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離血解一日紅
雪離望着院子裏落得滿地的葉子,拿着掃帚不知道該怎麽掃,這葉子好似落不盡一般,掃了這兒那兒掉,掃了那兒這兒也掉。
雪離氣呼呼的拖着掃帚幹脆不掃了,在一邊的石凳上坐下,低聲埋怨道:“做人可真是累,要是往日,我手一揮哪兒還有一片葉子!”
“累了吧,那就別掃了就這樣放着,地上金燦燦的也挺好看。”墨韻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裏端着兩碗菜說:“先吃飯吧。”
“嗯,我去盛飯。”雪離心驚,還好他沒聽清自己說的話,趕忙丢下掃帚就往廚房奔去。
“雪離姑娘,你在這兒這麽久了家人要擔心了吧。”墨韻夾菜的筷子沒有停下,很是不經意的問到。
确實,不知不覺,雪離已經在墨韻這兒住了一月有餘,原先只是想暫住在此,沒想到身體上的靈力一直沒有恢複的跡象,也就沒打算離開了,現在墨韻問起來,雪離只覺得他是要趕自己走。
“你這是要趕我走嗎?”雪離自己心裏忐忑了片刻後問。
“你多心了,怎麽是趕你走呢?只是,你一個姑娘家,離家這麽久家裏人必然擔心,況且……”墨韻手中的筷子微微停頓,又接着說:“況且你我男女有別,這院裏也沒有別人,傳出去對雪離姑娘的名聲不好。”
“我沒有家,也沒有家人。”雪離沒有回答,只留了這一句便丢下碗筷回房間了。
墨韻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想:若我是個無病無災的身體,倒也可以給你依靠,可是我這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突然死去的身體,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怎麽照顧你?
雪離回到房裏,暗暗生着氣,自己這氣也不知道怎麽來的,抱着枕頭自言自語道:音音剛剛說的那些話,按理說句句都是為我好才對,可是為什麽我這麽生氣?難道就是他話裏有意讓我離開?可是這也沒什麽啊,雖然我沒有家,但是他并不知道啊,我這樣生氣毫無原由啊。
思來想去總覺得剛剛自己的态度有點不好,直接丢了碗筷就跑了也沒多問幾句,便又決心跟墨韻道歉,墨韻那麽善解人意一定會讓自己留下的。
雪離想着便往墨韻的房裏跑去,此刻的墨韻沒在房裏,雪離卻很是習慣了直接進他的屋子。
雪離進屋後并沒有看見墨韻,便準備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可是就在腳即将踏出門時,她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味道似血又似土,雪離想起墨韻是重毒傾身的,心想:難道是那個?那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如果真是那可太危險了!如此想着便随着味道尋找起來。
最終在窗子背面找到了一盆土,這土看起來與其他花壇無異,雪離伸出手想要試探,就在快要碰到土面的時候,一只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別動!”
雪離心內一驚,下一秒就坦然了,布質的觸感昭示着來人的身份,當下轉身撒嬌道:“音音,我不是故意亂闖的,我來找你,你不在……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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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調皮慣了。”墨韻并未責怪,只認真的查看雪離的手。
雪離見墨韻手中還抓着自己的手腕,又這麽細細的看自己的手,面色一下緋紅:“那個,你的手……”
“抓疼你了?”墨韻素來沒跟其他女子相處過,雪離這樣的反應墨韻只當是自己情急下手沒了輕重,趕忙放開了她的手。
“沒有。”雪離說罷,想到自己前來是要道歉的,可是現在倒又促成了自己又一件錯事,花壇的事墨韻不提自己也不能說,心中頓時煩悶,糾結後只能佯裝惱怒道:“哼,誰讓你到處亂跑,不好好待在房間裏,我都找不到你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這樣随意進男子的屋子啊,你一個姑娘家,一點也不注意。”墨韻說着,暗暗用眼角餘光看了看沒有動靜的花壇,剛剛查看雪離的手上也沒有傷,想來逝毒草并沒有出土。
本來雪離還想問下這土有什麽稀奇的,但見墨韻完全不打算提起花壇的事,自己也就放棄問的念頭了,不過自己已經确認了,這就是——逝毒草。
逝毒草:生于魔域,人間沼澤瘴氣圍繞之地偶然會有,食人之毒血産出“解毒丹”,而所謂的解毒丹只是讓人暫時身體麻痹,最重要的是逝毒草并非單純的草木,而是半妖,在未吸食足夠人血時與普通的花草沒有區別,但随着吸食人血的量增多,所産的“解毒丹”麻痹作用越大,最終會吞噬飼主。
墨韻見雪離低頭若有所思,以為是剛剛自己話說重了,便放軟語氣說道:“雪離,別生氣了,是我不好,先前在院子裏也是我不好,這兒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不好?”
