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畫未玉說
采晨晖融一片青草池塘,渌水漣出一圈一圈的落花,承平歲月依依暧暧如一春花事之無限。他颀立在亭邊,手持書卷,微阖俊目,似是融在青綠山水廣袤中的一段光。
“表哥,讓榭兒為你畫一幅小像吧?”榭兒悄然迎到容若身後。
容若微哂,罷了書卷,轉身替她掠了掠鬓發,柔道,“榭兒吳帶當風,既如此,表哥再有幸不過了。”
冷香閣前,渌水亭中,梨瓣飛舞,擺案鋪宣,玉鴨沈水,落絮漫天。
時光霎時随着清淩淩的水聲,一齊流緩,容若手持書卷,微靠在闌幹上,雙眸閃着水樣的柔澤,靜默地賞着榭兒欠身替他作畫的姿容。只見她一襲暗花青絲的月白緞子,不勝清逸地薄立在案前,疏疏朗朗随意一站,便獨領了一整個春光。她持筆潑墨,狼毫捉得穩健而輕盈,把一縷殊華潑灑得天地都朗。
風動梨香,徐徐盈懷,風拂花落,落了滿宣的花香。
榭兒也不待拂它,寥寥幾筆,已然成畫,兀自将畫好的宣紙輕舉晾幹。
容若罷了書卷,背手緩緩迎到她身後瞧去。只用清靈一種墨色,竟頗為傳神。
容若待要啧啧稱贊時,卻瞅見了榭兒腕間的烏青,他方想起來一件事來。
“表妹,把手給我。”容若微微一哂,倒有些神秘。
“嗯?”榭兒疑惑地望着他,遂把了畫卷。
容若輕輕地拉了過來,順勢套了冰涼一環,榭兒腕間遽然一絲涼意,忙抽回了手去。便見着她的左腕上已然環了一枚翠玉,宛若溶了整個渌水亭的山水色澤。
榭兒見此玉镯玲珑渾厚,翠色雨過天青的霁色底子,微透着幾縷甜白花兒,只是點了一滴祭紅的瑕。玉有紅瑕,名喚玉小赤,倒覺玲珑,境界更比無瑕之玉開闊幾分,如文人畫般悠然意遠。心下十分喜愛,便立身而起,倚着闌幹舉起手來,映着微醺曦光,默然不語地細細把玩了起來。
“喜歡麽?這只镯子的名兒叫碧雪。”容若微笑迎至榭兒身後。卻忽而有些悵然道,“只是有點瑕疵,可惜了。”
“無瑕總是相似的,相似的不染塵滓,雖清冷冷的一色,卻看容易看透他,少了幾許把玩的意趣。倒不如瑕疵來得特別,玉有千般顏色,瑕有萬般不同,如斑痕苔點的、如砂岸逶迤的、如孤雲獨去的……細将玩味起來,反而令人有幽徑漫尋的欣喜。”榭兒笑道。
容若恍然大悟,似是被人開闊了另一個境界般,愧然嘆道,“這一種不遮不掩的坦然心胸,用最包容的心緒去周容世間的一切瑕疵,恐怕除了表妹,再無第二人了。”
榭兒喜道,“世無相同的兩塊玉,更無相同的兩個人。除了人,世間還有芸芸衆生,無論貴賤精粗,都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所在。表哥,如若用臨終的雙眼去看待世間的一切,連同枯敗、醜惡、罪戮,都俨然是曼永而凄婉的決絕,一時一刻再無僅有。難道,不是最美的周容麽?一如玉般溫潤隽永。”
“表妹,你的話,總像墨色夜空裏無量的流月般,令人在世間沉浮之際,猛然有種不知自持的體悟。”容若動容道。
榭兒一哂,纖手輕撫過碧雪上的祭紅瑕,又道,“在最恰和的時刻,好自珍惜,便是最好的體悟了。表哥,世上玉石有萬千,你卻恰好贈我此枚,世上愛玉之人亦有萬千,此枚恰落在我腕間,難道,這不也是另一種天地際會的圓融麽?一如此瑕恰好點在此玉上,亮烈而喜人。碧雪、碧雪,倒不如喚作碧血,這一點朱砂,宛若美人梨靥間的一點痣,跳脫出天清地闊的俗世間。”
容若愈發感慨,輕搖其首嘆道,“如此七竅玲珑心,世間罕有了。這一枚碧雪,竟能環繞出如斯妙理來,勝讀十年書矣!”
