂，看着眼前有些呆呆愣愣的岚裳，沒有感應到絲毫桑落的氣息，本能的猜想到岚裳與桑落定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嗯……”岚裳垂目看着身前草地，無奈而失落：“是啊，我回來了……”
“桑……”烏木想要問為何只有她一人歸來，桑落又去了何處，千絲幾聲咳嗽讓他意識到眼前還有外人不宜對岚裳詢問太多，只得将滿腔疑問吞回腹內。
岚裳雖有堕入魔道的傾向，意識時常渾渾噩噩的不清明，将烏木的神态收入眼底卻也能明白烏木的顧慮。
“我游歷去了，凡間逛夠了，自然就回來了，不知我那一方小苑久無人居可有落了灰塵……”
烏木自是明白岚裳想要離開的意思，自然而然接道：“你自己的地界，別人無法踏足，是否落了灰塵自然要你自己回去看看了。”
岚裳笑了笑，轉頭看了眼停在石頭上的百靈鳥，帶着百靈鳥一個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烏木卻也不急着追上去詢問，而是将視線落在了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蝶妖千絲身上，漆黑的眸子轉而陰沉。
感覺到烏木視線的落下，蝶妖千絲向前一撲，跪伏在烏木身前，瑟瑟發抖：“岚裳大人歸來的事只有小妖知道，小妖發誓此事不會落入第四人耳中，還請大人放過小妖！”
“你倒自覺，呵……”烏木哼笑一聲，袖袍微動，不見出手，千絲已在地上滾過好幾個來回，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黑血。
“謝，謝大人手下留情……”千絲吐出口中鮮血，呼吸急促仍費力說出這樣一句話。
烏木甩袖負手身後，冷眼看着地上的千絲：“本尊修的何道你該知，收起你的小伎倆，不然下次，本尊一個字也不願聽你廢話！”
話音落下，千絲擡頭，眼前已沒了烏木身影，幾番踉跄，才起了身。
望着方才岚裳倚靠過的青石，千絲只覺恨恨，一口怒氣不可抑制的在胸口橫沖直撞，最終化作一口鮮血噴出，咬牙暗道：這女人走便走了，為何要再回這夢萦河畔，便是因為她的存在，夢萦河畔只知她雀妖岚裳而不知蝶妖千絲，明明論容貌與修為她都可與岚裳相較一二，這幾百年她好不容易才在夢萦河畔有了些許名聲，怎麽能讓岚裳的歸來給毀了！
千絲愈想越不心甘，托着重傷的軀體向着夢萦河西慢慢走去……
警告過千絲後，烏木立刻飛去了岚裳曾經的居處，梧桐小苑。
梧桐小苑位于夢萦河東方的一處小山谷之中，此山谷四季溫暖，東面常有白百何花盛開谷中，每每花開他們就愛在最高處坐看花開花落，山谷中央被桑落種滿了梧桐，取義鳳栖梧桐，表明他們想要修習仙道的志向，山谷西面山腰長有低矮桑樹，曾經每年桑葚成熟時，岚裳都會歡喜的拉上他們去采摘桑葚，或生吃或做成糕點或是釀酒深埋，山谷北面有一方清幽潭，岚裳最愛那裏的睡蓮，以及四周垂吊的開滿紫色小花的不知名藤蔓。
再次踏入這片山谷之中，烏木對回憶是滿腔感慨，只是回憶終究是回憶，而眼下的先是現實是一團疑問，他必須要弄明白，桑落與岚裳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