“嗯?嗯,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反悔,以後我可就在這兒住下了。”雪離原本只是發呆想逝毒草的事,聽到墨韻這麽說趕忙應下,心情也一下大好起來。
墨韻見她臉色喜悅,又接着說:“我剛剛是在去準備外出的東西,這段時間要去采藥。”
“采藥?這外面的葉子都轉枯黃了,哪有藥采?”雪離先前一直住在仙界,見慣了的是鮮嫩的仙草。
見雪離感興趣,墨韻笑着解釋道:“你不知也是常事,有些根莖藥材就是要等草木落冠以後才方便挖取,也是在秋冬休眠之時藥性最為穩定。”
“哦,根莖藥材?是我平日裏切的那些嗎?”雪離歪頭想了想。
“嗯。”墨韻微微點頭道,說着便走出房門,他知道雪離必然跟着的。
“音音,那個……你采藥我能同行嗎?”雪離追着問。
“山路兇險,你還是待在這裏的好。”墨韻想着雪離到底是姑娘家,又沒有武藝,山上猛獸多很不安全,所以此前才會問她要不要家去,不然一個人在醫館,她連做飯也不會。
“可是我想去嘛,我想看看這些藥材長在土裏是什麽樣的,你就帶上我吧!我能給你幫忙的。”雪離心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只覺得跟着他才安心,這藥鋪沒了他似乎也不是安全的庇身之所了。
“不行,太危險了。”墨韻一面說着,一面将收好的東西放在大堂的長桌上,為明日啓程做準備。
“你不帶我?”雪離威脅的口氣問着,随後小腦袋轉了轉說:“哼!那好,你走吧,你不在我就把這裏都弄亂了,把這些藥材都放混了,再把剛剛你房裏那些空的花壇都倒了去!”說罷坐在凳子上看着墨韻。
“你!真是胡鬧,我是為你好,外面不比醫館,處處都是兇險。”墨韻對面前這個耍潑的小姑娘着實沒有辦法,一相處以來都覺得雪離真的是又可愛又可惡,從未碰到有人能這樣讓自己束手無策的。
“就是外面兇險我才要陪你去啊!你看看你這風一吹就倒的身子!”雪離說着激動的站了起來,但是下一秒又覺得自己的語氣過于強烈,過于關切,面上一羞,低着頭又坐回了凳子上。
墨韻見她如此只當她是生氣了,便出言勸到:“你想去就一同去吧,這點小事也值得生氣的?我讓你在醫館待着也是為你好不是,你若非去不可那也不是不行,只是既然去了可就不能怕苦哦。”說着伸手揉了揉雪離的頭。
雪離驚愕的擡頭看向墨韻,墨韻也忽然發現自己的舉動過于親昵了,兩人尴尬的笑了笑。
墨韻收回手說:“早點休息,明日還要趕路。”兩人便各自回房了。
雪離回到房中久久不能入睡,從這段時間的相處,自己一直都沒發現自己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就在剛剛看見墨韻房內的逝毒草的時候,當自己意識到逝毒草吸收的毒血過多會主動吞噬掉飼主。那一刻,她心中的恐懼超越了之前失去靈力被郎遷蘭追捕時的恐懼的,乃至超過了當初落入人間時的恐懼,她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人,所以她才極力要求跟着他,就是怕他有任何的不測。
第二日,兩人便出發往深山去了。
一路上,雪離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扛在自己身上。一路上都不怎麽說話,低頭想着逝毒草的事,卻不想腳下一絆撞在了墨韻後背上。
“你累了?拿着這麽多東西,要不要休息一下?”墨韻回頭看見神情恍惚地雪離,只當她是累了,順手拿過了她手裏的東西說到:“到底是小姑娘,累了吧。”
“音音,你……累嗎?”雪離見他明明身有劇毒,舉止中沒有一絲中毒的樣子,心中更是心疼。