榭兒掩嘴莞爾,卻道,“世無其二的,除了玉瑕,還有一物。亦能持之以生,持之以死。”
“卻是何物?”容若遲疑問道。
“情字。”榭兒若有深意一瞥,卻婉然側媚倚窗。
容若心谷一時風溪兼流,納入一山春色旖旎。心緒萬千纏繞,終不得一句吐露,頓然覺得贈玉一事,竟比托孤還要鄭重幾分,像是要對另一人交付般,死生都牽念。
榭兒微覺容若神色之意,愈發緋紅雙頰,又頓覺方才言語過于露骨,窘然難抑,嗫嚅道,“世人皆愛碧玉無暇,我偏愛那山清水秀間最難得、卻又最平凡的,那一點人世煙火。只因那靈犀一點,匆匆如白駒過隙的人生,才有了琢磨的可能。”
“由生入死,由死返生,一個情字,當真如‘玉琀蟬’般了。”容若嘆道。他竟從榭兒此話中,浮聯到了杜麗娘與柳夢梅一往情深的死生情愫,又覺情致轉悲,忙戛然止住。
榭兒卻笑道,“只是玉再珍稀,也不過是石的一種。情深恐怕壽難永,淚多焉得玉無痕。情與玉,本是死物,寂藏在心底,若是經年之後被有心人挖掘出來,必定是世間自磨心磨腸的物什呵,非得要用血用淚去沁着,方能養活了。”
“還有如此刁鑽的講究?倒是丹心化碧血了。”容若喟嘆道。
“玉要沁養,情因沁生,一個沁字,豈不是盡融了心血與眸淚麽?”榭兒釋道,愈發語入悲聲,心中不覺一怔。
容若看着她,俨然是個失口洩露天機的頑童。祭紅瑕,點在玉镯之上,尚可一碎了之。可镌在眉間心上的,碎之何如?
容若心中不覺産生谶語的悲戚,如今,她雖安然美好地在我面前呼吸着,我卻一刻也不能感受到安寧,生老病死本是天定,凡人如何強求得了。只是,眼睜睜地親手送走心愛之人,生離之恨更勝死別之悲。到時一道淺淺的宮牆,便可把一切都隔斷,若滄海橫絕,各成彼岸,從此把餘生都交待了,風月皆無關。
榭兒見容若表情甚為凄然,便轉身握着他的手道,“表哥,你就如這赤瑕一點,一直、一直會住在榭兒心底最深處,萬物不與交換,萬般不可磨滅。因此凡心一點,玉在、人在。”
“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容若動容嘆道。
“入了宮,我們便是一個人背負着兩個人的回憶活着,要為彼此珍惜自己,知道麽?繁春、躁夏、靜秋、凜冬,我都能感受着您的感受;偶爾停滞的遠岚、不慣漂泊的湖煙、還有幾筆點染的風景,甚至燕喃、蟬驚、蛙鳴,它們每一次的起伏,都像你的心事一般,讓我牽心。就連路過的風景,都會自行為你而賞。表哥,不要如此傷感,至少,我們還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至少,當我們思念彼此的時候望的是同一盤明月,至少,落雨的夜晚,點點滴滴、淅淅瀝瀝,都是你在想我、我也恰好在想你的那一點靈犀。不是麽?”榭兒眸光盈盈注視着他,握緊了容若的手道。
“表妹……相思這樁事,一夢太少,一生不夠。恐怕,非以生死來句讀了。”容若亦是緊握住了她的柔荑。
“許你一生的等,便如血色沁入心間,永世不敢相忘。”榭兒見容若激動得微微顫抖,低下頭羞怯道。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容若一把拉過榭兒,和她緊緊相擁在了一起,他等這一刻,已然三年,但此時即使三秋也只作一日瞬過……
太和殿上,殿內正中高懸的“正大光明”四字,在初陽的照射下,顯得十分耀眼。時康熙十六歲,他年紀雖小,外貌上卻有着不協于這個年齡的老成持穩。大臣們見他如此心智早慧,有人欣慰,有人擔憂,或有人蠢蠢欲動、妄想趁之羽翼未豐,結黨營私,早日霸權。
此時天色微亮,他已然端坐于龍椅上,等待着殿下一衆朝臣們進言。
“皇上,臣以為,圈地一事斷不可再行擴大,一年前因鳌大人執意強行更換正黃旗與正白旗土地,已然引起軒然大波,造成我正白旗族人民不聊生。臣懇請皇上制止鳌大人這一天怒人怨之錯舉。”蘇克薩哈憤恨拜請康熙。
皇上此時雖說年紀尚輕,但他對朝臣相互之間的矛盾紛争如何不知,只是迫于太皇太後把大權交之鳌拜手中,鳌拜又常常獨斷專權,欺他年紀尚小、推說經驗不足,事事以輔助為由,霸權不放。最可恨的是,常常在朝臣面前出言不遜,頂撞于他,康熙懷恨在心已久,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只是親政之時,太皇太後、索尼一派掌握大權,不好強奪,好不容易等到索尼一死,本想太皇太後會徹底放權,卻不料又轉之更難對付的權臣鳌拜。他戰功卓著、軍權在握、私底下又結黨營私,勾結了許多朝臣,此時太皇太後又委于重任,鳌拜權勢如日中天,已然不把小小的皇上放在眼裏。
“皇上,老臣以為換地一事,純屬蘇克薩哈大人栽贓誣陷!絕無此事!請皇上明察,治蘇克薩哈誣陷朝臣之罪!”鳌拜大步跨上殿前,并不行禮,指着蘇克薩哈怒道。
“皇上明察,圈地換地一事,已然在正白旗和正黃旗中引起較大紛争,臣以項上人頭擔保,千真萬确,望皇上明察,還我正白旗土地。”蘇克薩哈再次叩請康熙。
皇上待要發話,鳌拜一個箭步登之殿上,大聲怒道,“蘇克薩哈大人,我已派人查明,你與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等朝臣相互勾結,意欲推翻我鳌拜輔臣之位,妄想自行把權。皇上,臣已然把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這些亂臣賊子打入死牢,等候皇上批準,即日行刑。”
“啊!你!鳌拜!”蘇克薩哈斷然不曾料到,鳌拜如此大膽,先斬後奏已然把這幾個忠心耿耿,效忠皇上的清廉大人打入死牢,他心中無比沉痛,連連捶地,一怒而起,指着鳌拜便怒斥道,“鳌拜!你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你私下結黨營私,獨斷專權,肆意更換正黃白旗土地,滿足一己私欲。你僭越篡權,未等皇上批準便私自逮捕朝廷重臣,先斬後奏,你該當何罪?千刀萬剮都不足滅人心之恨!”
“哼!待罪之人還敢在朝廷上如此嚣張。皇上,臣請旨立馬逮捕蘇克薩哈,以結黨營私罪、污蔑輔臣罪、欺君罔上罪将之淩遲處死!”鳌拜怒目視于康熙,意在*迫皇上速速下旨降罪。
“臣肯請皇上速速降罪,為朝廷除害。”這時殿中與鳌拜有私交的大臣見狀,紛紛下跪,趨炎附勢着鳌拜,*迫皇上。
年輕的康熙從未遇見過這般場景,他有些力不從心,心知蘇克薩哈與蘇納海一行人始終站在自己這邊,對皇室忠心可鑒,此番以除害為由消滅威脅,必是鳌拜一手所為,一石二鳥,一方面除掉唯一的禍患,蘇克薩哈,四位輔臣只剩遏必隆,已與鳌拜同夥,便可獨霸朝權;另一方面蘇克薩哈等人是皇上心腹之臣,借機一并鏟除,皇上在朝中勢力不足,已然威脅不到鳌拜,便可高枕無憂。
鳌拜啊鳌拜,好你個陰險狡猾的小人。朕堂堂天子,豈會容你胡作非為。
“鳌大人,朕以為蘇克薩哈大人所說的圈地換地一事,真假尚未查明,再說此事非關蘇納海等大人之事,不可妄自牽連。朕欲從長計議,派人細細查明,再做定斷,鳌大人以為如何?”皇上雖心中憤懑,卻仍然保持一慣的沉穩态度,并不正面與鳌拜沖突,而是曉之以理,自如應答。
“這……”鳌拜不料小小的皇帝面對他一手策劃的*君之舉,能有如此沉穩的态度,心下先是一驚,嘆皇帝不可小觑,不過很快便調整過來,說道,“既然皇上有憐憫之心,臣亦是聽從。只是蘇克薩哈無故污蔑輔臣欲奪上位之罪,以及不滿皇上親政意欲奪權之罪,斷不可恕,朝廷上下恐有不服,民心不穩,如何當政?臣請皇上三思而行。”
康熙思忖,此時鳌拜已然讓步,不可與之正面抗衡,蘇克薩哈,少不得委屈你些,日後再做定斷。
“蘇克薩哈,鳌大人忠心耿耿、功績卓著,又有太皇太後懿旨,輔臣之位非之莫屬,你權欲熏心,欲圖霸權,死罪可免,朕現罷去你朝中職務,即日往守先皇帝陵寝。蘇納海等人,勾結蘇克薩哈,均發配楞格河。此事便如此作了,不可再議。”皇上心下一狠,罷黜蘇克薩哈職位,只求報他一命,日後再用。
皇上既然如此決斷,鳌拜亦是不好發作,只得讪讪罷手,不滿之情溢于言表。皇上看在眼裏,卻礙于太皇太後,不好治罪,但更加堅定了滅鳌之心,朝下更加緊了一系列隐秘行動。