“不累啊,怎麽這麽說?你累了?那我們再走一會兒就休息,前面有一小片草地。”說着拉起雪離的手腕繼續往前走。
雪離跟着走,見他只想着別人累不累,卻都不想想他自己的身體,平時在醫館就是,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不論天氣如何、身體如何,每日都坐診那麽久,有時病人多還非要等人都診治完了才閉館。
雪離想着一把奪過墨韻手裏的東西,反手拉着起墨韻的手腕:“誰累了?我身體好着呢,走到明天也沒事的。”
墨韻驚愕的看着雪離抓着的位置,還好沒有觸碰到肌膚,又擡頭看着雪離的背影,任由她這麽拉着自己,心裏暖暖的從未有過的甜蜜,記憶中從沒有人這麽親昵的牽着自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耳邊是雪離頭上鈴铛叮叮當當的聲音,墨韻想:這大概就是幸福吧。
走了一段路,兩人在一草地上坐下休息,雪離從随身的背簍裏找着幹糧。這時墨韻看見雪離身邊的樹枝上挂着的一條蛇正對着雪離吐信子,墨韻不敢出聲怕吓到雪離,更怕驚到蛇,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抓住蛇甩了出去,丢出去的速度雖快,但還是被咬了一口。
“你!你怎麽這麽傻?”雪離心中愧疚無比,那蛇她也是看到的,只是對她來說區區一條蛇根本不算什麽,哪知道墨韻竟然徒手去捉蛇:“你不是大夫嗎?大夫捉蛇就是這麽捉的?”雪離心中又氣又急。
“一時情急,無礙的。”墨韻看了一眼傷口,毒素于他不算什麽。
“怎麽無礙,你就是這樣!從來都不關心自己的身體!”雪離急的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下來:“你到底知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看你,怎麽還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墨韻見她落淚頓時手足無措,擡手想給她擦淚卻發現自己不能。
雪離抹了抹眼睛說:“我可不是關心你,在這深山裏你要出了事,我可出不去了。”說着便扶起他道:“天也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歇下來。”
兩人走着,天越發的黑了,卻沒有發現山洞。
突然雪離腳下一滑,兩人便随着山體滾落了下去,山體陡峭,說是滾落實際上幾乎跟掉下去一般,雪離落地後趕忙找墨韻:“音音?音音?”
“我在這兒。”一個略顯沉悶的聲音傳過來。
“你怎麽樣,還好嗎?”雪離順着聲音看見一個消瘦的人影。
“沒事。”說話間墨韻已經走到她身前。
“都怪我,這下我們可怎麽上去啊。”雪離看了看陡峭山體說。
“也不是全然不好,你看,那不就是山洞嗎?”墨韻指着雪離身後說。
雪離轉身,隐約是有一個山洞,跑過去打探了一下,回來接墨韻,只見墨韻彎着腰:“音音?你不舒服嗎?怎麽彎着腰?”
墨韻嗤笑一聲,直起身道:“我在你看來就這麽弱不禁風啊?”
墨韻起身,雪離便看到他手中捧着好多短木,不解的問到:“這是做什麽?”
“生火呀,夜晚外面財狼虎豹如此多,沒有火光怎麽行?再者夜裏冷,沒有火取暖,在山裏如何過夜?”墨韻習慣了她這樣不知俗事的樣子,耐心的說着。
“哦,這樣啊,那我也撿一點。”。不一會兒兩人抱着兩捆柴進了山洞。
墨韻拿出火折子點火,雪離又是好奇的問着各種各樣的問題,例如:
“這個放在身上不燙嗎?”
“這個為什麽能點火?”
“這是怎麽做的?是你自己做的嗎?”