下了早朝,康熙與曹寅散步于禦花園中。
“曹寅,布庫勇士準備得怎樣?”皇上若有思量地背着手走着,問道。
“已秘密派人全國搜羅壯士,不久便會有結果,請皇上放心。”曹寅俯首道。
“嗯,你曹寅辦事,朕放心。”皇上微笑颔首。
“皇上謬贊,為皇上辦事,乃微臣職責之所在。”曹寅謙道。
此時正值七月,酷熱難耐,走了不一會皇上便大汗淋漓,加之方才朝廷之事,更是心煩意亂、毫無興致,只背着手緩緩踱步,許久不言一語。
曹寅見狀,早已猜得幾分,“微臣見皇上終日不茍言笑,心緒煩悶,定是為了鳌拜之事。只是此事不可*之過急,還當如皇上所說,從長計議。現如今各方面已然布置下去,只待水到渠成之日,皇上終日如此擔憂,臣實是擔心皇上龍體。”
“唉,曹寅,朕的心思你何時不知,只是朕還是擔心,到時如何與太皇太後交待。”皇上輕嘆了一口氣道。
“只要鳌拜一倒,皇上便可順理成章真正實拿大權,太皇太後見皇上滅奸臣之舉如此智勇,定也會加以贊賞,放心交予皇權。”曹寅細致道。
“嗯,似乎有些道理。”皇上聽聞,心中稍稍寬慰,緊鎖的眉頭亦微微放松。
兩人商議着,又慢慢地走了一會,見前方有一涼亭,便走了進去休息。
只見亭中石桌上各色果盤缤紛、茶點精巧、鮮花帶露,顯然是精心備于此處不久。皇上納悶了,這大熱天的,太皇太後一向不在此時逛禦花園,各位格格亦是不大可能這麽早逛園子。這又是為誰而備的?
皇上坐了下來,拿出扇子扇着,一邊吃着果盤,一邊讓立在一旁的曹寅也落座休息。曹寅便恭敬地坐了下來,稱贊了果點一番。
在當他們閑聊之時,一小宮女送上了湃了冰的鮮果進來。皇上方叫住,“慢着,這些果盤茶點是誰備于此處的?”
“啓禀皇上,這些果點是皇後娘娘親自準備在此的,她說皇上下了早朝也許會路過此地,正值夏中,怕皇上酷熱疲憊,故而讓女婢候于此處,說是皇上一來,便能吃上最解渴的湃冰果子,消暑解乏。”宮女低首答道。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皇上微微颔首,讓宮女不必在旁伺候。
“皇上,想不到皇後娘娘照顧得如此心細,得妻如此,夫複何求,臣實是歆慕啊。呵呵。”曹寅見無他人在旁,便與皇上恢複朝下的兄弟關系,笑道。
“曹寅,倒尋趁朕。何時朕定要賜婚于你,嗯……便賜個日日柴米油鹽,不知雅趣的女子予你,到時日日相對無言,你可不準抗旨。”皇上見曹寅如此,亦是瞥開煩人的朝政,與之玩笑。
“唉,皇上,我曹寅府中又不缺丫環媽子,賜個這樣的女子,要來何用?皇上若存心賜予這般女子給一個好兄弟,只得說明皇上眼光太劣罷了。”曹寅亦是笑道。
“好你個曹寅!此時倒會挑三揀四。”皇上笑開了臉,轉而又是一臉無奈道,“只是曹寅不知,朕雖貴為天子,馭宇多年,卻始終尋不得上心的女子*添香,侍奉左右。前些年大選,皇後也為朕選了一後宮的妃子,可朕恁是沒一個喜歡的,卻白白地誤了她們。”
“選秀之事乃祖上例制,皇上大可不必介懷。至于傾心女子,那便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了。”曹寅收了笑容,默然道。
“說到傾心女子,曹寅,你年紀與朕相仿,朕已有皇後和一幹嫔妃,你呢,可曾遇上可心之人?”皇上關心道。
“曹寅并未曾遇見。”曹寅微有遺憾。
“如此說來,倒像是朕誤了你似的。卻也是,這些年你做朕的貼身侍衛,日日夜夜不曾稍有離身的,如何有機遇尋得傾心之人。唉,看來,朕可得先替你着想了。”皇上立身在亭中踱步,拍了拍曹寅肩膀,又道,“對了,今年的選秀之期又快到了,朕今年要親自挑選,為你曹寅挑個上好的,只要朕不選她,到大赦之日,便可放回婚配,可好?”
“皇上,臣惶恐,此事萬萬不可。”曹寅聽聞皇上此言,大驚,忙跪地叩首道。
“曹寅,朕一言九鼎,此事就這樣定了。不可再議。”皇上兀自笑着走出亭子,只留曹寅一人惶恐地跪在亭中,不知所措。
“曹寅,還跪在那兒幹嘛,快跟上來。去毓敏那兒走走……”皇上走出不遠,又轉頭道。
曹寅一臉無奈,垂頭跟了上去。