“……”
都是些常人皆知的事,墨韻也不詫異,只一句句的回答她,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夜晚,墨韻估摸着雪離應該睡沉了,從懷中拿出一個圓鼓鼓的小瓷瓶,裏面是攜帶的逝毒草,白日被蛇咬了,身體又填新毒,撐了這麽久已經是極限。
雪離一直未睡,只是不說話,聞見熟悉的味道,立馬睜開了眼睛,看見墨韻褪去手套,正拿着匕首準備割手指。
立馬起身抓住了墨韻的手,奪去他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并一腳踢翻了逝毒草的罐子。
“你快松手!”雪離這一套動作如一氣呵成,待墨韻反應過來時只看到雪離抓着自己未覆一物的手腕。
“這個很危險!你不準用!”雪離絲毫沒有松手,語氣很是倔強。
“好好,我不用,你快松手!”墨韻用力抽出手,雪離這才發現自己失态了。
墨韻帶上手套,抓過雪離的手,看着毒素從她手掌一點點消散,頓時啞言,他害怕雪離觸碰自己染毒,可是如今她身體竟然可以自如的解毒,那麽雪離定不是自己先前所認為的普通的異鄉人,墨韻疑問的眼睛看着雪離。
雪離驚慌的抽回手,看着地上的逝毒草小聲說道:“逝毒草很危險。”
“雪離,我從未問過你的身世,你那夜憑空出現,所行所舉皆不是大黍風情,我都不在意,只是如今你識得這逝毒草,身體又不同常人,你到底是什麽人?”墨韻一直以為她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現在這樣的落差一時不能接受。
“你,我……不管我是誰,這個,反正,你就是不準再用了。”雪離說完手中靈力彙聚,将逝毒草摧毀殆盡。
“雪離,你?”墨韻知她無武功,卻不知她竟有靈力。
“你不用趕我走,這次采藥回去,我自己就走!”雪離轉身說到,雪離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暴露,與其被墨韻趕走,倒不如她自己走,這樣心裏更好過些。
“我有說要趕你走嗎?你打爛了我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想賴賬啊?”墨韻笑着說,短暫的時間已經讓墨韻整理心情,她的身份莫測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如果她知道自己不是弱不禁風而是身懷武藝,不是醫館大夫而是迎風樓右使,她又會如何看自己呢?
“啊?”雪離一時反應不及,見墨韻對着自己笑,便知他不追究自己隐瞞之事了。
“誰人都有秘密,這是你的權利,只要心正,身份又有什麽重要的?”墨韻的身音如泉水般流過雪離的耳畔。
“身份真的都不重要嗎?”雪離問着,身後卻沒了回應,回頭看時墨韻已經倒在地上。
“音音!音音!”雪離知他毒性發作,就在剛剛他拿出逝毒草時就已經毒發了,而他竟然還面如常色的對自己說了這麽多話。
雪離不懂藥理,情急之下趕忙拿起腳邊的匕首,切開手指将血喂給墨韻。
鮮血入口墨韻體內毒素瞬間覺醒,身體感受到久違的解毒感,促使着墨韻吸食着甘甜的血。
天色破曉墨韻漸漸蘇醒,睜眼便看見雪離虛弱的倒在自己身邊,趕忙将她的手從嘴中拿了出來。
“你醒了?好點沒。”雪離見墨韻醒來,趕忙起身過來扶住他。
“別碰我,我身有劇毒,觸之染毒,別過來。”墨韻拉開兩人距離。
“我沒事的,真的,我的血比逝毒草解毒更有效,”雪離說着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接着問道:“你好點沒?”
“你?”墨韻提了提氣,确實沒有毒素壓制了,這感覺就如同以前按時服用解藥一般,這些年從未如此的舒服過。
“我厲害吧,以後我就是你的藥罐子了,可得對我好點。”雪離驕傲的說着。
“嗯。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墨韻看着雪離,心中不明的情愫湧動。
雪離被墨韻看的害羞,低聲說了一句:“我去外面看看,看怎麽回到山頂。”說着便飛奔着跑了出去。
“啊!”雪離剛剛在外面站定,便被一股力量帶着騰上天空,擡頭間看着墨韻額間碎發随風飄動,耳畔是呼呼的風聲。
“抓緊了,我許久沒運功,可不保穩的。”墨韻笑着說,繼續往山頂飛去。
雪離擡手抱住墨韻,看着他血色紅潤的臉,這樣的墨韻她想保留住,而不是現在這樣一時的存在,心中暗下決定:我一定會幫你解毒的,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